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西博后毕业的那天,还在医院上班,傅检霖忽然出现在走廊,把她堵在墙拐角,“傅太太,跟我回家吧。”
她笑的舒心,之前所有的等待和年少时候吃过的苦,一切都是值得的。
郁西回到了南川,进入了南川大当了一名老师,那年郁西和傅检霖的孩子傅念西已经六岁了,一年级的小学生,小家伙正是调皮欠揍的年纪,不过大抵上是遗传到了傅检霖内里严谨收敛的个性,自制力十分的强,郁西挺着大肚子跟着他后面听他说今天在学校的趣事,比如班级里那个叫做闻善的女孩子今天又因为逃课被老师点名批评诸如此类的,这样一听就听到了傅念西十五岁的时候,为什么要帮我,闻善趴在少年的耳边小声的说着,是说为什么要来当她的同桌的这件事情。
十五岁的少年却已经眉眼出挑,只是面无表情,翻看着手中的百科全书,闻善虽然在这一年经历了右耳失聪,发小搬家等,却被她收获了一个新的同桌,这个同桌酷酷的,话很少,可是人很好,她在日记本上写下这句话,她笑,傅念西的存在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情啊。
闻善又开口,傅念西,我的右耳一直很吵,你来听听。
这下少年真的放下手中的书,头慢慢靠在她的右耳边,仔细的听着,最后却诚实的开口,我听不见。
这样啊,只有我能听见啊,小姑娘低着头,沮丧的很。
他觉得下一秒或许这个明媚开朗的姑娘就快要哭了,赶忙安慰阿善,我妈妈说她今天下班早,回家做芋头酥,你要不要去。
她趴在桌子上,努力瞪大自己的眼睛,好的,芋头酥,回去的路上,他不说话,她也跟着不说话,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到底还是闻善沉不住气,“你会不会觉得我……”
“什么?”
“不健全。”她把这词在嗓子眼过了许多遍第一次说出来,“我妈妈曾经也有过耳朵失聪的时间。”他语气平淡。
“然后呢。”
“我爸爸从来都没觉得她不好。”他说不出那个词语,用在眼前这个姑娘身上实在过于刻薄,傅念西撑起雨伞,转身扬起唇角对着身边的女孩说道,“所以,你懂我意思了吗?”
小姑娘大概是没懂,傅念西倒也没继续说下去,以后时间还长,她再大些,就会明白的,这份腹黑大概也是遗传了他的父亲,傅检霖下班到家的时候就听见客厅里面的声音,郁西正在厨房做芋头酥,傅念西则是拿了一个盒子在装,“要拿给谁的?”
傅检霖一边走进厨房帮妻子揉肩膀一边问儿子,“你别管。”
“你儿子追女孩子呢。”郁西笑笑,“您别乱说。”少年脸皮薄立刻反驳,“别害羞啊,男孩子脸皮不厚点,怎么追女孩,当年我要不是死缠烂打,也追不到你妈妈。”
他站的笔直,就算穿着一身休闲衣裤,可是整个人的气质摆在那就是严肃,傅念西看了一眼自己老爸,虽然早就习惯了,但是还是会被肉麻到,饭后两人沿着小径散步,她和他并肩,慢慢走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傅检霖把出门前特地拿的围巾递给她。然后伸手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一起塞进冬衣的大口袋中,“冷不冷?”傅检霖又伸手将她脖颈中的围巾又多绕了几圈,只露出郁西的一双眼睛,“累了吗?”两个人已经沿着石板路走了很久,“不累。”
“晚饭想吃什么?”
“只要是你准备的我都喜欢”
他牵住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分享彼此的工作,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傅检霖还记得结婚前的那天夜里,商父曾经和他长谈过,“我一辈子剩不了多少时间能对郁西好了,她年少时经历太多苦难,所以从来不说自己内心的苦,傅检霖,你能让她以后只觉得快乐么。”
在那之后,他总是经常会问她,“你今天快乐么,我让你快乐了么”,傅检霖轻声问:“郁西,你今天快乐了吗?”
她只是笑,比所有的回答都诚恳,年少的时候只要看见人和人牵着手,都会羡慕,所以郁西一直都是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她倔强的坚信一切都是自己给自己,直到遇见傅检霖,她才学会依赖,学会信任,她回握住傅检霖的手。
——
凌晨四点,徐尹趴在木桌上,四周到处都是杂乱的木材,这是她自己在云市开的一间咖啡馆,放在手边的电话叮咚一响,她从梦中惊醒,清醒了一点儿,徐尹揉揉眼睛,从桌上拿起手机,没有信号,是的,这里没有信号,她已经失联许久,估计是泥石流影响的没了信号,徐尹听隔壁的邻居说,过几天就好了,她在等,彼时的傅苏阳坐在前往云市的专机上,三个小时前,他看见了电视上插播的一条消息,“云市遭遇了十年来最严重的一次泥石流,造成了二十七人死亡,还有三人失踪。”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徐尹,那个时候她只有十二岁,是在傅家的后花园里,那个时候的傅苏阳带着恨意,来傅家只为报仇,没有心思和傅家的人当什么亲人,更何况在傅家这种大家庭里,他心里都清楚,今天一起说笑的人,明天很可能就为了利益互相捅刀子。
他没搭理这个主动对他示好的小姑娘,傅苏阳二十八岁那年,小姑娘二十岁,小姑娘参加了一个学校的交换生计划,到了他所在的城市。
她联系他,他拒绝见面,借口说自己出差了,自己不在这里,傅苏阳听见那端女孩的失望的叹气声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自己到底在躲避什么,当晚,他的秘书通知他一条重磅消息,女孩所在的团体外出游玩,遭遇了绑架。
这里的警方不是虚有其名的,很快便解救了徐尹,他再次看见徐尹的时候,她是个满脸是血的人质被武警架着往外走。
到了医院,他终于听清徐尹说什么:“你明明在这里,却不见我,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后悔……”
时至今日,他们已经蹉跎了太多年,到了当地,根本进不去徐尹在的那个地方,路还在清理。
“你干什么?”秘书拦住他。
“我去找她。”
“你疯了都没有路,你怎么去?”秘书见劝不动他,知道直接在他的水里下了安眠药,傅苏阳醒来的时候,路刚被疏通,他义无反顾开车前往徐尹所在的地方。
徐尹到外面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有信号,直到爬到山顶,信号终于出现了,一格,两格。
手机屏幕忽然闪起来,她吓得以为自己手机坏了,原来都是短信进来,一条一条,迫不及待的进来,好像她这么多年的忐忑终于都有了回应,徐尹,等我,最后一条,徐尹的眼神定格。
她赶紧下山,傅苏阳掀开帘子出来的时候,两人视线撞上,那一瞬间,傅苏阳知道自己悬着心落回原处。
徐尹望着傅苏阳久久不动,然后她看见他朝着自己走来的时候,把脸埋在手里,终于小声哭了起来。
喜极而泣。
暗恋多年终于得到了回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