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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烽火高台

乱云低水(全两册) 却却 13623 2024-10-18 03:02

  

  第十章 烽火高台

  墨十三顶着乌余王的封号,却成了墨征南身边小小的营前令,专职陪墨征南喝酒吃饭,军中大事小事统统插不上手,手下只得两个昆仑将军拨下的亲卫。

  要换作平时,墨十三早已暴跳如雷,如今有阿懒的嘱咐和重托在肩,这次他表现出非同寻常的耐性,墨征南要怎样就怎样,半句话都没有。

  昆布和太子的关系非同寻常,铁军的任何异动必然会影响到大颖,虽然明知不妥,墨征南仍然一心把墨十三摆在面前,仿佛要把一生征战的经历一一告知,或把一身本领传授。

  那是真正父亲对儿子的关爱,墨征南知道相聚不会太长久,要在短短的时间补偿所有。他是倔强的男人,不管错对,做过就从不后悔,即使内心受尽熬煎。

  墨十三看到希望的曙光,从规规矩矩的好听众渐渐变成**四溢的讨论者,两人经常争得面红耳赤。墨十三看云韩仙谈笑间运筹帷幄,耳濡目染,一改以前冲动的性格,坚持要纠正墨征南闪电进攻而后暴力征服的一贯战术,并以木素为例,分析墨征南短期吞灭翡翠的不现实,噎得墨征南暴跳如雷。

  两人都是爽直脾气,况且墨征南痛爱幼子,骂归骂,骂完照样吃吃喝喝,并不见怎么疏远,还派了大队人马秘密保护,以防有变。

  墨十三知其心思,也不敢为他招惹麻烦,平时尽量绕着所有将领走,特别是昆布将军,所以进了军营多日,连昆仑将军也不敢探望。

  这天,墨十三看过铁军游戏般攻城,在燕军营中高地眺望木素城,默然无语。昆仑将军好不容易逮到机会逃出大哥的营帐,脚步如风冲过来,哇哇大叫,“我出不来,你小子就不会找我喝酒么,憋屈死了!”

  墨十三哈哈大笑,顾左右而言他,“你看这木素城像什么?”

  “像什么?”昆仑将军收敛笑容,压低声音道:“小子,你想到什么办法,赶快说!”

  “昆仑,北罕那个司空昊天你见过吗?”墨十三幽幽问道。

  昆仑将军听出郑重之意,字斟句酌道:“外表和善,内心阴狠,城府极深!”他顿了顿,蹙眉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前没听说玉子安和他有联系,而且两方根本不像能合作的人,不知为何,这次玉子安顺利撤退,司空昊天出了不少力。前前后后一看,此事十分可疑,玉子安简直就像虚晃一枪,专程投奔北罕,再……”

  昆仑将军的声音嘎然而止,瞪圆了眼睛看着墨十三,墨十三满脸凝重,低声道:“将军,阿懒若有不对,请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揭穿。”

  昆仑将军目瞪口呆,冷哼一声,怒气冲冲而去。

  日暮时分,墨十三刚回到营帐,墨征南气势汹汹进来,低喝道:“你有事不会先跟我商量,跟昆仑那蠢人说有什么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现在撤退,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墨十三眉头一挑,似笑非笑道:“你又不是没吃过安王的闷亏,难道还不知道这是个局?”

  墨征南眸中闪过一丝狼狈之色,恶狠狠道:“我用不着你教训!”最后一个字,他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一脸懊丧地坐下,闷闷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笑话,以后要小心玉家的人,真没一个好东西,一个比一个阴险狡诈!当年……当年就是他们把你娘送到我**,我对你娘一见倾心,是真心实意想娶你娘,谁知你娘非说我是强盗,骂不绝口。后来我亲自去求娶,被水北浔乱棍打出来,一怒之下……”

  “果然是他!”墨十三咬得牙齿嘎吱作响,“为了一个女人,他竟然做得出这种没天良的事!”

  墨征南突然起身,恨恨道:“我还要多谢他,及早让我从温柔乡里脱身,成全我踏平盘古大陆的梦想!十三,你给我发誓,即使我没有办法灭翡翠,你也一定要完成我的心愿!”

  墨十三郑重拜下,立过誓后踌躇道:“爹爹,我刚看过木素城的情况,能找到办法对付他们!”

  “你自己看着办吧!”墨征南并不惊奇,微微一笑,大步流星而去。

  一连半月,墨十三带着两个亲卫轻装而行,屡屡上山。这一带全是太平山的支脉,与太平山脚其他地方的绿意葱笼不同,木素城外皆是石头山,一片赭黄,寸草不生。远远看去,如一柄柄巨剑直冲云霄,撼人心神,而山上悬崖峭壁,奇险无比,自古仅一路能通,易守难攻,将北州首府设为此处实在最恰当不过。

  墨十三的脚步踏遍了整个木素城周围的险峰,每天带着满身伤痕回来,墨征南看在眼里,专门派了最好的军医过去伺候,却从不过问,一心一意对付昆布等人。

  说起来昆布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昆布和墨征南一起长大,又跟随他征战多年,相当于他的左膀右臂,颇得信任。昆布协同他训练出盘古最精锐的铁军后,更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地位,墨征南日益忌惮,经常出入军营,丝毫不敢让铁军的大权旁落。

  立了太子后,昆布只当大局已稳,平时行事颇有些乖戾,这次一听说后院即将失火,加上久攻不下,心浮气躁,暗中煽动众人要求撤军。

  明眼人都知道,翡翠不同小小的乌余,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国力也是盘古大陆之最,并非朝夕间打得下来,墨征南太过乐观,制定的迅速推进计划简直是痴人说梦,只能把整个燕国拖入长期战争的泥沼,如果粮草供应或者后援不力,后果不堪设想。

  再者,墨征南多年来全力对外扩张,发展铁军,锻造兵器,燕国农牧业生产受到严重影响,百姓大多仍为维持温饱而竭尽全力,战争继续下去,只怕是燕国百姓首先遭难。

  这种悲观情绪下,铁军迅雷不及掩耳的闪电攻势再发挥不出威力,对大家来说,比起啃这硬骨头,回去守住燕国领土才是正道。

  第二十天,当墨十三完成木素的地形图,墨征南阴沉了许久的脸上终于云开见日,第一次将墨十三引到众人面前。当然,除了不情不愿的一声问候,墨十三并未得到任何尊敬。

  看到地形图,昆布首先发难,冷笑道:“乌余王摸清楚木素城外的地形,下一步是不是让铁军变成飞鸟,统统飞进城里?”

  “是变成猴子,爬到悬崖上再跳下去!”有人戏谑着接口。

  “变成老虎,吼一声地动山摇,敌人一听就腿软了!”

  “变成老鼠,直接从洞里钻进去!”

  ……

  眼看越说越不像话,墨征南在哄笑声中拍案而起,众人自知失言,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出。墨十三淡淡看了墨征南一眼,笑道:“其实大家说的没错,既然无法正面进攻,大家的奇谋说不定更加有效。”

  “难不成真要打洞钻进城!”有人失声叫道。

  昆布将军到底身经百战,立刻心领神会,第一次把注意力放在地形图上,在各个山峰的位置瞄了一气,深深看进墨十三的眼睛,正色道:“其一,军中比你武功高强的人寥寥无几;其二,山峰离木素城距离尚远;其三,木素城日夜巡逻,如何保证不被发现,成为箭靶?”

  墨十三轻笑,“他们不就是最好的箭靶!”

  墨征南眯缝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突然觉得他身上的憨气十分可爱,或者那应该叫大智若愚,比起自己不知要高明多少倍,不禁抿嘴一笑,又立刻敛去笑意,一字一顿道:“昆布,你抽调一批神射手,让十三带去山里历练一下。十三,你要考虑清楚,只要他们一有掩护,我们的箭全是浪费。”

  “谁说是浪费!”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在众人头顶,墨征南脸一僵,只见一道小小的黑色身影在眼前一晃而过,直扑墨十三的怀抱。

  “爹,我和娘都好想你!”小懒抱着墨十三的脖子不撒手,小脑袋在他脖颈间蹭来蹭去,怎么看怎么可爱,可是没有人笑得出来。

  能避过重重守卫进入军营,这哪里是寻常孩子能做到的事情,墨十三有这种得力助手,怎样的事情做不成呢!

  昆布将军在这小鬼手里吃过亏,脸都绿了,不由自主退后一步,装作专心致志看地形图。

  还是有不明底细的人冲着墨十三的憨气调侃,“乌余王,你跟王妃成亲才多久啊,哪里冒出这么大的娃娃?”

  墨十三手一紧,阻住小懒的报复,小懒冲他嘻嘻一笑,“爹,娘知道你有麻烦,要我来帮你。”

  墨十三难以克制心头的激动,连声音也有些颤抖,“你娘是不是做出什么宝贝?”

  小懒呆了呆,朝他高高伸出大拇指。

  到了这个时候,连墨征南也不得不佩服云韩仙的远见卓识。远在乌余的那个柔弱女子仿佛亲临战场,通过小懒的嘴把当前形势分析得头头是道。若说虎门关是翡翠引燕军入彀的开口,那木素城等于收束燕军之绳索,也是北州乃至整个翡翠的最后一道屏障,拿下木素,从北州到京城,除了蒙河再无可守之险,只要有乌余水军相助,江山一览无余,尽在掌握。

  而且,他也不得不佩服云韩仙的好运气,正是用人之际,海外两个影棋千里迢迢赶回来,两人都是遥远的天平大陆上一个大国的水军将领,有最先进的水上训练技巧和作战经验。有了暗棋门和雄厚的经济条件做基础,乌余水军立刻建立,并且迅速发展壮大,只要墨征南答应条件,云韩仙即刻可以派出增援,甚至由水路深入翡翠脆弱的腹地,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然而,情况并不乐观,与云韩仙大概预计的时间无差,几路大军齐齐逼近燕军,东路和西路的先锋部队已和铁军两翼开战,铁军两翼同样是铁军精锐,以一敌十,目前胶着在北州边境。

  墨征南斟酌再三,派昆布亲自领一队兵马回撤,若在此时被安王和北罕军队断了后路,铁军就真成瓮中之鳖了。况且昆布对铁军有太大影响,这也是他所不乐见。

  昆布领兵刚刚上路,亲卫悄悄将太子的急信送到他手上,昆布犹豫半晌,始终没有展开,将信深深塞入怀中,遥遥回望。

  木素城外山峰连绵,高高耸立,犹如挺拔的士兵,面临着生死挑战。而后,喊杀声随风隐隐传来,激**在空茫大地,昆布头一垂,让一大颗泪落在手上,摸出那封信,用颤抖的手展开。

  “舅父:翡翠新皇求和,只要此次灭了墨征南,万事好商量!”

  即使早有准备,昆布仍然抖得差点拿不住信,飞快地镇定心神,将信撕得粉碎,不由自主地再次回头,扪心自问:他位高权重,在墨征南心目中已经见疑,以后该如何自处?这多年携手征战的情意,难道真要断在今日?

  由不得昆布多想,北罕的第一批庞大的刺客队伍已在虎门关附近等候,因为心神恍惚,昆布付出了惨重代价,亲卫队伍折损过半。太子的加急信雪片般飞来,翡翠新皇的求和条件越来越好,除了每年向燕国交纳岁币,将霹雳刀剑等先进锻造技术和耕种技术相赠,只要送出墨征南的人头,翡翠将派安王出马,以北罕让人头疼的司空昊天的人头回赠,北方再无人能和燕国抗衡,燕国从此高枕无忧。

  在太子添油加醋的描叙里,昆布将军这才明白,墨征南带领铁军一直骚扰翡翠边境,玉子奇不胜其扰,又对太子的平庸无能颇有微辞,太子无能却也无过,不能正大光明地废除,玉子奇故意安排太子上台,让其心狠手辣的一面尽现,演出一场夺嫡好戏,故意逼走安王,扶持才华横溢的三皇子即位。而墨十三抢夺心上人,安王愤恨难平,甘心忍辱负重,明为叛乱,其实是玉子奇插到北罕心腹的一根锥子,借机除掉墨征南和墨十三,平定混乱多年的北方。

  为了一个女人能灭亡一个国家,姓玉的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联想到翡翠一贯两面三刀的阴狠狡诈作风,昆布立刻信服,和太子暗中谋划,驻扎在虎门关待命,并命人送信给墨征南要求增援,并派人在军中大肆散播北罕和安王联军堵了后路、侵入燕国的消息。

  经过几场艰苦战斗,铁军两翼渐渐吃紧。即使连番殊死拼杀,折损甚巨,东西路兵力丝毫不见减弱,曾经驻守北州,与铁军对垒多年的精兵强将悄然换上,对铁军步步紧逼。再者,东西路冲锋陷阵的大多是新提拔的将领,急于建立功勋,更有初生牛犊之勇,敢打敢拼,即使征战多年的铁军老将也颇觉头疼。

  接到昆布将军的求救,墨征南大发雷霆,却不得不在几方吃紧的情况下派人增援,毕竟忧心大哥的安全,昆仑争取到这个任务,领精兵一千,一路疾驰赶回燕国。

  腹背受敌,只有强行突破木素城一途,墨征南清点剩下的兵马,对众将领下了死命令——一鼓作气杀进城,后退者斩!

  墨十三受命,早早带着神箭手摸清楚地形,找到木素城中主要建筑的位置,训练攀爬能力,待铁苍龙护送第一批火器赶到,一队人连夜上山候命。

  清晨,山中雾气袅袅,将木素重重笼罩,鸡鸣狗吠声一片,全城却丝毫未觉,仿佛犹在一个酣甜的梦中。墨征南一声令下,总攻开始,这方战鼓雷动,喊杀震天,木素烽火顿起,城墙上一片混乱。

  说时迟那时快,木素不远如剑如戟的山上,无数条小小火龙呼啸而来,直扑木素城内,接着,犹如雷公降临木素,城里爆炸声声,火光冲天,硝烟弥漫。人们终于惊醒,纷纷提水来救,不料一吸入那黄色烟雾便轰然倒地,黄烟随风而散,一时间满城遍地是昏迷的人畜,稍有几个清醒的也无力起身,坐在地上满脸呆滞,恍若梦中。

  墨征南亲挥令旗,燕军全线出击,不顾箭雨纷纷,直扑城墙下,遭遇守军顽强抵抗,连续几次冲锋皆被打退,死伤甚重。随着一束焰火尖啸冲天,山上的第二轮猛攻开始,目标是切断木素城唯一的退路。火龙铺天盖地而来,爆炸声响彻耳际,一阵阵的黄烟迅速弥漫全城,守军虽在高处,也有波及,战斗力明显减弱。

  墨征南又朝前高舞令旗,又一轮进攻开始了。铁军趁乱而上,有的搭起云梯往上爬,有的用巨木撞向城门,一队队前仆后继。

  当城门轰然而倒,一队手舞燕国观月长刀的骑兵闪电般冲入城内,逢人就砍,只见骑兵过处,头颅满地,鲜血喷溅如雨。这一队有“刽子手”之称,只听墨征南的号令,是其专属卫队中的一支,专门用来震慑人心。

  见墨征南终于绽开笑容,却更如恶煞,小懒突然想起当年他救下自己时那威风凛凛的模样,心中百转千回,犹豫一阵,懒洋洋道:“皇上,攻下了城,俘虏怎么办?”

  墨征南心头一紧,低喝道:“问这个做什么?”

  小懒撇撇嘴道:“我娘不知道想什么,要我转告你,你要是没办法处理,她想全部押送到乌余。真麻烦,肯定又要我看着!”他突然掩住自己的嘴,满脸后悔,挺了挺胸,虚张声势一番,正色道:“皇上,我娘说为您出了这么多力,想要俘虏作为报酬!”

  墨征南眸中戾气暗涌,长长吁了口气,抑下怒意,低声道:“你累了几天,去休息一下,等你爹回来再庆功!”

  小懒满脸雀跃,仿佛早就等着这句话,朝他微微一躬,飞身而去。

  那个女人真不简单,竟然算计到自己头上!墨征南眯缝着眼睛目送小懒远走,对身边的副将状若无意道:“翡翠如此嚣张,竟敢设计将我们困于此地,你说该不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副将正目不转睛看着战场,满脸振奋,跃跃欲试,毫不犹豫地接口道:“当然要!末将和翡翠人打了多年交道,别看他们现在嚣张,而且脑筋动得快,其实百姓耽于享乐,哪个不是软骨头,吓唬吓唬就老实了!”

  墨征南仰天狂笑,再次挥动令旗,眸中寒气逼人,目光所及,再无生灵,仿佛一片恐怖的鬼域。

  浓烟遮蔽了城中的一切,喊杀声声,震耳欲聋,足以让每个英雄豪杰热血沸腾。出战告捷,加上梦想多年的霹雳弹终于发挥巨大作用,墨十三难掩兴奋,朝令旗的方向一路飞奔。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渴望爹爹的表扬,仿佛一个小小的孩子考得好成绩,需要一把糖果,一个笑容的激励。

  多么简单,他却从未得到,在山中挣扎着求生存时,无论胜利或者失败,他只有自己。

  令旗已遥遥在望,墨征南挺拔的身躯一如往昔,对墨十三而言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多了些迫切的期待,少了些冷漠与疏离。墨十三咧嘴大笑,刚要加快脚步,眼前黑影一晃,小懒突然抱住他的脚,泪流满面道:“爹,我们回去吧,娘一直盼我们回去……”

  墨十三头皮发麻,又急又气,耐着性子道:“别闹,等我痛痛快快打几场再说!”说着,他想将小懒拉起来,谁知小懒不知发了什么疯,死死抱着他的大腿,就是不肯撒手,他按捺着怒气,俯身附耳道:“你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小懒瑟缩一下,突然抱住他的脖子,抽抽搭搭道:“爹,我们回去吧,你跟他们不可能是一路人。要是让娘知道了,她会很生气!”

  墨十三听出端倪,双目一片赤红,死死盯着那耀眼的令旗,将小懒用力拽下来,抢到一匹马朝城内狂奔。

  满城硝烟,满城鲜血,满城无头的尸体,满城死寂。

  跑过一个又一个修罗世界,墨十三胜利的喜悦**然无存,突然,他听到一个微弱的哭声,连忙循着声音找去,说时迟那时快,两个“刽子手”骑兵呼啸而至,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颗小小的头颅飞向空中,那稚嫩的脸上,眼睛暴突,泪痕遍布。

  墨十三终于听到自己的怒吼,“住手!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两人同时拉住缰绳,在马上躬身道:“回乌余王,皇上下了屠城令,大家任务颇重,恕不奉陪!”话音未落,两人已风驰电掣而去,马蹄声未消散,一颗头颅又飞起来,那喷涌的鲜血灼痛了他的眼睛。

  墨十三掉转马头,飞驰出城,令旗下已无那人威风凛凛的身影,他连忙冲入营地搜寻,竟在自己的营帐前发现那人的随侍队伍。

  听到报告,墨征南冲到门口,满脸喜色,向他连连挥手,墨十三牙一咬,随他入内,径直走到他面前,恨恨道:“城里的人中了毒烟,已无还手之力,为什么还要屠城?”

  墨征南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冷冷道:“十三,战争才刚刚开始,不要有任何妇人之仁。你可知道,我今日屠一城,以后将有多少次免于恶战,多少铁军将士得以凯旋回乡!”

  墨十三心头剧痛,突然双膝跪倒,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又霍然而起,转身便走,沉声道:“这是多谢你给我一条命,从此我们恩断义绝,我不再是墨十三,你也不是我爹爹,我做回我的阿天,你继续征战吧!”

  “站住!”墨征南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失声大吼,“燕军军营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么!墨十三这个名字如此尊贵,你以为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丢还给我么!我如此栽培你,你竟然不知好歹,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

  墨十三朗声大笑,抽出一把短刀比在自己胸口,“不用你费心,你要什么自己挑,若皱下眉头,我就不是男人!”

  “你威胁我,你竟然也拿自己威胁我!”墨征南目光散乱,连连后退,歇斯底里道,“你果然是你娘的好儿子,果然是铁骨铮铮的乌余人骨血,你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滚……”

  墨十三笑声不断,昂首挺胸走出营帐,墨征南一掌拍碎案几,咬牙切齿一阵,又幡然醒悟一般踉踉跄跄追了出来,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墨征南仰天大吼,“来人,传我命令,加快速度,全力进军宿州,定要在下月初十前打到京城!”

  一缕带着香气的清风拂来,把云韩仙的发丝吹得纷乱,她也不去管,信手在空中拈了一朵桃花,凑到眼下细细地看。

  与各地的桃花略有不同,乌余也许是土地太肥沃,各种花色比别的地方都要来得浓,当然也更加香,例如这墨玉宫墙角路边刚栽下的满园迎春花,以极强的生命力扎根,并迅速把墨玉宫染得满园金黄,让人在疲累交加时平白生出几分力气。而桃花更是粉得如新娘羞涩的笑容,让人没来由地怜惜欢喜。

  林巧拿着披风寻出来,不声不响走到她身后为她披上,拂去她发上的桃花,柔声道:“外面凉,你身子骨不好,别冻坏了。”

  云韩仙恍若未觉,将桃花揉成一团,低声道:“林姨,江玉蝉死了,你不怪我?”

  林巧心头一紧,扑通跪在她跟前,一字一顿道:“门主若是用得着,林巧纵是粉身碎骨也甘愿!”

  云韩仙长长叹息,将她小心翼翼扶起,轻轻拥抱一下,又随即放手,转身幽幽道:“别管我,让我自己静静站一会。你继续用心当你的红娘,争取多将那些乌余女子配给翡翠的人才,将他们好好安置,生下来的孩子皆由乌余王室抚养。乌余正是用人之际,留得一个是一个。再者,你传令下去,暗棋门门人若娶妻,即刻离开最前线最危险的岗位,乌余寡妇已经够多了,不应该继续增加。乌余人多年为奴为婢,需要建立的不仅仅是军队,还有被完全毁弃的家庭基础。明珠学院明天建成开学,我们一起去吧,给孩子们一些鼓励。”

  林巧正要回答,江大娘一阵风冲到云韩仙面前,二话不说,举手就扇她两耳光,铁柳嗖地冲出来,柳眉一挑,将明晃晃的剑架在江大娘脖子上。云韩仙连忙命他退下,也不去管火辣辣的脸庞,低叱道:“江玉琐,你不要是非不分!”

  江大娘簪钗横斜,发丝纷乱,面容无比憔悴,双目红肿,眸中一片癫狂,闻声微微一怔,竟又朝她扑来。

  林巧挡在云韩仙身前,揪住她高举的手,冷冷道:“江大娘,你疯了不成!翡翠皇宫里尽是你的亲戚,怎么怪也怪不到我们门主身上!”

  江大娘浑身一震,大笑连连,“云韩仙,不要以为你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我迎来送往二十年,牛头马面见得多了,像你做得这么绝情和伪善的还真是绝无仅有!我承认你的本事,你还要什么,我统统都给你,别再偷偷摸摸害人!”

  云韩仙没有丝毫怒意,将一缕散落的发捋到耳后,似笑非笑道:“江大娘既然如此聪明,何必我开口呢?”

  江大娘长叹一声,叩拜道:“江玉琐自请削发为尼,从此青灯古佛,日日念经,超度无数乌余亡灵。”

  “你舍得?”云韩仙仍然咄咄逼人。

  江大娘满心愤恨,起身深深看进她的眼睛,冷笑道:“云韩仙,你不要自鸣得意,乌余有今天全是托了你娘的福。你娘离开时曾嘱咐我留在乌余接应,我忍辱偷生,不就是为了完成你娘的重托!”她用力按在心口,仿佛这样才能平抑那里汹涌的怒火和哀戚,哑着嗓子道:“云韩仙,一山不容二虎,从你一进乌余的所作所为,我也早料到有今日。为了乌余的将来,也为了报答你娘,我无心为难你,只不过,我要奉劝你一句,人心脆弱,经不得你如此算计!”

  说着,她狠狠剜了林巧一眼,挺直了胸膛昂然而去。

  林巧目送她的背影,眼角的余光扫过一片窗户,见两道人影一闪而过,朝云韩仙努努嘴,似有几分焦急。云韩仙微微抬手,制止她的疑问,笑得意味深长。

  回廊的雕花木窗后,两道身影一闪而过,墨十二正埋头想心事,和前面匆匆而来的女子撞个正着,女子连连道歉,声音有如娇莺出谷,又带着隐隐柔媚之气,让墨十二浑身一阵酥麻,原本的斥骂之词全抛到九霄云外,端着皇子的架子,一本正经问她的名字。

  “奴婢叫林青青,是乌余林相家仆之女,蒙王妃不弃,眼下在宫中教授乐舞。”女子连头也不敢抬,声音更为娇柔,那楚楚可怜之态,让墨十二顿生怜惜。胡乱寒暄两句,墨十二终于看到女子的面容,虽然和云韩仙那妖孽没法比,却自有出众之处,心下有几分欢喜,用最温柔的声音道:“姑娘,我娘也姓林,也出自林家,看来我们颇有渊源,要不要找个地方叙一叙?”

  林青青吱吱唔唔扭捏一阵,墨十二自然听得出她内心的愿意,眼珠一转,带着几分不耐道:“姑娘若有不便,下次再叙也无妨,正好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了!”

  林青青盈盈拜倒,泫然欲泣道:“殿下,能否带奴婢去见王妃,为青青美言几句,青青无颜面对王妃,也想出家为尼。”

  墨十二目瞪口呆,在她梨花带雨般的面容扫了个来回,越看越看不明白,这时,一个清冷中有几分凌厉的声音幽幽传入耳中,“林青青,十三回来之前你若还赖在宫里,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墨十二也是深谙后宫争宠之道,顿时恍然大悟,没来由生出几分豪气,梗着脖子叫道:“云韩仙,你不要欺人太甚,这个女人我要了,你不能让她去做尼姑!”

  云韩仙从离两人最近的月拱形小门闪出来,林巧紧走两步,脱下外裳铺在美人靠上,又慌慌张张将她扶着坐下,跪下来为她揉捏小腿。墨十二看得火起,冷哼一声,将林青青拉起来,示威一般拉到她面前,挤在她身边坐下,将林青青抱在怀里狠狠亲了两口,抬高下巴瞪着她,气咻咻道:“有你这样的表妹,真丢脸!”

  云韩仙不怒反笑,“有你这样的表哥才真正丢脸,我让你办的事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眉目!”

  墨十二脸上一红,目光闪躲,声音仍然气势不减,“你猴急什么,下月初我一定给你!”

  云韩仙盯着林青青低垂的眼帘,压低声音道:“现在不急,难道要等到安王和司空昊天打入大颖才着急?表哥,燕国皇室斗争如此残酷,你到底如何活到现在?”

  林青青长睫轻颤,瑟缩着抓住墨十二的手臂,似乎想寻求他的保护。墨十二下意识将她抱紧,又迅速放手,将她轻轻推开,无比认真地看向面前这个神奇的女子。

  想起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墨十二没来由生出几分恐惧和哀戚,深深看进云韩仙的眼底,低声道:“其实是我娘让我来找你,我不求别的,你能不能将我娘接回来?”

  “燕国太子视我为洪水猛兽,有那么容易么?”云韩仙似笑非笑道,“你娘千里迢迢送你回来,只让你拜托我接她回来?”

  墨十二咬了咬牙,俯身拜道:“恭喜王后大权独揽!十二不才,甘心鞍前马后为王后效劳,助王后完成大业!”

  云韩仙霍然而起,逼到他面前冷冷道:“你倒是说说,你能做什么,我又想做什么大业?”

  林巧突然开口,“小主子,不要多说,这里有外人!”

  云韩仙斜了林青青一眼,笑吟吟道:“青青,你觉得十二这人怎样?”

  “啊!”墨十二叫苦不迭,刚要反对,林青青含羞带怯道:“回王后,他是很好的人!”

  云韩仙大笑,“那好,林巧,青青嫁了十二,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吧!十二,刚刚你亲也亲了,抱也抱了,青青是清白女子,传出去叫她如何嫁人。况且你孤身一人在外,我姨也肯定不放心,我就做帮她这个主,找个人照顾你吧,青青禀性纯良,不要亏待她!”

  墨十二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觉得自己又跳进这妖孽的陷阱里,不过,这个陷阱是桃花铺的,倒也不坏。

  兜了一圈,正事没说,也没有说的必要了,墨十二心中百转千回,第一次真心实意地拜倒,正色道:“王后,我娘就拜托你了!”

  “好说好说!”云韩仙眼珠一转,往美人靠上一瘫,懒洋洋道,“燕国已是龙潭虎穴,你们自己小心!”

  “我难道不能派别人去吗?”墨十二不情不愿道。

  “那边有人接应,你办完事顺便把你娘接回来。”云韩仙话虽然是对墨十二所说,别有深意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林青青的眼底,林青青微微一怔,向她郑重点头。

  墨十二瞪她一眼,恨恨道:“不早说!”他还想嘟哝两句,到底觉得丢了面子,拉着林青青气冲冲而去。

  林巧突然扑通拜倒,哽咽道:“小主子,能否放他们娘俩一条生路?”

  “林姨,你从哪里看出我要他们的命!”云韩仙脸色骤变,拂袖而去。

  屠城之后,墨征南立刻发出号令,以“刽子手”为主力的五千精锐骑兵作为先锋部队,马不停蹄杀往宿州,墨征南给的命令只有四个字:“不留活物”。

  墨征南到底用最残酷的手段达到目的,木素城刚破,木素以南全成了空城,无论百姓还是官兵,众人闻风丧胆,全部逃往宿州。宿州乱成一团,军民人心惶惶,眼看危在旦夕,齐墨山恼羞成怒,在边界设立前锋营,竟然对逃亡的士兵开刀,正在宿州的裴老将军前去阻止,被齐墨山拦腰砍死。之后,齐墨山一不做二不休,带兵冲入宿州刺史府,以相助安王叛乱之名将裴刺史下狱,即刻押送回京。

  与宿州的混乱相反,东州和西州的将士悲愤难平,誓死杀退残暴的敌人,驻守东州和西州的上官将军和吴将军不约而同,不惧危险,亲自上阵督战。将士们经过数次战斗,知道面对这种敌人,只有比敌人更加勇猛,个个成了来自地府的鬼煞,一旦出击,竭尽全力,不死不回。

  当山南的铁甲兵到达,东州率先发动总攻,终于打开了铁军东翼的缺口。墨征南的援兵姗姗来迟,虚晃一枪,和上官将军的先锋纠缠在北州一个小城,真真假假打了几场战,眼睁睁看着铁甲兵和翡翠的精锐从眼皮底下溜走追击墨征南,随后竟以增援昆布将军为名,自顾自撤到虎门关,和昆布将军会合,继续半真半假和骚扰的北罕军战斗,几天下来,不伤一兵一卒,真正皆大欢喜。

  西州的情势更加混乱,大古格和西河端足架子,迟迟才答应出兵,两国联军号称十万,由元震亲自带领,取道西州腹地径直杀到北州。联军一路上经过的都是大的城镇,铁蹄一过,城镇犹如被强盗打劫,十室九空,满目疮痍,百姓怨声载道。到了北州,号称十万的联军只剩了一半,每到一处,就有一队兵士留下来,名为后援,实则护送大批财宝回国,而且一路颐指气使,无人敢惹,官员敢怒不敢言,纷纷引咎辞职,提起元震,西州上下咬牙切齿,比起墨征南的恨意尤甚。

  元震和吴将军会合,将其带兵方式和将领乃至先皇批得一无是处,吴将军早接到“友善相待,共同御敌”的密令,耐着性子听完,二话不说,将其领到战场。

  然而,即使在满眼血腥的战场,元震依然犹如闲庭信步,走马踏春,每天好吃好喝,一派悠然,而元震那号称十万的兵马也天天要好吃好喝伺候,翡翠军营上下苦不堪言。

  大家气炸了肺,准备翻脸,元震却一反常态,回头检点兵马,亲自点了三千将士,命其取道山间小路,绕进北州抄铁军西翼的后路,他们身上带着大古格特有的食物铁囊饼,十分充饥,可以存放多日,省去了埋锅造饭的麻烦。

  元震接下来又点了五千兵马出发拦截墨征南的援军,又观战几日后,终于下令迎战,将其余的队伍分成二十小队,编在翡翠的先锋营中,一改往日悠然自得的态度,一上战场,亲自挥舞战旗,连续不断地催动战鼓。

  见元震的联军十分勇猛,与平时的模样判若两人,吴将军终于松了口气。元震有野马之称,其军队自然被称为野马军,在元震的亲自训练下,最近野马军风评颇佳,当得天下最有活力的军队,训练有素,军纪严明,据说战斗力和墨征南的铁军不相上下。先不提野马军上下皆是十几二十的青年,一到年纪就退居后方,保证了军队强大的行动力,而且元震有识人之才,也是天下最为大胆者,启用的新将领不计其数,皇上能请动他们相助,确实是翡翠之幸,怕就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吴将军观战一阵,初时的兴奋过后,突然有些急了。战鼓缓急有序,不但鼓舞了士气,也是野马军行动的总指挥。

  野马军上了战场确实能以一当十,然而,他们并不是一拥而上,一队拼杀一气后,另一队加入战局,而前一队乱中有序地退出休整。轮番上阵的野马军保全了实力,而真正血战的翡翠先锋营撤不得,铁军更加无法脱身,这哪里是来助战,分明是坐山观虎斗,只看也就罢了,元震明摆着就是要让翡翠和铁军两败俱伤,他们捡现成的便宜!

  吴将军打马冲到元震面前,不等他开口,黑煞神般的元震眼睛一瞪,喝道:“废话少说,三日内打不下来,你拿我的头祭旗!”

  吴将军哑口无言,只得和监军齐盛合商量,齐盛合是太上皇的心腹,虽然肯定毫无应对办法,有他在,自己的罪责也轻得多。

  果然如他所料,齐盛合也毫无主意,两人正一筹莫展,宿州的加急快报又到,墨征南的先锋部队已经打到宿州边界,郑墨山全力阻挡,可惜军心涣散,眼看就顶不住了。

  两人心急如焚,索性孤注一掷,将所有兵马派上战场,缓解一线官兵的压力。铁军不甘示弱,也派出后备力量,全力以赴,大有决战生死之意。

  战鼓雷动,令旗始终向前挥舞,将士们只能进,不能退,战场仿佛修罗界,人人皆是满脸满身鲜血。到了晚上,月光如水,照得整个大地满是苍凉,喊杀声消除了凌厉雄浑之气,仿佛声声呜咽。

  令旗执掌者已经换成元震的亲卫,仍然在不停舞动,旗尖似利剑,直指铁军的方向。一旁的元震面若寒冰,始终不动不移,站立在战车上,犹如一杆沉默的令旗,不但鼓舞了野马军,也让疲惫的翡翠军队看到黎明。

  吴将军默默相陪,终于感到后悔,自己领兵多年,日渐耽于享乐,虽不至于像其他将领做克扣军饷等太过出格之事,又何时费心操练过兵马。如今到了战场才见真章,西州和北州共计十万兵马,连铁军西翼两三万兵马也打不过,以致相持至今,被皇上屡屡斥骂。而元震野马军不过区区三万人,竟有如此恐怖的战斗力,且进退得宜,毫发未伤,经此一役,只怕盘古大陆又将是群雄逐鹿,腥风血雨。

  日夜拼杀,铁打的人也熬不过去,然而,看到几大将领同样不得休息,齐齐督阵,翡翠将士哪里敢怠慢,不顾生死,前仆后继猛攻。黎明时分,野马军骑兵吹响号角,发起冲锋,这次野马军改变策略,二十个小队整编成三个小队,从左中右三路围攻。看到阵势,铁军自知不敌,萌生退意,然而退无可退,后路被包抄,援军难求,铁军只得以两路断后,掩护其主力朝北方撤退。野马军趁势一路追杀,将铁军打得七零八落,追到半途,突又折回,径直杀向宿州的方向。

  进了虎门关检点兵马,铁军右翼只剩下主力八千余人,昆布将军亲自为众将领接风洗尘,席间立誓报仇,接风宴后,立刻将队伍重新收编,让主将带大队兵马前往北罕和燕国边界,拦阻司空昊天和安王叛军。

  至此,铁军的左膀右臂终于被齐齐砍断,墨征南一队真正成了孤军深入,无力回天。

  第三部完

  ##第四部 陌上花开缓缓归

  第四部 陌上花开缓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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