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面,带着几丝湿意,穆明舒用小指轻轻将吹至面颊上的乱发拂到耳后,轻笑一声:“这么个说来,睿王殿下与白家刘姑娘还是青梅竹马。”
“算是吧。”杨清河语气轻快的笑一声。
两人肩并肩的站在夹板上,双手扶着船身的围栏,相识一笑,继而将目光放到广阔的护城河上。
她们是被白幼菱给支出来的,今儿这么个特殊的日子的,她说有事儿想对赵奕衡说,只要是明眼人便也知道到底所谓何事罢。
穆明舒对这位白家刘姑娘并不熟识,却从杨清河口中听得七七八八。
在大都只有一个白家能低调得让人觉察不到它的存在,可但凡提起那个白家,却又无人敢小觑,尽管白家一向低调做人做事,但是一点都不影响他在大都的地位,这便是先皇后的母家白国公府。
赵奕衡的亲生母亲身份低微,可他却是自小便养在先皇后跟前的,与白家有交情便是再正常不过,与白家姑娘白幼菱自小青梅竹马也是应当的。
情窦初开的少女慕少艾乃是人之常情,不过穆明舒倒是替她感叹一回,多好的姑娘,偏偏对赵奕衡这种登徒浪子有心思,真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哦,不,赵奕衡或许连牛粪都算不上。
在她眼里这个赵奕衡当真连个东西都不是,轻浮无礼,还动不动的对人言语轻薄,呃,甚至是动手动嘴轻薄,也不知道多少姑娘着过他的道。
“明舒,你说幼菱姐姐是不是……”杨清河好奇的张望紧闭的后舱门,贼嘻嘻的笑。
“未知。”穆明舒对赵奕衡跟白幼菱的事一点都不在意,倘若赵奕衡对她是有意的便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倘若是对她无意,那就更要烧三柱高香才是,那样的登徒浪子,谁嫁谁倒霉。
两人还叙着话儿,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有节奏的击鼓声,杨清河喜得双手一拍:“好呀,要开船了。”
此时护城河边停了整整五艘大船,每艘船造得差不多大小,格局也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标识。
德,是德亲王府;杨,是杨国公府;白,是白国公府;徐,是五公主夫家,徐侯府;都,便是朝廷的官船。
五艘船,五个标识,代表着五个不同的势力。
击鼓之声越发急促,不多时那些个在岸边观望的少年少女面含笑容,纷纷踏上不同的船只,只待锣声一响便开船。
瞧着船只上越来越多的人,杨清河踮起脚尖在人群中搜索一番,指着官船笑道:“明舒,你瞧瞧明洛跟明潇,定然是听了你舅母的话,去了官船。”
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还真个瞧见穆明洛跟穆明潇,手牵着手,与一个粉红衣裙的姑娘正说着话,穆明舒捂唇一笑,还真个是她舅母的作风。
那头穆明洛正跟粉色衣裙的姑娘说着话,穆明潇倒是百无聊赖的昂头张望,不经意的瞧见穆明舒,还扬起手冲她摇几下,却生生被穆明洛给扯了下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才见姐妹二人双双朝穆明舒来看。
穆明舒朝她们一笑,又被杨清河扯住袖子:“明舒,你哥哥也在官船呢。”
一眼扫去,果真瞧见与人群格格不入的温子然,只见他双手负于身后,双眼空洞的望着护城河平波无澜的水面,就连穆明舒注视的目光都不曾看见。
穆明舒收回目光清浅一笑:“只怕又是我舅母赶鸭子上架呢。”
“为何?”杨清河突然面颊微红,好奇的问:“你哥哥应该二十有余了吧,怎的……”
穆明舒笑道:“缘分未到。”
两人又说得几句,只听得大锣“哐”的一声响,护城河上五艘船只纷纷开动。
每年的三月三,跑马场有赛马比赛,登山的有文斗,游河的便有个竞速的比赛,这些倒无关奖励,不过是那些个姑娘少爷们寻个机会认识一番罢了。
所以今儿个什么男女大防倒成了一句废话,少年少女搭讪什么的都极为正常,只要不弄出什么龌蹉事来,也无人会理会。
杨清河同穆明舒站在最角落都曾被人问津过,不过来人一听“仙蕙县主”的名号,便兀自尴尬笑笑离开了。
清河郡主的名号倒是好用,不过杨清河看不上,鞭子一抽也无人再敢上前。
穆明舒对着杨清河笑道:“敢情我们两个是来凑凑热闹的。”
杨清河笑笑不说话,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击鼓之声有节奏的传入耳中,五艘船只也竞相拿出实力在广阔的河面上一争高低,一会这艘第一,一会那艘又超了过去,有些个热血的少年少女瞧着心情激动,竟然不顾形象的呐喊起来,好不热闹。
船只才将将行了三分之一,后舱的门终于打开了,赵奕衡依旧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从里头出来,瞧见穆明舒同杨清河还摇摇手中的白玉骨折扇笑道:“小姑娘长大了。”继而摸摸杨清河的头顶:“有种辛辛苦苦种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说完还轻浮的冲穆明舒一笑,挑了挑眉,凤眸中藏着一丝不明的深意。
他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也不知到底说谁,而杨清河却蓦地红了脸,穆明舒却是如面瘫一般面无表情。
赵奕衡瞧着并无不妥,可又感觉他有不妥之处,到底哪里不妥穆明舒也看不出来。
白幼菱出来的时候,赵奕衡已经去前头与那些个姑娘搭讪去了,只见她双眸湿漉漉的,鼻尖泛红,一瞧便是哭过的,尽管这样她的目光还是追随了赵奕衡一会才收回来。
“幼菱姐姐这是怎的了?”杨清河一把挽住白幼菱的胳膊,言语之中尽是担忧。
“无事。”白幼菱轻轻拍杨清河的手背,声音之中还带着些许鼻音:“河上风大,不甚适应。”
又同穆明舒说道:“叫仙蕙县主见笑了。”
穆明舒倒是不甚在意,笑道:“幼菱只管唤我明舒便好了,唤县主倒是显得生疏了。”
白幼菱强打着精神一笑:“明舒姐姐。”
没有人知道方才赵奕衡与白幼菱在后舱到底说了什么,但从白幼菱强打的精神来看,显然并不愉快。
杨清河同穆明舒很有默契的不提此事,说七说八的扯些闲话来聊,不知不觉的就将话题说到沈初瑶身上去了。
“我的准四表嫂今儿个好似没来。”杨清河摩挲着腰间的长鞭,略微一顿笑道:“是我想差了,她已经定了亲事了,自然来不得。”
年纪稍长杨清河的白幼菱瞅着穆明舒的脸色,怕她听了心中不悦,待瞧她面色如常这才放心,开口道:“今年沈侯府无人出来。”
从去年冬月一直到今年三月,关于宸王赵奕彴,沈家二姑娘沈初瑶,以及仙蕙县主穆明舒的事一直源源不断,那些个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竟是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消遣。
宸王赵奕彴还被禁在府中养伤,沈初瑶又因上次在公主府遭到暴力对待,如今还见不得人,再加上关于沈府名誉一事,沈侯府今次无人出来,倒也不足为奇。
“我听说沈初瑶同四表哥的婚期提前了。”杨清河似是无意又似有意般的说道。
倒是真叫穆明舒侧目:“提到何时了?”
杨清河正要开口,就听到一阵欢呼声传来,侧目而望就见隔壁徐侯府船只上一堆少年正围在一块嬉闹,且徐侯府的船只也以相当快的速度超越了她们所在的白国公府的船只,再次闻得阵阵欢呼声传来。
“幼稚。”杨清河撇撇嘴,复又听到白国公府船只也传来一阵吵闹声,竟也围了一圈少年,似是与徐侯府船只做对一般,一个劲的呼喊加油。
“幼稚。”杨清河再说得一句又撇撇嘴:“真个没一个入得我的眼的,竟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
心里却莫名的出现一个人的面孔,脑子里闪现着那人的名字,叹得一句:“嫁人要嫁贤。”
她这句话倒是引得穆明舒同白幼菱发笑,不约而同的说:“你倒是看上哪个上得台面的?”
杨清河被她二人闹得大脸红,支支吾吾的也不说话,只拿眼儿瞪她们。
又一阵雀跃的欢呼声传来,白国公府船只又将徐侯府船只扔在身后,并且一直维持着这样的速度,不曾叫其他船只超了过去。
隐隐还听得有人激动的讨论:“我们只怕要夺第一了吧。”
可话儿才落不久,船身从侧面受到猛烈的撞击,方才那些个还沉浸在胜利喜悦的少年少女们顿时慌了神,有尖叫声,有怒吼声,夹杂着哭泣声,整个场面乱得不行。
场面越是乱便越是控制不住,船身侧面倾斜,失去平衡,众人一边倒竟是直直滑了下去,有那些个不曾抓握到救命稻草的,掺杂在惊恐的尖叫声中跌入水中。
“嘭”
船只突然发生撞击停止不前,后头德亲王府的船只一时之间竟也无法停下来,从后头直直撞上徐侯府的船只,而最前头白国公府的船只又受到一次撞击,船身已然凿出一个大窟窿,河水以惊人的速度灌入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