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穆明舒是认得的,不光穆明舒认得,就是赵奕衡也认得,两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一回,悄悄往那声音来源行去。
二门的垂花门有一处角落种了一排紫竹,倘若有人躲在里头,不仔细还真瞧不出来。
赵奕衡同穆明舒也不敢走得太近,只远远的站着,伸着脑袋隐隐约约的看见里头的情形。
杨清河一身粉橘色袄裙站在那里,面色涨得通红,从她捏着帕子的手能看出此刻十分紧张;她的对面站的是一袭宝蓝色长袍的温子然,却见他一脸错愕的看着杨清河,有些不甚明白的问道:“明白甚个?”
杨清河咬着唇一跺脚,面上越发涨得通红,倘若细瞧还能发现这般冷的天里头她的额头渗出细细的汗。
温子然显然是不晓得她为何这般作态,却也还十分好脾气的等她继续往下解说。
杨清河到底不是一般的闺中女子,既是话儿都说到这份上来,她也不过扭捏一下便心一横,上前一步抬眸清亮的双眸直视着温子然的双眸说道:“我心悦与你,男女之间的那种心悦。”
“啊?”温子然惊诧的看着她,叫她这句话吓得后退一步,心里再细想一回,瞬间涨得面色通红。
他在外游历那许多年,也有些个姑娘见他长得俊,同他送帕子送香囊以示心意的。可那些姑娘便是送个东西也是扭捏半天往他手里一塞就跑开的,似杨清河这般胆大直接对着他说出来的姑娘,还是头一个,一时间竟然叫他不知所措起来。
杨清河本就是鼓足了勇气说出来的,可瞧见温子然这么一副呆蠢的模样,又气不打一处来。她索性再往前跨一步,眼儿一闭,手臂一勾,竟是搂着温子然的脖子亲了上去。
她虽然有时偷偷摸摸的看些个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可里头写的那些个男女之事甚是隐晦,她又是个没经过事儿的,便是晓得亲吻是表达一个人对一个人的喜欢,却也不晓得如何亲,只知道贴着他的唇单纯的亲亲。
杨清河虽大胆,却也是第一回干这样大胆的事儿,一颗小心脏噗通噗通的跳,心里头又猜想着温子然一会是否会推开她说些甚个难听的话,身上竟紧张得出了一曾薄汗,手心儿贴着他的颈脖,尽是黏黏的。
在远处观望的穆明舒也叫杨清河这一大胆的举动吓得一跳,紧张得抓住赵奕衡的胳膊,却见他侧头对他一笑,伸手搂着她的肩头,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做声。
那头温子然也是叫杨清河这一举动吓蒙了,他好歹是个男儿身,却叫一个姑娘给强硬的亲上了,简直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杨清河都已经喘上粗气了,她放开温子然,拿袖子一抹嘴巴,再次强调:“我就是喜欢你,想嫁给你,这回亲都亲了,你总要对我负责吧。”
反正亲都亲了,再来害羞有甚个用,杨清河叉着腰,傲娇的扬起头:“你不愿意负责,那我对你负责也成了。”那语气又霸道又叫人哭笑不得。
温子然这一举动搅得心里乱成浆糊,面红耳赤的指着她张了半天口也只说:“你,你……”后头却是不晓得说甚个的,他往后退了一步,叫个小石子给绊住,趔趄一下,竟是撑着竹子狼狈的转身就跑。
见他往这头来,赵奕衡忙搂着穆明舒避开往别的地方离去。
待温子然走远了,杨清河这才倔强的抿着唇,望着温子然离去的方向一跺脚:“等着吧,看你怎么逃出本郡主的手掌心。”
又想起方才之事,臊得面颊通红,只得捂着脸悄悄的离开了去。
她今日本是来邀温子然元宵那日去集市闹元宵的,哪晓得他竟然说:“你想出去玩儿,只管多带几个侍卫便好,我虽有些武艺傍身,却到底不如那些人的。”
这话说得贴心贴意,叫人挑不出一丝毛病出来,可杨清河就是生气,她想同他一块去玩,便是想两个人多些单独相处,他倒好,竟然说不如叫侍卫陪她。
所以一气之下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杨清河是借口穆明舒今日回门才来穆府的,可方才将温子然亲了,她到底不好意思,也没法去见穆明舒,便只得匆匆的又回了杨府。
穆明舒同赵奕衡走在回韶华苑的路上,不住的拿眼瞅他,见他不理自个,到底没忍住开口问道:“是不是你把清河带坏的?”
赵奕衡撇过头一脸莫名其妙的逗她:“怎么个坏法?”
怎的个坏法?还能怎的个坏法,穆明舒一想起这两日夜里叫他折腾的事儿便也红了脸儿,瞪他一眼儿:“你就装吧。”
逗得赵奕衡哈哈笑,搂着她判若无人的在她脸上香一口,等到了夜里便又对她使起怀来了。
还道:“娘子可是说为夫这般坏?”
穆明舒早被赵奕衡撩拨得乱了一池春水,害羞的拿着被他剥下来的衣衫捂着脸,不看他,却恶狠狠的道:“你这般不知节制,迟早有一日要死在这上头的。”
赵奕衡哈哈笑,一边喘着气干活,一边笑道:“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为夫要是哪日死在娘子的怀里,也是愿意的。”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含糊,却越发叫穆明舒羞红了脸,可嘴里却还忍不住的发出娇哼声,叫赵奕衡更加卖力起来。
朝堂上头正月初八便开了笔,因着赵奕衡成亲便多得几日假期,等三朝回门一过,便忙碌了起来,他虽在朝堂上没有正经的官职,可嘉文帝也发派了不少事儿给他做。
赵奕衡一忙起来,穆明舒也不得空,除了循例的五日进宫请一回安,便只躲在睿王府里头先处理手头上的嫁妆。先头同赵奕彴退亲之时,她手里头的嫁妆刘氏便叫她自个收好,可如今嫁进睿王府无端又多了不少,自是要安排妥当的,每日里头不仅要见管事,还要对账本甚个的。
有时赵奕衡夜里洗干净了躺着等她,她还在灯下打着算盘,叫他脸都等黑了,她还无甚察觉,搞得他不得不霸道点才能享受美人。
正月十五那日,宫里头有宴,穆明舒早早的按品大妆进宫去。
她是皇家媳,自是要先进宫行礼,然后看看有无甚个事体用得着帮忙的。
原本叫禁足的朱皇后,此番也叫嘉文帝先行放了出来,只她面上那一道狰狞的伤疤却是扑了几层厚厚的粉也遮不住,见着穆明舒也无甚心思同她做对,也不派些事体要她做的,只不阴不阳的说道:“你是新妇,哪里用得着,只管坐着吧。”
既是叫穆明舒坐着,她便真个坐着了,其他几位妯娌除了远在封地的沈初瑶,皆听朱皇后的指派忙东忙西的,有那心思狭隘的偶然间瞧见穆明舒端坐着还狠狠挖了几眼,她也懒得理会。
今儿个涵贵妃除了打扮得招摇之外,倒也没同朱皇后挑刺,见穆明舒被冷落还冲她笑笑,两人旁若无人的交谈几句。
只朱皇后眼儿往这头瞪过来了,穆明舒这才歉意的同涵贵妃笑笑,继而端坐不再说话。
宫里头每到节时都有饮宴,每每都是众位大臣皇子皇孙以及女眷都到齐了,嘉文帝这才意思意思的出来说两句,继而便开始用膳。
膳桌上的菜肴皆做得精致好看,可端上桌的时候都已经成凉菜了,是以众人也不多略微用上两口意思意思便罢了。又因有帝后同在,吃喝交谈也不会尽兴,便是有歌舞相伴,众人也不会觉得有多享受,特别是这样的寒天之时还是在外头设的宴,寒风一吹便是叫人只打哆嗦。
穆明舒自来怕冷,坐在席位上叫冷风吹了几个时辰,等再从宫里出去的时候,一双手早就冻僵了。
饮宴完了,朱皇后还要叫几位皇家媳妇到跟前说上几句才放人。
穆明舒同安王妃方氏结伴一块走到东华门的时候,就见赵奕衡正站在那里等她。
方氏瞧着还艳羡一回,笑道:“瞧五弟多在乎你。”直说得穆明舒大脸红,这才又推搡她:“快去吧,估计也等不少时候了。”
穆明舒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同方氏挥别,却还端着姿态慢慢的走到赵奕衡跟前。
赵奕衡一见她,面上就带了笑,从身上脱了穿着暖和和的黑色貂毛大氅替她披上,又温言细语的问她:“冷不冷。”
穆明舒也不矫情,穿好大氅这才道:“怎的不冷,这样的天时,又在那样的地方一吹就是几个时辰,早冻僵了。”
两人一边说着便一边往宫外走,赵奕衡拉起穆明舒冻僵的双手,替她搓了搓,好叫她暖和些许。
方氏在后头看着,别提多眼红,可到底只叹口气独自往宫外行去。
穆明舒一上马车便舒服的叹口气,马车上早就烧好了上等的银丝碳,又有沏好的六安瓜片在暖炉里头温着,这会儿喝,倒是将将好。
从宫门口驶出,走了几条街,便越发热闹起来,远远的就能听到鼎沸的人声,待又过了会便又似远离了一般,安静了下来。
马车安安稳稳的停在一处巷子里头,换过衣裳的赵奕衡先行跳下车,继而伸手将穆明舒扶下来:“走,咱们也去瞧瞧清河那丫头怎么把温子然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