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故和大牛的眼神对上的一瞬间,坐在大牛身侧的魏蕊,看见了大牛握紧的拳头,以及绷紧的身体。
然而杨永安盯着的楼故却好像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或者说是意料之外的表情。这让杨永安有些疑惑,他原本以为这件事情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毕竟大牛和画像上的人几乎一模一样。
再加上,虽然大牛因为长期劳作皮肤粗糙了不少,鬓角边也有好几道伤疤,但是眉眼和楼故还是有些像的。
但是,楼故和大牛两个人对视许久,没有一个人说话。
半晌,还是大牛先开口道:“这位,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
杨永安还没开口,谭大川先讶异道:“你不认得他吗?”他揪了揪楼故的头发,逼得楼故抬起头来,楼故的样貌相比于大牛来说要干净秀气的多,他这么一动手,楼故的脸色立刻红了起来,想必谭大川的动作很大,也是因为他足够震惊。
“你仔细看看,你瞅瞅你俩长得多像,这不是你哥吗?你连哥哥都不认了?”谭大川有些不可思议,杨永安跟他早说过了,楼故和大牛是兄弟的事情八九不离十,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大牛这么坚定的否认,导致他也不知道杨永安之前的判断是不是真的了。
“说什么呢?”大牛轻笑一声,“这位一看就是跟二位一样是有本事的人物,我一个庄稼人,这几年都是在魏家村里度过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哥哥。”
大牛每一句都在否认,可是每说一句话,他的拳头便捏紧一分,魏蕊尝试着拍了拍他的背让他放松一些,可是却没什么用。
想来也是,无论谁遇见这样的事情,只怕都是充满矛盾和为难的。
魏蕊再次看见楼故,楼故也扫了她一眼,他作为重要的人物,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魏蕊心里的不安越发加深,不详的预感弄得她实在有些坐不住了。
就在她准备起身借上厕所离开一会儿缓解一下情绪的时候,楼故忽然开口了,他说:“我北凉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标记。”
魏蕊闭上眼睛,重重出一口气,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大牛腰间的那个标记是她亲眼看见的,楼故说出来这句话,就是想要大牛暴露身份。
她之前做的还不够吗?还是说,楼故一定要让自己的弟弟也过不好,他才安心。
杨永安看着站起来的魏蕊,嘴角微微弯了起来,哼笑一声道:“魏老板有事?站起来做什么?”
魏蕊压根听不见他说了什么,只是盯着楼故,楼故也看着她,冷笑一声,随后道:“二百五,帮我吧腰带解开。”
谭大川顺势去给他解腰带,刚解开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啪地一声打到了楼故的脑袋上:“你不想活了?敢这么叫我?”
楼故抬眼瞪了他一眼,没有多话。
谭大川还准备说点什么,杨永安却打断道:“赶紧的,磨叽什么?”
腰带被解开,衣衫被撩起来,腰间那个独属于北凉人的标记在冷风中微微发颤,这样的标记只有北凉人有,而北凉人的每个家族都会有细小的改变,如果大牛腰上的标记和楼故的是一致的话,那么无论如何他都逃不掉了。
毕竟是明摆着的事情。
这下不止大牛,连魏蕊都觉得自己出了一身汗,她搞不懂楼故为什么要这样,大牛不是他的亲兄弟吗,他为什么……
“你为什么……”
魏蕊正想要站起来质问楼故,却被大牛拉了拉衣角,她扭头看了眼大牛,随后无奈地坐了下来,大牛应该是不想连累她。
虽然她一点也不介意被大牛连累,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最难看的事大牛,她只能静观其变。
“怎么样?这位朋友?”杨永安看着大牛,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把衣服脱了给我们瞧瞧吧。”
大牛还没说话,魏蕊先站起身道:“不行,你们凭什么这么做!”
魏蕊这样的表现,让杨永安更加确定大牛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他凑近魏蕊,低着声音在她耳边道:“魏老板,我们是关系很不错的朋友,也曾经有过合作,我不希望和你翻脸,也希望你自己能够认清楚自己的地位。这么跟你说吧,就算景星现在坐在这里,他也阻止不了我。”
这话魏蕊是信的,而且这件事情,如果真的是景星坐在这里只怕会更不好收场,现在要庆幸的是,坐在这里的是自己。
“我脱就是,您何必吓唬魏老板。”
大牛站起身,开始解自己的腰带,魏蕊摇着头想要阻止,却被大牛婉拒。
因为长期劳作,大牛的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身体比起来被囚禁的楼故要健壮不少,是很好的身材。可是,这时候,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去欣赏这样的东西,他们的目光都落在大牛的后腰上。
等到大牛脱了上衣,看着他腰间裹着的白布,杨永安笑出了声。
这不是掩耳盗铃吗?以为遮住了看不见了,就不存在了?
“把纱布去了。”他吩咐谭大川。
谭大川兴冲冲地走过去准备开奖,大牛却往后退了一步道:“能不能让魏老板离远一点,我怕吓着她。”
魏蕊还没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便被人架到了一边,她摇着头想要让大牛停止动作,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大牛的腰间确实有那个标记。
纱布被一圈一圈拆开,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带着楼故也全神贯注地盯着大牛的腰间,然而当纱布褪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院子里一时寂静非常,只剩下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迟迟未凋零的花瓣在空中飞舞盘旋,随后缓缓落下,落在人的衣角处,又跌落在底下,然后被人踩在脚下。
“这是什么!!”
谭大川率先喊出声来,魏蕊听见声音急忙挣脱左右的人,飞速冲上前来,然而看了一眼,她忽然觉得胃里一阵恶心,转头便在墙角吐了起来。
大牛的后腰上没有胎记,取而代之的事一个伤口,一个让人难以描述的,看起来就非常血腥的伤口。
那伤口就好像是被刀割伤之后,又被树枝狠狠戳了几遍的伤口,一片血肉模糊下,嫩肉往外翻着,那一处的皮肤早已消失不见,因为简单的包扎导致不透气,好像有轻微的发炎,导致出现十分难闻的气味。
看见这幅景象,楼故忽然啪地一声拍了下桌子,随后站了起来,他的双手还被帮着,但是涨红的脖根表示了他现在的怒气,他的眼眶连带着也红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能为了留在这里做到这个地步,小的时候,他可是最怕疼得人,因为怕疼,所以擦嚷嚷着要学医。想要减轻疼痛,他甚至做了不少实验,他实在是聪明,什么东西对他来说根本是不经学。
在语言方便也很有天赋,他会说很多地方的话,有些是跟着自己和夫子学的,有些是他自己在书本里学的。
所有人都被这个情况弄懵了,魏蕊蹲在墙角,莫名地眼泪哗哗哗往下掉,在这个世界,很多人拼尽全力想要普普通通地活着。
战争无论对怎么有权势的人来说都是灾难。
大牛没有理会众人的沉默,他将衣服穿好,随后解释道:“前几天上山砍柴,不少心摔到了刚好咯在刀刃上了,又从山上滚了下去,所以就成这样了,还没来得及买药,吓到大家了,对不住!”
这一番说辞无人去考验真假,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真的,也都知道这不是意外,可是却也没有人能证实这不是意外。
谭大川忽然冲上前一把揪住大牛的脖子:“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大牛双手捏住谭大川的手腕:“您自重。”
他向来是个寡言的人,也是个不畏惧的人。
杨永安这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中套了,但是他现在骑虎难下,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楼故身上了。
他走到楼故身边,揪住他的后脖颈上的衣服,将他拖到大牛跟前,两个人的距离极近,几乎要挨在一起了。
“给我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魏蕊这时候已经走到了大牛的身边,她的嘴唇微微动,眼前有些模糊。她能看到两个人眼神里的挣扎,也能看到大牛的抱歉,更能看到楼故眼里的愤怒。
她不知道这两兄弟如何收场,她现在无比悔恨,倘若那时候她没有让大牛和蔡嫂子在一起,大牛会不会在恢复记忆后就会自己离开,也就没有现在这么一出了。
最亲的人就在面前,却不能相认,这无论对谁来说,都是磨难。
可,也正因为是最亲的人,所以彼此才能即使再怎么不愿意,也会最终成全对方。
“不是。”
这是楼故在沉默很久之后,说出来的话。
谭大川一脚踢在他的腿弯,他被迫跪下,身后是谭大川威胁的声音,“你是不是在耍老子?他妈的,地图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给老子?”
魏蕊这时候再也看不过去了,她一把掀开谭大川,吼道:“你再打他一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