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奕衡涉嫌贪污大坝工程银两,导致江南水灾,死伤无数,但因为证据不足,暂且革职查办,并且将其软禁在府中,不得嘉文帝口谕不得出府,又将江南大坝偷工减料一事交由大理寺调查清楚再做惩处。
赋闲在家的赵奕衡对此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甚个贪污银两之事,他根本就没做过,自是不俱那些个人的调查。反而因着这事得了好长一段假期,他也乐得自在,在江南那许久累得跟陀螺一样,便是连穆明舒怀孕他都甚少陪着,此番正好闲下来每日陪着穆明舒母子。
穆明舒还就着这事问了一回:“那你如今就只是顶着一个王爷的名号,其他甚个都无了?”
赵奕衡点点头,将穆明舒搂在怀里嘻嘻笑道:“可不是,便是这王爷的名号拿出去也不顶用了。”说着又蹭了蹭她的颈窝:“为夫日后还得靠娘子的嫁妆养着呢。”
穆明舒噗哧一笑:“那不正正好,也好叫我尝尝甚个当家作主的滋味。”
她这话也不过是说笑的,赵奕衡有多少家产她是不晓得,可他随随便便就能拿个几万两出来给她开铺便也晓得是不差钱的,只不过如今上头盯着却是不好大张旗鼓罢了。
不过她也真个把睿王府的管家权拽在手里了,每日里精打细算的过日子,仿若赵奕衡真个没钱了一样。
赵奕衡瞧着她那样子还笑得一回,咬着她凶前的两只兔子道:“娘子节俭归节俭,可莫委屈了自个同你肚里头的小家伙。”说着也不知道从哪变出一打银票,卷成一卷儿塞到穆明舒的两只兔子间。
穆明舒丝毫不客气的将银票收起来,轻昂下巴:“自是不能委屈的。”回头一数,那些个银票竟然有十万两之多。
过了小年,府里头便也开始忙碌起来了,虽然这两人都叫禁足在府里头,可过年也还是要过的。四处挂起了红绸,红灯笼,院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干净,大厨房里头准备好过年要吃的大菜,也很有过年的气氛。
因着江南之事,便是过年也没叫暂时解了睿王府的禁足令,到得除夕夜里,赵奕衡便同穆明舒,苏若兰一块用了年夜饭,继而逐一给下头人发了压岁钱,这才散去。
夜里头赵奕衡便陪着穆明舒守岁,因着第一年同穆明舒一块过年,兴致还极高,拉着穆明舒问了好几回:“娘子有无甚个想要的,为夫送给你。”
这种事自是越惊喜越好的,哪里还有赵奕衡这样问出来,穆明舒不好意思说,只道:“无甚个想要的。”
却叫赵奕衡一直拉着问:“那娘子想想。”
问得几回穆明舒也烦了,手一伸:“真个无甚想要的,你便是想送甚个便给我封个大红封吧。”
赵奕衡一听,这还不容易,立马又从自个的私库里头抽了十万两出来,用红封包得好好的,献宝似的献到穆明舒跟前:“送给娘子同未出生的孩儿。”
穆明舒哭笑不得,这红封是自个伸手要的,便是骂他也不得,只好自个收了,暗地里骂一句:“真个越发蠢了。”
可不是越发蠢了,前年除夕闯她闺房便带她去看了一回烟火,到得去年除夕便送来一盏兔儿灯,据说是他亲手做的,可今年还得问她想要什么。
赵奕衡自是不晓得她想甚个,还觉得便是她说想要的,那便自然是喜欢的,却不知道早已叫穆明舒骂了好几回。
穆明舒肚子大了,熬不得夜,还未守到转时呢,她便窝在赵奕衡的怀里睡着了,连眼都睁不开了呢,还呢喃一句:“一会你可叫醒我才好。”
赵奕衡低头瞧她红扑扑的脸蛋,轻笑一声:“好。”
转时的时候,穆明舒早已经呼呼大睡了,外头烟火烧得噼里啪啦的也一点未影响到她。
赵奕衡推开窗柩,看着外头天空闪现的那些烟火,突然就想起那年唐突的带穆明舒去看烟火的事,他侧眸瞧见她熟睡的模样,一时心起,竟然铺了纸磨起墨来。
穆明舒第二日起身时看到赵奕衡新作的画,一轮明月高空挂起,满天烟火绚丽夺目,卧榻上容颜姣好的女子已熟睡,坐在床榻边的男子深情的望着她,那眉眼温柔,目光含情。
只一眼就叫穆明舒红了脸,啐了赵奕衡一口:“不正经的东西。”却还细细看了又看,这才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赵奕衡瞧见她眼里闪现的亮光,总算晓得为何她昨日收到红封没有这样的神情了。
从年初一开始,家家户户走门串巷相互拜访,睿王夫妻两都叫禁了足,这些个热闹自然是与他们无关了,一些交好人家也差下人送了礼来,库房的只管按着同等价值的回礼便是。
赵奕衡不应酬了,便日日都陪着穆明舒,把往日里头无甚时间做的事都做了,他在墨韵堂的院子里也搭了个秋千,在后头轻轻推着她,听着她欢快的笑声,自个也觉得高兴;晨起的时候也会试着帮她梳头,描眉,挑选首饰,尽管他做得并不是很好,可穆明舒心里头就跟渗了蜜一般;有时候他也会请教有经验的嬷嬷,亲自下厨房盹些简单的汤水给穆明舒滋补,即便味道或咸或淡,她都会给足面子喝上大半碗;到得夜里两个人就贴得紧紧的,细声细语的说着话,说从前,说以后,有时候说着说着就滚到一块去了,可穆明舒如今肚子越发大,赵奕衡也不敢动她,还只叫她帮帮自个。
不管正院这边怎的闹腾,玉笙居那头都十分安静,苏若兰除了必要的请安之外,一向不大喜欢去墨韵堂,特别是赵奕衡在府里头的时候。她那陪嫁过来的四个丫鬟俱都替她急死了,偶尔也会隐晦的劝两句,可她却清浅一笑:“如此甚好。”
到底好不好,别个都没资格说,只消自个觉得好了,便就是好的。
而杨清河同温子然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刘氏早早在年前温子然还未回京都之时就请了京都有名望的两位夫人去杨府提亲,那两位夫人听晓了两个晚辈的事儿,也还笑一回:“总归好事多磨,这回定然叫他们磨成双。”
到提亲的那日,杨清河就躲在帘子后头支着耳朵听,一双玉手紧紧拽着绣帕,早已经汗淋淋的,就怕杨家人一个不答应,叫她同温子然还要走不少弯路。她甚至就连后路都想好了,要是这回杨家人还要阻她一辈子幸福的话,她就干脆同杨家断绝关系好了。
可没想到的是,那杨三爷同杨老太君略一商量,便就应下来了,极为顺畅,叫杨清河在帘子后头激动得都要哭了。
杨老太君瞧不得她这模样,将她唤到跟前来,替她抹了泪,语重心长的道:“这门婚事不管从前还是如今都不差,祖母看中的不是那穆家的家世,而是那温公子对你的情谊。”说着自个也叹口气,倘若当初不是玉和长公主阻拦,这事只怕早就成了,平白叫杨清河受那许多苦难。
“祖母年纪大了,总有去的那一天,这杨家你靠不住,你爹……”说道这里杨老太君又深深叹口气:“你爹又是个管不了事的,你日后嫁到穆家,总归要收敛自个的性子,不叫他们挑出错处来,那穆家也是和善的,就算那日杨家倒了也不会看轻你。”
自玉和长公主的事儿出来以后,杨清河受了许多冷言冷语,今日叫杨老太君一说,便忍不住的又哭了出来,一把扑进她怀里:“祖母……”别的,甚个也说不出来了。
温子然同杨清河的婚事定下来了,刘氏那边动作也十分快,催了几回媒人把六礼一下子都走完了,便是连日期都请好了,只待五月初九就成亲。
温子然跟着赵奕衡回京的时候,听闻事儿都办好了,袍子一掀就朝刘氏跪下磕头:“多谢舅母。”
刘氏笑得见牙不见眼,将他扶起来:“一家人作甚好谢的,只消你今后同清河好好的就成。”又道:“舅母盼你成亲这日都不知盼了多久了,如今亲事甚个都定下来了,舅母也有个交代了。”
因着亲事坐定下来,杨清河还自个扭捏了一回,学着那些个大家闺秀甚少出门,可一连许多日都见不到温子然又挠心挠肺难受,想知道每日在做甚个,有无想自个,有没有觉得婚期再前,十分紧张。
她越是想得多,心里就越烦躁,到得正月十四那日,她却是在也忍不住偷偷换了衣裳就去穆府寻温子然。
温子然穿着一袭天蓝色的瑞锦直缀,外头披了件黑色银鼠披风,披风上头绣着大片的兰花,朵朵盛开,炫目夺丽。他一瞧见杨清河,面上就忍不住的勾起笑意,兀自将手中一件大红色的银鼠皮披风给她系上,那披风上头也一样绣着大片的兰花,同温子然身上那件俨然是一样的。
“如今天还冷得慌,你也不能为了漂亮就穿那么少,万一冻着了,岂不是叫我白白担心。”
杨清河红着脸,低着头笑,她就是为了见温子然才穿得这般少的,方才站在外头等他的时候,都觉得快要冻僵了,如今叫他说出来,她也不解释,只道:“这披风?”
“舅母做的,本来是想等成亲的时候送给我们的。”温子然面上依旧是温润的笑,便是说出成亲的话来也丝毫不觉得难为情。
可杨清河却越发害羞起来,低着头咬着唇,轻声道:“那,那你有无谢谢舅母?”
温子然听着这一声舅母,越发笑得开怀,伸出自个的大掌握住她有些冰冷的小手,并肩而行:“还未,自是要等你入门时亲自谢的。”
杨清河只觉得脸上火辣辣,便是外头的寒风都吹不散那股热气,只得那眼斜他:“你讨厌啦。”瞧着正正经经的,原来这般不正经。
温子然只是笑,又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面颊:“我们去逛闹市吧。”
明儿才是正月十五,可闹市从正月十二便开始热闹起来了,温子然紧紧牵着杨清河,就怕一个不注意就叫她走丢了。
杨清河也十分乖巧的叫他牵着,走到哪儿便是哪儿,两人也同去年一样,逛逛那些个小食的摊子包一两样出来,边走边吃,路上又看到好看的好玩的,便是不买也要多瞧两眼。
杨清河口里吃着,手里拿着,还不住的往那吹糖人的摊子挤,结果叫人撞了一回。温子然拉住她,无奈的叹口气:“你喜欢甚样的,我去同你买出来,你站在这儿等我便是。”
杨清河嘴里还吃的东西,忙点头应好,又说了自个想要的样式,瞧着温子然的挤进人群的背影还偷偷笑一回。
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她就傻愣愣的站在那儿傻乎乎的笑,肩膀叫小石子打了一回都没注意,又叫打了第二回她才回过神来,不悦的蹙起眉头,还当是小孩子恶作剧,可第三回还叫小石子打着,她便有些生气了,抬眸四处打量,却见一个极熟悉的身影从眼前掠过。
只一眼就叫她心头发慌,忙疾步追上去,可她一口气追了三条街都再未瞧见那人影,便捂着心口兀自安慰自个定然是眼花了。
方才买的那些个吃的,玩得,都叫她这一通跑都掉没了,瞧着四周黑压压的,她这才后悔将将的鲁莽,正欲转身离去。就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又在眼前一闪,杨清河本能的抬脚就要追,却叫一路追随而来的温子然一把抓住手腕:“清河。”
杨清河一抬头就间温子然紧张的神色,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我方才好似看见一个熟人,想也没想就追过来了。”复又低着头认错:“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赵奕衡无奈的摇摇头,也不问她追的谁,伸手摸了摸她头上跑得发乱的头发:“好了,人没事就好,下回不要这样了,不然我可都不敢带你出门。”
杨清河勾唇一笑,一把搂着他的胳膊,笑得越发甜:“晓得了啦。”又道:“我们现在准备去哪?”
温子然也跟着勾唇一笑:“杨府。”
“啊?”
“我送你回去吧。”温子然轻笑道:“睿王府的人方才寻了我,说明舒要发动了,我准备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