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的人明显是已经受过酷刑了。

　　行刑架高高竖着，上边拴着一个瘦弱见骨的身体，是个女郎，头发凌乱，脸被遮去大半。

　　有两条手臂粗的铁链穿过了她的琵琶骨，将她牢牢钉在了行刑架上，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右腿被整个切去。

　　送饭的人粗暴地抓起她的下巴，胡乱塞了两口白饭去她嘴里，不等她吃完又塞菜，汤汤水水撒了一地，比她吃下去的还多些。

　　虽然她的脸扭曲不堪，但我还是看清了。

　　是顾绣。

　　看来我这一觉，睡得有些久，元脩不只是软禁了他的亲亲母妃，就连忠心耿耿的狡兔也要被清缴了。

　　似乎感受到我的视线，她眯眼朝我看来，显然也第一时间认出了我。

　　她盯着我看了半天，忽然笑一声，声音粗噶：“你是来替那个沈云椒……哦，不，陈隐，替他报仇的？”

　　我转过身，不再看她。

　　顾绣却好像很高兴，说：“没错，是我杀了他。本来他不该死的，你们两兄妹在岭南过神仙眷侣一样的日子，而且他从没想过复国，他心里只有你一个，比哈巴狗还要忠诚。怎么样，你是不是恨死我了？他是太子又怎么样，死的时候还不是很狼狈，跪在陛下的脚底！血一直流成……”

　　饭碗就在我手边，我拾起勺子用力掷出，砸在她脸上。

　　“闭嘴。”我只说出了两个字。

　　顾绣却还在笑，声音复又变回往日的轻柔：“我没做错，一点也没错，他死了最好，比你死了还好。他或者你，活着都是陛下的威胁，虽然陛下说要赦免你们，但我知道他心里不愿意，叫我眼睁睁看着你们活得快活，怎么可能……现在好啦，他是为了救你才没了命，你虽然活着，但肯定生不如死，而我为陛下扫清了一切障碍，我心里好痛快，好舒服。”

　　我沉默着。

　　无论她说什么，我只装没有听见。

　　顾绣终于笑不动了，她喘着气，低声道：“你来替他报仇吧！把我杀了，你就能解恨！来把我杀了吧！我知道你是有功夫的，只要你想，随时就可以杀了我。”

　　这次我看了她好久好久，最后才轻轻道：“我不杀你，会弄脏我的手，而且，生不如死的不是我，而是现在的你。”

　　顾绣便开始尖叫。

　　我看着她伤痕累累的脸，忽然想起第一次和沈云椒谈起顾绣的情形。

　　那时候沈云椒还不知道我的情郎是个女人，他听说了顾绣在大疫的时候抛下我，只说一句：这人还不如小王八。

　　我却想得是：再怎么被顾绣背叛，她也是自己的恩人。

　　所以和她再遇的时候，我没想过要报复她。

　　我知道她也是身不由己。

　　或许，从我对顾绣心软的那一刻开始，我和沈云椒、顾绣，我们三人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我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

　　我要去找沈云椒。

　　牢门再次打开了，这次进来的人，是元澈。

　　他是得了元脩的旨意，来杀我的，还是规劝我的？

　　但都不重要了。

　　元澈解下身上的外衣，凑过来要给我披上的时候，我几乎没有任何思索，直接砸破手边的粗瓷碗，用瓷片抵住了元澈的脖子，低声冲他说话，“带我出去，否则，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