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骨折扇敲打掌心的声音一声一声的传来,像是无意识的动作,又像是击掌的嘲笑。
沈初瑶憋得满脸通红,一字都说不出来,那些个贵妇人瞧她的目光一个比一个不善。
李氏面色也不好,一把将王若婉拽到跟前,恶狠狠的低声说:“若婉,你可别胳膊肘往外拐,日后嫁不出去就只能当个姑老婆子。”
王若婉看了李氏一眼,低垂着头,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赵奕衡嗤笑一声坐直身子:“贼儿还光天化日之下喊捉贼。”
穆明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别有深意的说:“这有什么奇怪的,那些个以讹传讹的人,还可以凭着一张嘴,不论事儿真相便能将一个人杀死在舆论中。”
“就是,那些个张张嘴随便说的人,才是最可恶的呢,让人当刀使都不知道。”杨清河也应和一声。
屋子里越发静谧,众人脸色阴晴不定,气氛相当尴尬。
玉和长公主坐直身子抿口茶,笑着将那些人的脸色看在眼里,凤眸里的轻蔑一闪而过。
“好了,正主将事儿说清楚了,大家伙儿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也该有了底吧。”她面上带着笑,却无端让人感到一股寒意:“正所谓谣言止于智者,其他本宫也不多说了。”
她看似无意却又故意的将茶碗重重往几案一放,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穆明舒不动声色的将玉和长公主的情绪看在眼里,上前施礼:“在公主生辰宴上无端生是非,实非仙蕙所愿,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哈哈哈哈……”玉和长公主轻笑,无所谓的摇摇手:“仙蕙快起来,你跟安国将军一样是个正气的女子,本宫很是欣赏。”却也不说什么恕罪不恕罪的话。
这事儿就这么过了,李氏母女想在长公主生辰宴上倒打穆明舒一耙,不想被王若婉背叛,让穆明舒轻轻松松的就回击了。
可尽管丢脸丢到家了,李氏母女也必须得留在公主府参加完宴请,忍受那些人或嘲讽或鄙夷的目光。倒是王若婉被长公主以难得一片孝心,大摇大摆的派人送回王府伺疾。
沈初瑶气得心肝胆都疼,却还不得不摆出一副笑脸来,尽管被众人冷落丢在角落,也得保持着贵女的仪容。
穆明舒与杨清河坐在一处,两人交头接耳的说着悄悄话,时不时的捂唇轻笑,更叫沈初瑶咬牙切齿,指甲掐进掌心,生疼生疼的。
“等着,穆明舒,你给我的一切,他日我一定会翻倍还给你的。”
穆明舒自然听不到这句话,即便听到了也是呲之以鼻,她是不会给沈初瑶这个机会的。
长公主的生辰宴一点都不曾因为方才之事有所影响,对于这些人来说,那些个丑闻不过是锦上添花,徒添一些笑料罢了。
该吃吃该喝喝,该玩乐的还是该玩乐,妇人间多是凑几桌摸牌,小姑娘家们玩的倒是多了,击鼓传花,吟诗作对,临场绘画,但凡有人想玩的,杨府的女眷都将人招呼得妥妥帖帖的。
杨清河的性子跟穆明舒很投缘,经过方才的对峙之事,倒是成了一对好友。
她将穆明舒拉到一处偏僻安静的角落里,指着这一处的奇花异草,得意洋洋的说:“怎么样?这儿可是我娘特特给我辟出来的,养的都是我喜欢的东西。”
放眼望去这一处入眼的皆是名贵的花草,与公主府的大气相比此处倒是多了几分少女的柔情。
穆明舒的目光放在杨清河身上,实在没想到,玉和长公主那样的人会养出与她截然不同的杨清河来。
“你娘对你真好。”穆明舒轻笑,伸手替她拂去身上沾染上的落叶。
“那是当然。”杨清河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娘。”
穆明舒不接话,可不是最好的娘,玉和长公主前世为了能让杨清河嫁给世上最好的男子,不惜蹉跎她那么多年,真个将她养成了老姑娘。
外头缤纷喧闹,这一方天地倒是静谧得让人心安,两人躲懒似得躲在此处,细说那些花的来历,大多时候都是杨清河在说,穆明舒在听。
倒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还未留头的小丫头站在园外轻声喊道:“郡主,郡主可在里头?”
杨清河正说得起劲,不想被人打断,不悦的蹙起眉头:“什么事?”
那小丫头一愣,明显的说话声音都有点打颤:“郡主,公主,公主殿下让您过去一趟。”
“我娘有没说什么事?”杨清河有些狐疑的问,目光却瞟向穆明舒。
“你且先去吧,我瞧这些花草有趣,还想在此处待一会,等一会再去前头,我身边还有丫鬟,不会有事的。”穆明舒善解人意的宽慰她,她是真想在此处再待一会,不过倒不是对这些个花草有兴趣。
外头的小丫头不曾回话,杨清河瞧着问夏还算沉稳,思虑一番这才说道:“那好,我也不爱前头那些热闹,你在此处躲一躲,记得开席前赶回去就好。”
穆明舒点点头,目送她离去,瞧着背影消失不见,这才目光一凌,冷声开口:“沈初瑶,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
一袭秋香色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的沈初瑶慢慢踱步出来,眉眼带笑,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穆明舒:“你是狗鼻子吗?怎的这般灵?”
穆明舒可没功夫跟她贫嘴上功夫,有些不耐烦的问道:“你又想怎样?”
“不想怎样啊。”沈初瑶无所谓的摊手,笑得无比灿烂:“姐姐我好久没跟妹妹叙叙旧了,怎么说我们也做了那么久的手帕交,总归还是有情意在的,你可不能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说是叙叙旧,穆明舒可不敢相信她是来叙旧的,更何况他们之间能有什么好叙的。
“我可没什么跟你这个准宸王妃要叙的,要叙你应该寻宸王殿下叙才对。”穆明舒冷哼一声,显然没有再同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侧身而过便准备离去,不想却一把被沈初瑶拽住,不知她从何处寻来的剪刀,对着穆明舒的衣衫一剪刀下去,布帛撕裂的声音在此处安静的地方越发显得突兀,玉色的上赏,樱红色的儒裙,一条长长的口子从上到下,风一吹便能看见白色的中衣以及里裙。
穆明舒被这样突然而来的袭击弄得一懵,继而抬手便往沈初瑶脸上打了一耳刮子,她本就是将门出生,虽说身手也只算得花拳绣腿,但对于沈初瑶这样的闺阁女子也够了,是以沈初瑶被打得一个趔趄扑到在地,嘴角带着血迹,脸颊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迅速肿起来。
问夏后半拍才反应过来,一把将穆明舒护在后头,对着沈初瑶怒目而视:“沈家小姐,你这样不折手段的给我家姑娘使绊子能有什么好处?”
这天下对女子都是比较苛刻的,虽然只是坏了外裳,也不算衣不遮体,可在世俗人的眼里,这样便如同失贞了。
沈初瑶摸着发麻的脸蛋,强硬的扯出一抹笑意,十分狰狞,含糊不清的说:“我心里不乐意,谁也别想乐意。”
穆明舒将挡在跟前的问夏拉到后面,直直看着狼狈不堪的沈初瑶,突然诡异的笑了:“我也是这样的性子,我心里不乐意了,得罪我的人也别想好过。”
“你忍着点。”声音凉凉,仿佛从地狱传来一般,让沈初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这种扯人衣裳的事情,也只有沈初瑶这种脑子不清的人才干得出来,穆明舒眼眸中尽是鄙夷,一双葱白的玉手食指交握轻轻按下去,传来骨头摩擦的脆响声。
此处偏僻安静,最合适做案,穆明舒十分解气的将沈初瑶狠狠揍了一顿,原本尖尖的脸蛋肿如大饼似的,疼得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更别说呼喊救命,就连身上也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穆明舒是挑着打了没什么大事,却疼得要命的地方下手,即便她将沈初瑶打得人畜不分,可只需要养上几日便也没什么大事了,虽然有点可惜,不过打得痛快。
就连一向稳重的问夏都快绷不住了,嘱咐了好几回:“姑娘,下手轻点,万一出了人命官司就不好了。”
打也打过了,气也消了,穆明舒心情舒畅了,瞥了一眼地上蜷缩起来的沈初瑶,颇有感概的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坐上那个位置的,怎的一点打败对手的喜悦感都不曾有。”
她说的是前世,而今世几次与沈初瑶交锋,都不觉得她到底有多厉害,却偏偏上一世自己那样被她践踏在脚下,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到底是前世的自己太蠢了?还是这一世的沈初瑶太蠢了?
将沈初瑶丢到一处更加隐秘的地方,问夏这才去穆府的马车上拿了一套新衣裙,又寻了杨清河找处院子将衣裳换好,因着衣裳不一样,发饰也换了别的。问夏吓得暗地里拍胸脯,好再是有备而来的,不然丢脸可丢大了。
赵奕衡瞧着眼前那离去的人影不由得蹙眉摇摇头:“爱动手,可不是好事。”
又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看地上已经晕厥过去的女子,嗤笑一声:“不自量力。”
这才摇着白玉骨折扇心情愉悦的离开了。
沈初瑶最后还是被自己的丫鬟找到的,要不是瞅着衣饰,那丫鬟也认不出来,瞧那张原本貌美如花的脸蛋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也不敢声张,只暗地里寻了李氏。
这场小闹剧对穆明舒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她也不关心不害怕,在公主府李氏要是敢将事情闹腾出来,那么她李氏的日子只怕也过到头了。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必须把今日之事打落牙齿吞进肚里头,别说拿来说,最好是不要让人知道。
待要打道回府之时,穆明舒还莫名的觉得今日过得真快。
杨清河亲自将她送到二门,仿佛知己一般依依不舍的:“你且等着,过几日我便去寻你玩儿。”
穆明舒神色间已有了疲惫之态,却依旧笑容灿烂的应下:“好,我且等着清河郡主大驾光临。”
两人相视一笑。
不仅穆明舒累了,刘氏跟穆明洛穆明潇都很疲惫,穆明潇年纪小,还不曾下马车便已经睡着了去。
马车进了穆府,刘氏也不摆那些个虚礼,手一挥:“都歇着去吧。”
自是各回各的院子。
累了一天,穆明舒早就困乏了,草草吃了晚膳便歇了去,不想夜里屋里又进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