第160章 他是个懦夫
京城一夜之间变了天,比起上次稀里糊涂的宦官之乱,长公主给朝臣投毒这事可谓惊天动地。
皇帝软禁长公主,又下旨封了公主府,自大宁建朝开始还是头一遭。
可养心殿始终没有明确处置的旨意出来,于是怎么说的都有。
有说公主气不过他们隔三差五参自己两本,就给点告诫,没想到阿芙蓉泛滥连累无辜,惊动了陛下。
也有人说,驸马跟南诏暗通曲款,借长公主的手除掉朝臣,引起大宁内乱。
隔日南境传回军报,蛮夷不知何故突然大举进攻南诏,差一点攻破城门,邵云泉先斩后奏带人支援,下午收到公主被软禁的消息,立刻撤了兵。
南诏王妃情急之下亮出底牌,阿芙蓉军队现世,打了蛮夷个措手不及。可是也让大宁百姓更相信他们的长公主是被方荨蛊惑了。
公主府外日夜都有人咒骂方荨,更甚者爬墙头丢鸡蛋,侍卫抓着人也没法子,前脚赶走,后脚又来,烦不胜烦。
玄一偷偷来看过方荨两次,奇怪他经受这么大打击,噬心蛊居然没发作,后来在院子里看到药渣才知他又用了剧毒压制。
“你不要命了!毒上加毒,你会死得更快!”玄一叉着腰骂人,翻箱倒柜把能找到的毒药都没收了。
方荨盯着他唇形看了好一会儿,“我心里有数,不会这么快死的。”
“你···你还有理了!”玄一心疼他被千夫所指,更心疼他喜欢了两回,没一次落个好下场。
初恋是被对方算计,深爱却为他扛刀···怎么着也是后头这个更要命。
谁都知道宫里迟迟不发落一定是因为楚纤歌不松口,也不知她在被软禁的情况下怎么还能保方荨这么多天的安宁。
这一想,玄一隐约能明白方荨过得多难熬了。
“你别多想,公主保你,是想你好好的。这些药···能不喝就不喝,我替你针灸。”
方荨又是盯了他好一会儿才给反应,玄一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今天怎么老盯着我看,怪怪的。”
“你看,这会儿又看!”
玄一发觉他看得很认真吃力,脑中旋即闪过一个念头,但他面上不动声色,用很快的速度说了一句话。
方荨捕捉到的很少,迟迟没回应。
玄一心头一凉,猛地抓住他肩膀,颤声道,“方荨,你···”
······
倚凤殿。
楚纤歌昨晚毒发了一次,整个太医院差点陪葬,幸好林相送了方子进来,章太医才保住她的命。
经此一事,她的情绪比之前平稳了许多,可身子也彻底垮了,就算不用软筋散也提不起内力反抗。
楚霁云一进来看她披着外衫坐在窗前发呆,整个人因为病色看起来格外顺从和脆弱,像枝头快开完的花,摇摇欲坠的迷人。
“谁开的窗?”他阴着脸扫了眼殿里伺候的宫女,二话不说走过去把窗户关好,转身时发现楚纤歌眼里那一点光也暗了。
宫女跪在外头发抖,“长公主说屋里闷,奴婢劝不住。”
楚纤歌这几日听得最多的就是他责罚宫人,起初还拦,后来发现楚霁云是在用这种方式引起她注意,她就再没给过反应。
只觉得吵,起身往榻上走去。
楚霁云手握成拳,看着她冷漠的背影,“来人,拖出去打死!”
“陛下饶命!陛下开恩!”
直至宫女被拖出去,她也没回头。楚霁云觉得明明她就在自己身边,却像隔了山海,不在一个世间。
楚纤歌最大程度做到无视他的存在,无论是面对面吃饭,还是强行喂药,甚至一整晚守在床边,不管说多少话,做多少事,哪怕一个憎恨的眼神,他都得不到。
苏安把药放在皇帝手边,默默退下。
楚霁云解了外袍,净了手,压下心头的烦躁,端药进去,“那几个老匹夫又在朝上吵了好一会儿,听得朕头疼,还是皇姐这儿清净。”
“这身衣裳衬皇姐肤色,朕让他们用新进的料子又做了好几件大红马面裙,七月去庄子上避暑,正好能穿。”
“章太医不建议熏香了,朕让苏安弄了应季瓜果,皇姐闻着习惯吗?”
楚纤歌翻身躺在里头,闭着眼像睡着一样。
楚霁云耐着性子把薄毯掀开,“喝了药,朕陪你一起睡,朕也困了。”
楚纤歌蹙眉,还是没动。
楚霁云等了好一会儿,“啪嗒”一声把勺子丢进碗里,“让朕发落驸马的折子堆得小山那么高,外头都说皇姐被他蛊惑叛国,直到现在还要保他。皇姐要是一直不说话,朕就只能顺应民意发落他了。”
楚纤歌回头冷冷看着他,“你敢动他?”
“你知道朕要的陪伴不是这样,朕不开心,就见不得他好。”
“你还想怎么样?”楚纤歌连动气的精神都提不起来,稍一烦躁就觉头疼难耐,楚霁云又拿方荨逼她,她憋着气一把打翻他手里的药盏,“要我同意你那肮脏念头,我怕死了都入不了楚家祖坟!”
“哼,楚家祖坟有什么好?朕是皇帝,朕说它好它就好,朕说它不好,即刻让人撅了都无妨。”
“疯子。”楚纤歌每天都被迫对他的发疯有新的见识。
药汁洒了楚霁云一身,他也不生气,拿出帕子先擦了擦楚纤歌的被褥,缓缓又道,“皇姐让人给蛮夷透露董微柔来大宁的消息,蛮夷大举进攻南诏,邵云泉帮了南诏一把,接到你被软禁的消息就撤了兵。”
“董微柔马不停蹄赶回去,不得已调用了阿芙蓉军队。”
楚纤歌听着他的话,脸色更苍白了。
“所有人都认定阿芙蓉和方荨脱不了关系,他蛊惑你,又利用你谋害大宁朝臣···朕可以忍,大宁百姓忍不了啊。”
“巡防营的人说,今儿个长街上都是抢着在万人书上摁手印的百姓,好多仰慕皇姐的有志之士还咬破了手指,最快明日早朝就能呈到朕手里了。”
楚霁云无辜地看着她,看她死气沉沉的目光因此而有了光泽流动,“皇姐,方荨是个懦夫啊。这么久了,他既不来找你,也不敢出来认罪,就窝在公主府做缩头乌龟。”
“你看,他说喜欢你都是假的。这才哪到哪就怕了,就不管你了?那日冲到养心殿外跟朕要人的劲儿怎么不见了?”
“你和董微柔比起来,他更在意南诏啊。”楚霁云慢悠悠说着,又探身过来给她擦手背上的一点药渣,“皇姐也不要伤心,毕竟董微柔才是他年少的得不到,就像朕得不到皇姐一样,这辈子即便遇见再好的人也入不了眼。”
楚纤歌把手缩在背后,就算被他无意间碰一下都觉得恶心。
“你为这样的人与朕闹脾气不值得。”
楚纤歌面上的冰霜似有了松动,眉头微微一动,“陛下以为我对你这般,仅仅是因为我喜欢方荨?”
“我只是单纯不想看见你,不想和你说话,因为看到你就会让我觉得从前有多愚蠢,那二十多年过得像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