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粉色的呢轿从苏府抬出,没有迎亲队伍,也没有送亲的人群,只得两抬物件,四个丫鬟儿。她着一袭粉色嫁衣,端坐在花轿内从侧门而入,直接抬进新修缮出来的玉笙居。
到底身份在那里,睿王府还是象征性的放了几串鞭炮,外院摆了十来桌酒席,请的也是一些赵奕衡的同僚好友以及自家兄弟。
内院里头也摆了几桌,几位皇家儿媳都来凑了回热闹,还有赵奕衡同僚的女眷。
赵奕衡宠爱这位睿王妃可是在贵妇圈里头出了名的,还叫其他人好一阵艳羡的,可再宠爱又如何?还不是这么快就迎了侧妃进府?
那些个心思活络的都暗地里等着看穆明舒的笑话呢。
穆明舒招待着那些个贵妇人,从那些人的眼神里便能看不出那些个阴暗的心思,自个勾唇一笑,谁笑话谁还不一定呢。
安王妃方氏拉着穆明舒的手还宽慰一回:“五弟是真心实意对你的,那苏氏是父皇赐下来的,便是不纳也得纳的,你且看开些许。”
穆明舒感激的投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你且放心,我心里都有数呢。”
话儿说得好听,心里头也想得明白,可真正临到头来,她却不如白日里表现得那般镇定,捂着心口坐在窗前还兀自叹得一回:“这天底下的男人到底没个好东西。”
赵奕衡身着一袭月白交领直缀,玉冠束发,他喝了点酒,脸上红扑扑的,脚步一跨进来就听见她说得这句,心里头一乐,上前就把她抱住,在娇臀上不痛不痒的拍了一下:“说为夫坏话啊。”
穆明舒侧过头就见他面颊通红,双眸亮晶晶的,勉强的一笑:“可不就是说你坏话。”芊芊玉指戳在他心口上,语气哀怨的道:“自古以来就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
赵奕衡哈哈笑,吧唧一下就在她粉面上亲一口,将她打横抱起来就往浴房里头走:“看来为夫要好生让你回味一下洞房花烛夜的滋味了。”
穆明舒抿唇一笑,勾着他的颈脖,也不提甚个侧妃不侧妃的,只道:“那行啊,咱瞧下谁先腰疼。”
赵奕衡面上一僵,继而大笑起来,将她往上抛了两下,惊得她紧紧搂着自个不松手这才笑骂道:“小妖精。”
穆明舒知道自个对赵奕衡动了情的,这份情与前世赵奕彴那份又完全不一样,前世那份是卑微的,是委屈的;如今对赵奕衡的这份情却是自私霸道的,她想要的是他全副的身心,甚个贤惠淑良对她来说都是狗屁,连一个男人的心都拴不住,甚个好名声都是虚假的。
可于深陷赵奕衡的同时,穆明舒也还保持了理智,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真个碰到那些个自投罗网的女人,还不照样一亲芳泽。她不会似前世一般完全去依赖一个男人,但是她也不会似前世那般去等待一个男人的宠爱。
所以她勾引了赵奕衡。
她那些没安全感的小心思赵奕衡如何不知,心里无奈,却还配合着她,只希望有一日她能看见自个的心。
苏若兰进门的头一天,正院夜里头要了三回水,而苏若兰却独守空房一整夜。
她随嫁而来的依云同娥云晨起同她梳头的时候,还很是抱怨了一回,哪里有女子似穆明舒这番作态的,明显就是打她们主子的脸。
苏若兰对着铜镜戴耳坠,闻言面色一寒:“你们给我听好了,如今咱们可是生活在睿王府里头,别把你们那套娇小姐的做派带到这儿来,这可没人惯着你们。”又道:“今日第一回便也就算了,倘若往后还敢在背后嚼舌根,那就都给我滚回苏府去。”
苏若兰自来对下人宽和,这样大发脾气还是第一回,吓得依云娥云双膝一软就跪了下来,只当她是为着新婚未同睿王成亲而撒气,也不说别的,只管磕头认错。
到底是伺候了多年的,可又想着此处不比苏府,苏若兰手一挥还叫她们下去领罚。
依珊瞧着那两人哭哭啼啼的出去,便低眉顺目的上前来同苏若兰挽发,心里还直叹一回:也不知道自家姑娘究竟做了什么孽。
新婚第二日,不管苏若兰有无同赵奕衡圆房,她都要去同正妃穆明舒敬茶,毕竟在睿王妃跟前她永远都低一个头。
她去得早,可赵奕衡却同穆明舒还未起身。
问春瞧她恭恭敬敬的在廊下站在,还好心提个醒:“苏侧妃他日不必来这般早的,我们王妃不进宫的时候,一般都起的晚。”
这摆明了就是炫耀穆明舒得赵奕衡的宠,给苏若兰下马威呢。
可苏若兰却当作无事一般,还抬眸冲问春一笑:“多谢姑娘提醒。”
问春本就存着看笑话的意思,瞧她一脸淡然的回应,还闹得自个大脸红。
问夏放从水房出来,听得个音儿直拿眼瞪问春,复又上前同苏若兰行礼:“苏侧妃要茶房坐会吗?外头风大。”
苏若兰清浅一笑:“多谢这位姑娘的好意,不需要了,我在此处站会便好了。”
既是如此说,问夏也不勉强。
苏若兰这一等便是半个时辰,才将将听见屋里头传来些许声响,可只一下复又听不见,等再过一刻钟,这才有丫鬟捧水而入。
赵奕衡都收拾干净了,穆明舒还未起身,也不叫人吵她,只管叫她睡个够,一想起昨儿那股劲,他四肢百骸都舒坦。
问夏瞧着这模样不像话,还隐晦的提起苏若兰要敬茶的事儿来。
赵奕衡似是忘记这个茬了,闻言眉头一挑:“叫她进来吧。”说着便抬步往花厅行去。
问夏到底没能摸清楚他这是什么意思,却还是进屋同穆明舒说了一声。
穆明舒此时正窝在被窝里头闭目养神呢,闻言勾唇一笑:“不关事,你们只管叫人捧了茶去便是,王爷自会处置妥当的。”又叫人寻出见面礼来,一会交到苏若兰手上。
苏若兰跪在蒲团上,面对着上头那把空空如也的椅子,心里头平静得很,她捧起丫鬟递过来的茶碗,举至头顶,恭恭敬敬的道:“妾身给王爷敬茶。”
可随着苏若兰而来的丫鬟依珊却白了脸色,昨儿夜里穆明舒将赵奕衡留在自个屋里已经算是给了苏若兰一个下马威了,今儿个敬茶也不见身影,到底是几个意思。
就算苏若兰只是个侧妃,可她的娘家也不是甚个小门小户,穆明舒此番未免也太过张狂了吧。
赵奕衡接了茶,只掀了茶碗轻轻撇几下茶沫,复又放在案几上,算是喝了。抬眸望了一眼寝房的位置,眉眼里竟是温柔:“王妃身子不适,她的茶本王也一并喝了罢。”
苏若兰面上无波无澜,平静得如一潭死水,轻轻应得一声,复又从捧茶的丫鬟手里接过茶碗,举至头顶,恭恭敬敬的道:“妾身给王妃敬茶。”
说是给王妃敬茶,茶碗却是捧到赵奕衡跟前。
赵奕衡照样是接了茶,撇了几下茶沫,这才放回案几上:“茶也喝了,起罢。”
自有丫鬟上前将苏若兰扶起来,问夏这才捧了个雕花漆盒上前,对苏若兰一福,笑吟吟的道:“恭喜苏侧妃。”又道:“这是王妃让奴婢交给苏侧妃的见面礼。”
苏若兰微一点头:“谢王妃赏赐。”眉眼一动,依珊便带着僵硬的笑意,上前接过。
事儿也完了,赵奕衡也没耐心应付,手一挥:“都散了吧。”说着便跨着步子头也不回的往外院去。
苏若兰没见着穆明舒,便捧着她送的见面礼返身回玉笙居,依珊将赵奕衡同穆明舒对苏若兰的态度瞧得一清二楚,兀自气得厉害,却也不敢发作,只管回了玉笙居关了门这才同苏若兰道:“姑娘,他们这是甚个意思?咱们好歹是苏府出来的,就算再怎么不待见,也没得这样作贱的。”
苏若兰抬眸瞅了她一眼,面上带着三分笑:“便是受气那也我受气,你倒有甚个好生气的。”全然一副不当回事的模样:“再者,如今不也挺好的嘛,总比三日两头要去应付那些个说亲的好。”说着神色黯淡下来,若不是没法子了,断然也不会作此下策。
说起这个依珊也不敢再说,只得低眉敛目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可心里头那股气到底还是不顺的。
苏若兰吐口气,展颜一笑,芊芊玉指拨开那个雕花漆盒:“素来闻睿王最是宠爱睿王妃了,甚个好东西都搜罗来送给她,上回我进宫还瞧见她头上只凤钗甚是精致又好看的,也不知道会送甚个见面礼给我。”
苏家自来是书香世家,对这些身外之物也看得淡,苏若兰这样说也不过是叫自个不钻牛角尖罢了,可打开盒子,倒是真个是惊艳了一把。
里头摆的是一副祖母绿头面,水头儿十分好,翠绿翠绿的,便是放眼整个大都,似这样好水头的祖母绿只怕也不多。
依珊也瞧直了眼,她从小就在苏府长大,虽主子们不爱这些东西,可到底也见过不少,便是不能知晓价值几何却也晓得定然是好东西,还嘀咕一句:“这睿王妃到底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