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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你还活着干嘛

乌鸦大神,放过我吧 却却 17412 2024-10-18 03:25

  

  终于开学了,两家父母乐不思蜀,还是不肯回来,高一的生活堪比炼狱,打开书本,所有文字符号都跟我作对,我跟它们的仇恨比纪南辕还要深,为了零用钱,也为了不在出成绩的时候丢人现眼,只能放弃一切娱乐,背水一战。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背着沉重的书包走下公车,一边悲叹自己的劳碌命,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欢欢给我的惊喜。这家伙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天天从三班跑来缠着我玩,还美其名曰“加深印象”,让我记得他的脸,有他这个大嘴巴,全班同学都知道我有面目模糊症,天天变着法儿消遣我,让我认人,不管能不能认出来,倒霉的那个都是我!

  果然有惊喜!

  教学楼门口花坛,阴魂不散的习囡囡席地而坐,正盯着栏杆上古香古色的纹饰摇头晃脑地看,手里赫然是一个放大镜。

  我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习囡囡在后面大声叫道:“喜鹊,站住!”

  跑不成了,我深深呼吸,为吵架做准备,省得等下被人骂得落荒而逃,丢我哥哥的脸。

  在我走过去的过程里,习囡囡将放大镜收好,戴上墨镜,用手搭着凉棚看过来,忽而惊喜若狂,作纯情少男状手握在胸前,以四十五度角看我,忽而愁肠百结,以无比轻柔的手势抚摸栏杆,忽而义愤填膺,怀着满腔仇恨一拳砸向花草……

  如果不知道他是跟我一样读高一,我肯定会误会他刚刚从张艺谋的大片里走出来,具有高超的表演功力。

  我默默仰头,毫不费力地发现教学楼阳台上黑压压的人头,大家朝我伸出手无声地加油,欢欢被两个牛高马大的男生架着坐在栏杆上,冲我比出一个V字。

  同学们的支持是真诚的,坚定的围观态度是令人鄙视的,欣赏表演的热情是火热的,所以,习囡囡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站得像一只风中开屏的孔雀。

  我无可奈何,抹了抹冷汗走到他面前,他往前走了一步,我吓得后退两步,他突然笑得前仰后合,我只得硬着头皮迎敌,同时进行深呼吸——面对如此强劲的敌人,充分的准备是必要的!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难道就不能找你,虽然我转学去了长平镇,可我带给你那么多惊喜和美好的回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他推了推墨镜,发出义正言辞的控诉。

  头顶的框框里,我把所有的惊喜做成一个原子弹,将一个叫习囡囡连同他所在的星球炸成一片焦土,三万万年内寸草不生!

  也许我的表情出卖了我本质的残暴血腥,他悄然瑟缩,正色道:“我想跟你好好谈谈,这次我们不谈任何感情问题,免得我生气,行吗?”

  你折腾得我死去活来,我还没生气,你生哪门子的气!我的心郁闷得滴血,将抬起的脚硬生生收回来转身,他连忙跟了上来,我在一个没有垃圾桶没有长椅的地方站定,尽量控制声调起伏,学机器人的声音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你还是那么幽默!”他扑哧笑出声来,抱着路边一棵小树,在众目睽睽下以无比优美的动作转了一圈,仰天长叹,“喜鹊,作为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四海真是个最完美的地方,你在这里真是浪费了!”

  说话间,他逼近一步,冷冷地斜视我,好似在等我忏悔。

  我在心中拼命翻白眼,退到一个安全距离,即时如此,还是不敢暴露任何内心活动,敌人实在太强大了!

  “我一直在找知己,希望能陪我游戏,陪我玩,陪我做研究,我以为你会是,但是你的表现彻底让我失望了!”他满含幽愤地瞪我一眼,不自觉提高了声音,“我妈妈不理解我,外公不理解我,大家都不理解我,你有从事相关研究的父母,怎么能如此愚昧无知,如此不理解我呢!”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HELLOKITTY!再次稀里糊涂被他骂一顿,我忍无可忍,厉声道:“我跟你没话说!撒哟啦啦!”

  我掉头就走,他也来了脾气,大声地说:“经过这么多天的思考,加上我家里也极力反对,我决定正式跟你绝交,我已经为了你放弃了四海中学这么漂亮这么鼎鼎大名的学校,你不要再纠缠我,我虽然脾气很好,很舍不得你做的红烧肉,也是会生气的!”

  我欢呼一声,第一次知道我自身小宇宙的强大,背着这么重的书包,竟然一口气能跑这么远。

  终于逃出生天,怎能不欢呼雀跃。

  冲进教学楼,欢欢扭摆着小腰迎面跑来,和我击掌相庆,指着自己的鼻子嘿嘿笑道:“纪小北同学,记得我是谁吗?”

  我轻轻一拳下去,他捂着鼻子嗷嗷怪叫,落荒而逃,得到广大同学的嘘寒问暖,一致关爱。

  为什么我就没有这种待遇呢?我咬着小手帕嘀咕,疯狂妒忌!

  击败了习囡囡,我的RP值好像也得到提升,接下来的几节课真是百战百胜,还得到两个老师的表扬。下了课,我心情奇好,哼着不成调的歌下车冲向咖啡馆,老远就看到大志和欢欢在楼上扬白布,暗道不妙,可我跑得太快了,来不及刹车,冲到门口,赫然看到一个大水桶和两个大脑袋。

  我悄悄往后退,准备逃之夭夭,李浪第一个抬起投来,用军人锐利的目光和官员审视的目光看定我,足足几秒之后,转为满怀期待的目光,真令人惊悚。

  那,肯定是最高难度级别的挑战!

  自从做过牛蛙青蛙田鼠等等神奇菜式,将我幼小的心灵摧残得奄奄一息,对外公弄回来的东西我就敬谢不敏,何况现在还加上一个李浪,那神奇程度已不是我等凡人能够想象!

  两人致力于将我培养成大厨接班人,还要看我乐不乐意呢,藏马和狐仙大人多么美好,我怎么舍得丢下去围着锅碗瓢盆转。

  “喜鹊,蛇!”欢欢还算有良心,迅速报警,我浑身一个激灵,拔腿就跑,李浪身手果然敏捷,一个箭步上前,大手一伸,轻轻松松将我拎到水桶前,正色道:“不是蛇!”

  可能觉得自己脸色不太好,李浪一张会议熏陶出来的正经脸成了五谷丰登的宣传画,一个劲朝水桶里指,那谄媚笑容太惊悚了,以至于我尚未看到真相,腿肚子就开始发抖。

  欢欢千辛万苦捞出一条给我看,确实不是蛇,是鳝鱼,滑溜溜黑黢黢的,归类于我最讨厌的物种之一。

  “欢欢,爸爸不骗你,鳝鱼很好吃的,你小时候爸爸经常带你去田里捉,你忘记了么?”李浪生怕欢欢不喜欢,拼命鼓动。

  “记得记得!可是妈妈不会做,你全送给天涯叔叔了!”欢欢悻悻然看着我,似乎准备要我把十几年前的鳝鱼吐出来。

  “真对不起,以后爸爸一定补偿你!”李浪真是知错能改的好爸爸,两人满面感慨,又凑到水桶前表演什么叫垂涎欲滴。

  我眼前一黑,仿佛看到每天一个水桶的壮观景象,决定遏止这股歪风,挑选最弱的欢欢下手,拎着他耳朵将人扯开,径直把水桶转移出去,开始择菜准备晚餐。

  李浪在门口蹲了好久,频频用幽怨的目光回望,发出无言的控诉,大志和小坏跟他可不是一个段数,偷偷从后门溜了,李浪控诉良久,见我始终无动于衷,忍无可忍,拂袖而去。

  “喜鹊,让路!”正当我没事偷着乐,一个带着几分熟悉的清冷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来者不善!

  欢欢自然也感觉出危险,拼命朝我使眼色,示意我把人弄走。我怒火中烧,朝他挥舞拳头威胁,拳头刚伸出来,一双有力的大手半途拦截,用力握了握,随即放开。

  “经过几天的认真思考,我决定重新认识四海,并且重新认识你,我郑重自我介绍一下,喜鹊妹妹你好,我不是David,我叫纪南诏,也是你小时候的大南哥哥。”

  他好整以暇看着我,很明显地表现出“你应该感激涕零”的意思,我好一阵搜肠刮肚,搜得连肚子里的油水都快没了,还是没弄明白他玩的是什么把戏,只得放弃,朝他尴尬地笑,无比艰难地克制住右手往外伸请他走人的冲动,先进来倒水。

  进门那瞬,我极其清楚地听到了身后欢欢的嗤声,恨不得来个倒踢“雀雀”,正好让他去练葵花宝典。好在欢欢想起自己的职责,及时救场,随着他钻进来,赔笑道:“David,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正式?”

  “以后请叫我纪南诏!”他冷冷应了一声,在仅有的几个桌子旁转来转去,精心挑选了一张最明亮的靠窗位置坐下,头也不回,抬抬手说,“小喜鹊,我赶得急,没来得及吃饭,随便做点东西吧,我这次保证不挑,等我填饱肚子再跟你好好聊聊,我这次绝不会跟你说我在美国的事情,你不要自卑,还有,我也不会跟你说有关流行服饰的话题,你也不用害怕,你还小,生活品味还可以慢慢培养。”

  还流行服饰呢,现在欢欢都成了我们学校的美容和服装达人,真不会照照镜子!我腹诽不已,已经能感受到欢欢身上的炸毛景象,那是战斗的前兆,脖子一缩,决定让他好好表现。

  欢欢也有这种认知,胸膛一挺,将点单迅速从我手里抽走,用力敲在我头顶,一下就把我敲懵了塞进吧台,旋即拿着点单走到那桌,小腰一扭,娇滴滴地说:“我们大厨不在,吃的喝的都在这里。”

  点单上能有什么,无非是茶咖啡饮料,点心都是附赠,看我们的心情随意发挥,莲子和莲藕是碰巧,要是有山栗子吃,那简直就是天上下红雨,纪南辕善心发作,带我进山……然而,我们小看了纪南诏的钻研精神,寥寥几页,纪南诏以看奏章的郑重态度看了足足半小时,我都怀疑点单上有黄金屋和颜如玉。

  欢欢今天上了体育课,体育老师一贯看他不顺眼,刚罚他跑了1000米。跟纪南诏耗了半小时,欢欢终于体力不支,撑着腰蹩回来坐下,将我拉出去受死。

  纪南诏喝了两杯水,将单合上,两只手平稳地放在桌上,摆出世界大战停战谈判的庄重架势,转而蹙眉看着我,“我听说你手艺很好,小小年纪什么都能做,这上面怎么看不出来?好吧,我知道你智商不高,懒得跟你拐弯抹角,现在你清清楚楚告诉我,你到底会不会做饭?”

  就是纪南辕那个面瘫冰山别扭的坏家伙也不敢用这种口气审问我,我气得乐了,小心肝一抖,将脑袋迅速设置成左右摆动模式,一连摆到他双手握成拳头才停。

  面瘫别扭哥哥我们家已经出了一个,折腾得我七窍生烟,再来一个,我还不如直接从四海酒店顶楼餐厅跳下来!

  欢欢从吧台探出头来,笑眯眯地说:“别听他们吹牛皮,喜鹊这么小,哪里可能会做,那是她因为智商不高而自卑,为了引起我们注意胡编出来的啦,好不要脸哦!”

  纪南诏满脸沉重地点点头,忽而怒容密布,将拳头同时重重砸在桌上,低喝道:“你还活着干嘛!”

  吧台后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很快,欢欢哼哼叽叽扶着腰出了门,向某人投来杀人的目光。

  这人不是饿傻了吧!我悚然一惊,往后蹦了三尺,确定他没有狂躁症倾向,突然笑得直捶地。

  敢寒碜我,也不看看我家哥哥是谁!这一次,我直接省略深呼吸的战前准备,往他对面一坐,冷笑着说:“你小子到底想干嘛?”

  他满脸不敢置信,拳头慢慢松了,表现出极度隐忍的便秘表情,还故意地深深呼吸,告诉我他在压抑怒火,再次翻开点单研究。

  我夺过单来往吧台上一扔,不耐烦地说:“你不是来找我聊天吗,有话快说,要吃的没有!”

  他眼睛瞪得浑圆,显然再次被震撼了,良久才满脸扭曲,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喜鹊,你知不知道,我耐着性子来跟你说这番话,就表明我有极大的诚意跟你搞好关系。你这个样子是不对的,不但做我的妹妹不合格,假如家长有所安排,让你长大做我的女朋友,更加大大的不够格!我这些天查访过,大家都说四海女孩子温婉美丽,为什么你好的不学,非要学野蛮女友那套呢!”

  我嗤笑一声,在心中腹诽,我合格不合格跟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这人跟小时候一样,蛮横无理自说自话,妄想症更加严重了!而且要我是野蛮人,早就抄起打狗棍赶人,还跟你墨迹!

  见我没有开口,他还当自己的话有了成效,眼中闪过一道诡异光芒,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说:“你不要鬼鬼祟祟到处偷窥男生,省得大家都说你变态!”

  咣当,我的下巴再次掉下来,胸口那玩意顿时一抽一抽,疼得利害。

  我平生就这么点小小爱好,还是不费神不要钱不影响学习的,乌鸦大神,您老人家为什么就要死缠着我!我愤懑不已,不能看美男,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他成功扳回一局,终于哈哈大笑。

  他看出我的痛苦,似乎对第二个回合战果颇为满意,收敛了锋芒,傲然而笑,“说来也巧,我小时候在这里过得很愉快,很早就准备来会会你,还以为你会来个女大十八变呢,没想到你还是以前那样,幸好个性很率真,很对我脾气,我这才下定决心听奶奶的话既往不咎,再来找你聊聊……”

  那一刻,头顶上一群乌鸦飞过来,一会排成个“整”字,一会排成个“容”字,一只长相朴实的灰喜鹊妄图抗争,嗷嗷叫着想冲乱这个阵型。

  只是,穿过阵型之后,灰喜鹊整容成了乌鸦,浑身焦黑,嘎嘎惨叫着跌入煤堆里,再也找不着了……

  第三个回合还是完胜,他终于不顾形象爆笑出声,“小喜鹊,不要这么沮丧,理解一下我们男生的心思,女生彪悍是不对的!我这个人呢,说句自恋的话,还真是无可挑剔,肯跟你做朋友自然是你的福气。但是,我不能容忍女生叫嚣,你也可以说我大男子主义,在我看来,女生天生就比男生低一等,大男子主义是天经地义的,人类就该贯彻大男子主义,你们女生长大以后就应该通通回家做饭洗衣带孩子,不要出来作乱!”

  我一拳头砸在桌子上,还没开口,就被他吼回来。

  “你凶什么!古往今来,男人比女人强壮,比女人聪明,比女人目光长远!男人征战的时候,女人在做什么,男人刻苦攻读考取功名的时候,女人在做什么,男人运筹帷幄,开疆僻壤的时候,女人在做什么……”

  眼睁睁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我不停做深呼吸的吵架准备,只是段数太低,半个字都插不进,百般无奈,灵机一动,长了腿干什么的,跑!

  我蹭蹭上了窗台,往下一跳,一个唱歌剧般的长长惨嚎立刻惊天动地响起,欢欢挑错了埋伏位置,被我压成煎饼,瘫在地上一张脸煞白,冷汗如雨,叫都叫不出来。

  我吭哧吭哧扶他起来,他顺势将整个身体的重量挪到我身上,走一步就倒吸一口凉气,看得我心头鼓鼓作疼。

  自始至终,始作俑者一副坚定的袖手旁观模样,一手撑在窗台,一手叉腰,还不忘纠正我扶欢欢起来的动作,那爽朗的笑声在咖啡馆上空高高飘扬,惊起鸟雀一片。

  我无语望苍天,再顾不得淑女风范,一鼓作气将他打横抱起,他丝毫没有诧异,往我肩膀靠靠,还想小鸟依人。

  纪南诏化身正义使者,气势汹汹冲出来,将他用力拽下来,厉声道:“大庭广众,你们有点羞耻心好不好!”

  欢欢惨叫一声,再次受到重创,趴在栏杆上垂死挣扎,“滚开,多管闲事!”

  正义使者冷哼一声,“要不是看在喜鹊的面子,我早就把你的事情捅出去了,一天到头跟一些男不男女不女的变态混,真不知道你爸爸怎么教出你这种儿子!”

  欢欢被戳中死穴,措手不及,当即丢盔卸甲,捂着脸无声哭泣。

  “他不是变态!”仿佛脑子里有什么轰隆炸开,我无师自通,将电视里泼妇骂街的姿势摆出来,跳脚痛骂,“你才是变态你才是变态大变态变态大变态……”

  原谅我,骂人我实在没有天赋,只有靠气势!

  纪南诏双手抱胸靠在栏杆,犹如看一场闹剧,笑得十分欠扁。我喘息连连,将欢欢再次抱起,只是这回泄了气,一屁股坐倒在地,眼看他已成了泪人,满心不忍,就势蹲在他面前——我这么大个架子,抱不动,我还背不动吗!

  “小女生就是小女生,做事一点头绪都没有。喜鹊,我来教你吧,这个时候,你应该打120!”

  他掏出手机,轻轻松松按下三个数字,我扶着栏杆艰难地起身,横他一眼,冷冷地说:“不必了,我们不是去医院!”

  凤凰山下有位八十多岁的老中医,简直跟神人差不多,包治百病,这种跌打损伤还不是小菜一碟,何必弄到医院去受罪。

  欢欢一手抱着我,一手拼命朝前划拉,示意赶快赶快赶快,逃离这人间地狱。

  还是伤病员比较重要,纪南诏这次没有阻拦,笑微微地说:“好吧,你快去快回,我等你。奶奶说你成绩不好,让我好好教教你,如果你乖一点,我就会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为了向你证明我的能力,一会我会跟你探讨一些哲学问题,就是说我这种高级知识分子一般用什么哲学思想对待和处理问题!”

  欢欢这次颤抖幅度太大,我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被欢欢成功压成薄饼,纪南诏笑得死去活来,终于良心发现,准备拉我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和欢欢同时出手,用了全身力气将他打开,他捂着手连退三步,摘下眼镜,怒焰直冲乌云做的咖啡馆屋顶。

  我再次扶起欢欢,以从未有过的镇定一字一顿道:“作为女生,我跟哲学思想无缘,都是用直觉处理问题,比如,你如果再多待一秒,我会进厨房抄菜刀!”我瞪圆了眼睛看向他,以示威胁,挤出最阴森的笑,非常清晰地说道:“而且,我的直觉很准!”

  他目瞪口呆,一转眼就坐在台阶上,回头抱住栏杆,疯狂捶打,冰山形象全无。

  “哈哈……小喜鹊,你真是……真是太幽默了,我被你打败了,完完全全被你打败了哈哈……真是名不虚传,你们家老老小小都是活宝,真是太好玩了……”

  我用慢动作起来,冲欢欢凄然一笑作为告别,砍了人,我肯定会把牢底坐穿!

  欢欢惊呼一声,抱住我的腿不撒手,纪南诏仍然不知死期已到,捶地大笑,“难怪奶奶让我好好跟你相处,难怪你叫喜鹊,果然有搞笑的天分,我好久没这么痛痛快快笑过了!”

  一阵突突声由远及近而来,看到从突突上慢腾腾下来的三人,纪南诏的笑声戛然而止, 而我心情大好,笑成了风中柳枝。

  原来大志和小坏这次没有抛弃我,去搬救兵去了。

  纪南辕难得换了身拖鞋短裤的休闲装扮,用网兜拎着许多牛蛙,欢欢大概觉得吵输了太丢脸,将脸捂得死紧,纪南辕扑哧笑出声来,用力拍在他脑袋,于是,我们见证了一个水煮大虾的神奇变色过程,妖孽果然是妖孽,竟然连脚趾头都能变成鲜亮的粉红色!

  我知道,欢欢肯定也要跟我说同样的话,不怪我军无能,只怪纪南诏太强大,而且我们成绩都不好,气势没他牛,还打不过他,所以纪南辕也怪不到我们头上。

  大志和小坏想把欢欢扶走,欢欢闹起脾气,坐在地上嘤嘤哭泣,让我们都傻眼了。

  纪南辕仍然一脸冰冷,将牛蛙交给我,在我右边肩膀拍了拍,颇有交代事关四海前途的重要任务之意味,朝水桶瞥了一眼,指着那边装模作样地说:“喜鹊,刚才……咳咳……刚才李叔叔特意跑去学校找到我,要我跟你说……咳咳……这个……”他凑过去看看鳝鱼,再看看牛蛙,幽幽叹了口气,又重重拍在我左边的肩膀,颇有交付生死的意味。

  也许是我的苦瓜脸太明显,纪南辕拧拧我的脸颊,将我当成运载火箭,一脚发射到水桶边,让今天的晚餐食物大团圆。我一屁股坐在水桶边,摸着火辣辣的脸,盯着通红通红的脚趾头生闷气。

  纪南诏看不过眼,用眼刀子狠狠剜了纪南辕几下,不过纪南辕那张冰山脸一定要砸扁才会有不同表情,这种轻飘飘的威胁一点作用也没有,倒是欢欢看到有人撑腰,恢复了战斗力,用力吸了吸鼻子,似笑非笑地说:“纪南辕,你哥怎么没去天涯实业?”

  纪南辕冷哼一声,“他没这个本事!”

  我内心顿时欢腾了!抱着水桶和一贯讨厌的鳝鱼诉说衷肠。

  报仇了!好爽啊好爽!

  纪南诏原本因激动而通红的脸霎时白了,环顾一周,发觉出孤立无援的事实,眨巴眨巴眼睛,冲纪南辕怒目而视,“你家有个天涯实业了不起啊,告诉你,你不要仗势欺人,我叫奶奶姑姑她们来收拾你!”

  我浑身热血沸腾,敢跟纪南辕挑衅,只有死路一条!为了掩饰,我埋头跟一贯憎恶的牛蛙深切交流,暗自得意。

  纪南辕眼角都不瞄他一下,默默站到我身后,看着鳝鱼若有所思。

  我用力掐了他一记,指着鳝鱼,又指指后面那个瘟神,示意赶走他我就动手。

  纪南辕点点头,按住我的脑袋瓜,冷冷地说:“我放任你在四海明察暗访,就是想看看你有多少斤两,说真的,虽然我们是兄弟,你很让人失望。这些天你自然也打听出来了,你难道觉得纪天涯还是十年前的纪天涯,我还是十年前的纪南辕?”

  我的哥哥太伟大了!我抱住他的腿蹭了蹭,仰着脸冲他无声大笑,表达我的仰慕之情。

  于是,我看到了神奇的一幕,他虽然仍然僵着一张脸,但是脸色慢慢变得跟天边的晚霞一样红,眸中像住着两个淘气的精灵。

  好美好美!我的哥哥本来就是最美的男生!

  纪南诏全然没了刚刚的气势,垂着头讷讷地说:“你以为我乐意来啊,家里老老小小都逼我来,我不来行吗!纪南辕,对不起,我真的很后悔,我喜欢四海,这里真的太美了,四海大酒店的牛排实在太好吃了,我舍不得离开,你们能不能原谅我!”

  “原谅你可以,先做出一点成绩再来!”

  纪南诏微微一怔,以梨花带雨之态趴在雕花栏杆呜呜直哭,似乎也知道这样难看,趴了不到三十秒就松开,衣领歪了,领带松了,脸也花了,一路抽抽答答而去,哪里还像什么强壮的威力无敌的大男子主义者!骗子!

  我顾不得自己成了挂钩,非常艰难地扶着纪南辕起身,将纪南辕和欢欢拉到一起,凑到两人中间压低声音说:“他怎么知道欢欢的事情?”

  纪南辕勒住我的脖子把我拖到身边,断喝一声,“李寻欢,不要逼我翻脸不认人!”

  欢欢一下子蹦了起来,挥舞着拳头嗷嗷怪叫,“你家的就是宝,别人都是草,我交朋友是我的自由,碍着你什么事,纪南辕,你不要太过分!”

  “你好歹摸清底细再说!”

  “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怎么可能不知道底细!”

  “好,我不管你,你自己看着办,别让他出现在这里!”

  “切!我才不会免费提供地方给他钓美女!”

  ……

  这两人明明是战友,吵个什么劲啊!我捉住纪南辕的衣角探头探脑,被人用四十四码的鞋底子踹进咖啡馆,这一次比发射运载火箭还快!为了打探战况,我趴上窗台东张西望,却见纪南辕抄起什么反手一扔,正中我脸旁边的墙壁,吓得我硬生生把脖子按回龟壳。

  我腹诽不已,竖着耳朵听风声,只不过也许两人完全不用靠语言谈判,一阵硝烟味极浓的眼刀交锋之后,欢欢一瘸一拐,黯然离去,而大志和小坏齐齐扑上去搀扶他,简直将他架上突突。

  纪南辕目送他们离开,慢慢踱进来,用赤红的眼睛盯了我一气,只憋出两个字,“祸害!”

  祸害就祸害吧,反正我倒霉,你也跑不掉!我委委屈屈地想,两眼一翻,趴在桌上向他演示尸体状态,纪南辕还是不满意,冷哼一声,在咖啡馆里走了一圈,还钻进我的看美男专用小屋,蹲了不下十分钟才出来。

  也许是有求于人,也许是气过头了,出来时,他的眼神温和许多,经过我身边时,又在我右边脸颊捏了一记,丢下冷冰冰的一句,“我也想吃鳝鱼,牛蛙是外公要吃的,爸妈都快回来了,再不吃就吃不上了。”

  那当然,干妈对一切乱七八糟的食物深恶痛绝,恨不得餐餐吃素才好,这些东西能出现在我家餐桌才有鬼!

  砰地一声闷响,死尸复活,蹦起来的时候有偏离轨道,一脚踢在桌子脚上,我抱着脚趾嗷嗷惨叫,纪南辕这次干脆来个不偏不倚的中庸之道,又拧了拧我的左脸,肩膀一抖一抖出去了。

  也许是他拧得太用力,我脚趾头上的疼转移到脸,脸上火烧火燎,而且今天早上吃了剧辣的肉丝米粉,这把火实在太旺,从脸颊一直烧到全身。

  这群饕餮!天天想名头要吃我讨厌的东西!我连喝三杯冰水才把温度降下来,脑子里触电一样抖了抖,以豹的速度蹿进我的风水宝地,果不其然,墙上的合照上,小小的丑丫头脸上竟然长出了三撇小胡子,额头还多出一个“王”字!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抄起笔左右开弓,一顿大刀阔斧地描画,将他的脸上画上胡子和大大的“王”字,大功告成之后,突然爆笑出声,一巴掌拍在小小的纪南辕脸上,好好出一口恶气。

  不知为何,出门时,天那个蓝,云那个白,屋顶上头那个金光闪亮,牛蛙那个漂亮,鳝鱼那个可爱……都在引诱我摩拳擦掌,准备丰盛的晚餐。

  我在门口坐等大志和小坏回来,发挥纪大厨的威力,先派遣大志对鳝鱼痛下杀手,并且**小坏和面做肉包子。

  傍晚,我正在吭哧吭哧干活,听到小坏的通报,连忙把熬骨头汤的火关小,擦擦手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一个男生坐在栏杆上做沉思者状,赔笑道:“这位同学,这栏杆已经年久失修,不能坐,坐断了不要紧,摔到你可就不好了!”

  男生默默转头,冲我灿然一笑,“喜鹊,我是谈无忌,还记得我吗?”

  谈无忌!我仿佛听到我的心跳声,下意识捂在胸口,又突然发现这个动作太明显,立刻放下双手贴在腿上,讪笑道:“师兄好!”

  谈无忌点点头,朝里面吆喝一声,“欢欢,给我一杯木瓜牛奶,我在外面喝。”

  无人回应,咖啡馆客人太多,估计欢欢忙成了陀螺,哪里管得了外头,过了一会,谈无忌双手抱胸盯着咖啡馆,眉目间怒意隐隐。

  我跑进去找了一圈,灰溜溜地钻出来,讷讷道:“这会没有木瓜,所以没有木瓜牛奶。”

  那天他想方设法照顾我,如今却一杯木瓜牛奶都找不到,我觉得非常对不起他,拍拍脑门,一溜烟冲进去泡了一杯咖啡,小心翼翼端出来。他脸色终于缓和,跳下来靠着栏杆接过咖啡,以奇特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我,悄悄叹了口气,“我应该早点来的。”

  我听出不一般的信息,猛地抬头,对上他含情脉脉的眼睛,就像触了电,浑身一个哆嗦,满脸涨得通红。

  他呵呵直笑,“小喜鹊啊小喜鹊,你真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女生,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第一次有人说这种甜言蜜语,我全身火烧火燎,连脚趾头都红了。

  欢欢在里面大叫,“喜鹊,你在外面磨蹭什么,赶快来帮忙。”

  他伸长了脖子看了看,没有看到说话的人,恋恋不舍收回目光,淡淡地说:“我跟欢欢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如果没有你,我就选择欢欢了,可我对你的了解只停留于表面,你说,你到底要怎么做呢?”

  我满腔热情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我早该想到的,乌鸦大神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

  看来谈无忌是冲欢欢来的,我把下了半级台阶的脚硬生生收了回来,今天先把欢欢那祸害解决了再说!

  解决祸害之前,一定要摸清楚谈无忌的底,欢欢一天之内被我误伤两次,一定会化身狼人,一口吞了我。

  为了保存体力,我也靠着栏杆站定,昂首向天,开始和谈无忌对峙,他想要我拿出好办法加深了解,自然对付我胸有成竹,我何必自作多情自讨没趣呢。

  我没有想到,谈无忌功力非凡,我等到腿肚子打颤都没等到一个字,只得举白旗投降——最近各路神仙都觉得我的上空是观光圣地,时不时来找个乐子,对此种不明物体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一会功夫,头顶上的框框里,一只喜鹊和一只乌鸦吵得天翻地覆。

  溜不溜?溜!废话!不溜等着变油炸喜鹊咩!

  怎么溜?都要溜了还怕哪个,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头!

  在乌鸦的歌声里,我雄赳赳气昂昂迈出一步,被他拽了回来。我收势不及,翻倒在地,还一脚踢在栏杆上……我残废了!屁股摔成八瓣了!脚趾头断掉了!

  我忘记了是乌鸦嘴里唱出的歌,信他不得,所以,不得不在以后的一小时里保持卧倒状态,悔不当初啊!

  更有甚者,罪魁祸首看不出一丝内疚,一手抓住雕花栏杆,一手在空中优美地挥舞,笑得死去活来。

  擦干眼泪,他终于良心发现,一本正经地说:“听说你不怎么认人,我刚刚试探一下,你记我的脸倒是很清楚嘛,好吧,冲着你这份痴心,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我今年刚刚大学毕业,小时候在神童班跟你哥是同学,我喜欢读书,闲来玩玩游戏,并不是很喜欢交际应酬,所以上次我冲着那漂亮的制服领了义工任务,你才有机会认识我。”

  我恍然大悟,不知道作何反应,他挑眉笑道:“喜欢我的女生多,所以我要应付的女生实在太多了,要不是我们家人说你品性纯良,一定要让我来认识你,我才懒得出门呢,不过还好,在这里遇到李寻欢,也算是不虚此行。”

  我战战兢兢问道:“请问你家人是哪位?”

  他拿左边眼角朝我的方向斜了一下,歪歪嘴说:“我们不是很熟,这种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吧!”

  此男只应火星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好奇心真是要不得的东西,我还在苦苦思索他们家到底是哪个熟人,他突然满面肃然,在小板凳上正襟危坐,无比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臭脚丫子……脚趾头……受伤的大脚趾头,目光无比温柔缠绵,让人惊悚不已。

  我敢用脑袋担保,他决不是在为我疗伤!

  我身上的伤痛不医而愈,像装了个弹簧,一下子蹦起来,他眼角一挑,嘴角一压,冷冷地说:“要不是想跟你熟悉一下,我才不会碰你,我也是蛮有格调的,不怕跟你坦白,全四海的漂亮女生都随我挑!”

  我扶着栏杆瑟瑟发抖,脑中的救护车救火车警车声音响成一团,他扑哧笑出声来,“你性格这么变态,难怪没人喜欢……”他似乎颇为我的前途命运担忧,一边摇头,一边啧啧叹息。

  我再次退后三步,去墙角摸打狗棍,他丝毫不知道有头破血流的危险,冲我扬扬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下巴一抬,笑吟吟地说:“来,为了证明我所言不虚,给你看我以前的校花女朋友。”

  远远瞟一眼,我顿时冷汗如瀑,他好不要脸啊,竟然把自己和芙蓉姐姐的照片合成!还是最经典的S型照片!

  “过来看看呀,大家都说她很漂亮,跟我真是男才女貌,你说呢?”他满怀期待看着我,眼睛眨得像是抽风,如果在今天之前,我还会当成他在跟我抛媚眼呢。

  “快点过来看呀,看看我的前女友漂不漂亮嘛!”他自以为幽默,笑得花枝乱颤。

  见我抵死不动弹,他眉头一拧,低头看看照片,长长“哦”了一声,作恍然大悟状道:“喂喂喂,别自卑啦,我知道我女朋友身材好,她可是校花呢,一般人哪里比得上!你看这个S型,我特意要她摆的,为了说服她真费了我不少力气。她非说是芙蓉姐姐的经典,她做不出来,依我说,这样能表现出女性的曼妙身材,抄袭一下也无妨嘛!”

  他眼角几乎飞入发鬓,脸上有掩不住的桃色光芒,忽而,他目光发了直,带着挑剔的小钩子在我腰上盯了一气,变得满脸懊恼,重重叹了口气,嘟哝道:“都不知道我家里人看上你哪点,简直就是降低我的格调……喂,你跟纪南辕到底什么关系啊,你难道真的是纪家大小姐?”

  我一把火烧到凤凰山,差点当场发作——我跟你不熟,再喂一声,打爆你的头!

  他若有所思,自顾自点了一会头,抬头看天,眼角耷拉下来,一张脸阴转阵雨,怆然泪下,“难怪我家里人要选你,这个校花女朋友就是因为家里实在太穷了,而且还有一对双胞胎弟弟要我养,我家里人坚决不同意,加上她动了阑尾炎手术还想赖在我家养身体,我妈硬是把她轰走了。唉……为什么她就不能有你这样的好家世呢!”

  他茫茫然低头,看着前女友长叹,“人啊,果然不是十全十美,小玉,你不要怪我,只怪你投错了胎。”

  也不知道是为谁心酸,我慢慢坐到地上,苦笑道:“你错了,我家世并不好……”

  我想告诉他,谁也不是一出生就家财万贯,四海开发前我们同样贫困落后,两位妈妈出门打工,因为没有文凭受尽白眼,这才憋着口气回来建设家乡。而且,现如今孑然一身从外地来打拼的人越来越多,只有踏实肯干的才能站稳脚跟。

  如纪天涯那样不诉苦,凡事一力承担的男人,如两位妈妈那般质朴乐观而吃苦耐劳的女人,构成了四海的脊梁,使四海有了今日的繁华,这些,跟好的家世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并没有跟他理论的必要,必须赶快弄走他。

  他看出我惨淡的面色,终于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淡淡地说:“你这个女生也真是,非要我动真格的才服气。喂,你刚才说什么家世不好,到底什么意思?”

  我迅速回过神来,笑得那个阳光灿烂枝繁叶茂六畜兴旺,“我才不是纪家大小姐,我只是跟纪家打工赚零花钱,我爸爸妈妈都是编书的,我家还有老外公,还有小黑,都靠编书过活呢!”

  “什么!那么多人都要我养!有没有搞错!我家里人是疯了不成……”

  一个眨眼工夫,骂声已经延伸到前面不远的车站,欢欢气喘吁吁冲出来,一个趔趄,扑通跪在我身边,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他戳戳自己的馒头脚,又戳戳我肿成小笼包的脚趾头,嗫嚅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泪如雨下。

  我心里一酸,毫不客气地揽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恶狠狠地说:“你最好赶快锻炼,下次还背不动我,看我不掐死你!”

  我的威胁非常有效,他擦干泪水,嘿嚯嘿嚯两声,气沉丹田,迅速将我扶起来放在背上,吭哧吭哧两声后,噩梦重演,他变成四海小吃——糍粑粑。

  好不容易爬起来,欢欢再次成了水煮大虾,扶着我上了阁楼就跑得无影无踪,完全看不出还是伤病员。

  把脚趾头包成旺仔小馒头,我对着镜子比划了半天,始终摆不出完美的S型,不对,应该说始终是个I型或者L型,甚至还有O型的趋势,气得我差点一拳头把镜子砸了。

  怀着满腔悲愤下楼,我这才想起刚刚被欢欢一打岔,要找祸害麻烦的事也忘记了,连忙将他拎进小院,龇牙咧嘴装成母老虎喝道:“那谈无忌到底什么来头?”

  “喜鹊大人,冤枉!”欢欢恢复力超强,又开始捏着兰花指扮妖孽,我使出不传秘技,钳他手臂内侧的嫩肉肉,他连连闪躲,哼哼唧唧地说:“别听你哥哥瞎说,是我自作多情,他给点温柔我就陷下去了。其实我们真的是单纯的邻居关系,小时候我很漂亮,他只带着我玩,他的人还不错,就是他家里人势利了一点,我妈一定要出国,我猜大部分原因是被他妈妈气的!”

  “哈,你们说我什么坏话!被我抓到了哦!两个小坏蛋!”谈无忌去而复返,笑得像个偷腥成功的猫。

  眼看他以恐怖的热情张开双臂扑来,我浑身一个激灵,立刻调动所有细胞备战,迅速闪到欢欢身后,可怜欢欢被纪南辕说中了,并不清楚他的底细,当即被他抱个正着,成了人形雕塑。

  谈无忌坚持了用身体接触拉近距离的原则,更表现出寂寞难耐饥渴万分等等美好品质,将欢欢从头摸道胸,最后停留在那一尺九的水蛇腰上,一边摸一边啧啧称叹,“我的小媳妇还是那么漂亮,要是个女人该多好啊。你走的那年,我吃不下睡不香,整整瘦了十斤,不过也好,幸亏瘦下来,要不然现在你也不会看到你面前这个超级大蟀锅……”

  手无缚鸡之力的欢欢左躲右闪,上拦下挡,哪里是采花贼谈无忌的对手,登时被**得面无人色,有如热锅上的蚂蚁,眼睛因为发求救信号太频繁而失去控制,只得闭目死忍。

  “喜鹊,欢欢,快来帮忙!”前面传来小坏的呼叫,我赶紧闪人,谁知谈无忌身手比我还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身堵在门口,摆出最酷的姿势,一手撑着门框,不过,如果那只手不抠痒痒的话效果会更好一点。

  我回头一看,欢欢一丝不苟的三七分头发成了鸡窝,还有几缕垂落在眼前,紧身小背心几乎撂到胸口,怎么看怎么落魄。我终于良心发现,将他的小背心拉了下来,带着几分嫉妒悄悄掐在那小腰上。

  一转眼,谈无忌已经反客为主,摆出兴师问罪的经典造型,双脚叉开站成圆规状,双手抱在胸前,眼角一勾,冷笑着说:“喜鹊,欢欢,都是熟人,你们就不必跟我打马虎眼,说吧,你家到底什么背景?”

  我咬牙切齿地笑,计划已经成型,第一步,稳住前面的人;第二步,联合欢欢;第三步,修理无耻之徒!

  今天真是大开眼界,男生见得多了,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无耻的,而且也是第一次见到把无耻当成正大光明的借口,更出奇的是,还想在另外一个无辜的女子身上延续此种无耻举动!

  我真为那可怜的女生掬一把同情泪,她竟然在养病时被对方家长赶出家门,他到底还有没有一点做人的良知!

  也许我的呼吸太过粗重,欢欢将头发捋好,悄然退后一步,避免被战火殃及。我回头朝他递个眼色,他瘪瘪嘴,闷闷道:“无忌哥,你问她这些做什么?”

  谈无忌眸中掠过一丝尴尬之色, 嘿嘿笑着说:“说来都怪我,我知道她条件好,怕在她面前丢份,拿前女友的照片出来撑场面,没想到小喜鹊果然是大小姐脾气,外表看起来很可爱是可爱,吃起醋来也吓死人,故意说气话气我。哎呀,她的功力还真高,我这么成熟的人,竟然一下子就被气走了!”

  老天,我应该想到的,他除了是个玩暧昧的高手,从头到脚的构造都跟我们不同!

  欢欢总算回过神来,拧拧我腰上的肉肉报仇,嬉笑着说:“无忌哥,小坏他们忙不过来,我们就少陪了。”

  他还算有点道义,要跑了还拽上我的左手,只可惜谈无忌比他更为坚决,一把拽住我的右手,两人的拔河比赛就此开始,我就成了那可怜的粗绳子,两条胳膊差点被拆下来。

  “你到底想干嘛!”好久没飙过狮子吼,飙出来果然浑身舒爽,只可惜效果天差地别。欢欢这没用的家伙吓得将我的手一摔,躲开十万八千里,心脏强壮的谈无忌一点也没受影响,哈哈大笑,“喜鹊,别生气啦,我跟前女友是有缘无分,跟你才是有缘有分,堪称天造地设的一对,以后你会幸福的!”

  欢欢一张妖孽的脸完全扭曲,顶着炮火冲锋陷阵,也顾不得讲漂亮了,以诡异的姿势上来抱着我的手臂,憋得满脸通红,大有打死不放的意味。

  因为要撑住腰前仰后合,谈无忌暂时放过我,气喘吁吁地说:“小媳妇,你真是太可爱了,没关系,你不用吃醋,要不你跟喜鹊一起跟了哥哥算了,让哥哥享受一下齐人之福。”

  欢欢战斗力实在太弱,要不是我拉住,肯定就来个倒栽葱。屡次出丑,欢欢几乎抬不起头来,脚一跺,小腰一扭,捏出一个兰花指喝道:“老子就是毁容也不会跟你玩,别做梦了!”

  我无语望天,就凭欢欢这个娇滴滴的模样,谈无忌肯定又误会了,果不其然,他用温柔得让人打摆子的声音说:“小媳妇,哥哥从小把你当女孩子打扮和教育,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从小到大,你一直是哥哥见过最漂亮的人,跟你出门回头率很高,特别有面子……”

  搞了半天,原来欢欢变成妖孽的罪魁祸首在这里!

  一转眼,欢欢的眼眶就红通通的,眼中泛起浓浓的雾气,我见势不妙,模仿我家冰山,在他屁股上印上一个三十六码的鞋底子,将他轰了出去。

  这种老弱残兵做援军实在没用,还不如我一鼓作气打败敌人!喜鹊必胜!

  谈无忌深情款款的回应被我打断,登时恼羞成怒,更加正大光明地斜着眼看我,眼刀子一把把飞过来,不过,很快被我用破鳝鱼的刀子给吓唬回去。

  谈无忌仰天长叹,满含对命运不公的控诉,对人不能十全十美的伤感,对接受O型喜鹊的无奈……

  不要问我为什么猜得这么准,因为他叹过之后,大步跨到我面前,第一次正眼看我,以谈国家大事的郑重其事道:“我知道我家里人为什么要我来跟你见面了,趁着我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趁着你还小,我们要好好计划一下,以后怎么让我接手天涯实业,怎么分配权力。纪南辕这么多年一直压在我头上,什么都比我强那么一丁点,我早就不爽他了。等我把天涯实业牢牢抓在手里,不让纪南辕有一点机会插手,我才能接受你的深情厚意。”

  他用力攥紧拳头,好像要捏死手里的蚂蚁。

  扑通一声闷响,不死心前来支援的欢欢再次被击倒在地,小坏惊叫连连,一口气拖走,和大家一起慰问伤员。

  欢欢倒地,谈无忌丝毫没有去扶的意思,斜了他一眼,满脸厌烦,那谴责的意思如此明显,以至于我不想看都不行,以至于我不想动手都不行!

  水管!水龙头!

  完美的武器就在前方,我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利落身手,飞身扑去,抓起水管,将水龙头拧到最大,目标:正前方一败类!

  看到有好玩的,大家欢呼着跑来,我们组成冲洗败类盟军,联合起来好一通扫射,冲得谈无忌差点贴到墙上,成为完美的人形青苔。

  这个下午真是热闹,赶走败类,小坏和大志包揽了咖啡馆全部的活计,让我在厨房好好治疗受伤的心灵。

  更有甚者,一向懒得出奇的欢欢听我报完全部菜名,脚不疼了,腰不酸了,脑袋也不耷拉了,不仅操刀进行高难度的剁肉活动,连择菜剥蒜头切姜丝一概接手,做得无比欢快。

  傍晚,客人渐渐多起来,沈爷爷也来了,拎着个自备的大茶杯坐在门口,还嫌我家台阶坐着硌人,将钓鱼的小凳子拿出来,根本不用我们招呼,一边喝茶一边看风景,摇头晃脑跟客人打招呼,跟游人讲叙四海名胜,真是自得其乐。

  不知道什么原因,沈爷爷终于认清楚囡囡配不上我的事实,不过,他强调,小朋友的事情并不会影响他跟外公的友谊,以外公的性子,只要跟他的人都算是他的死党,所以我很怀疑他的友谊是不是冲这些鳝鱼牛蛙而来。

  果不其然,老外公又骑着钓鱼专用的三轮车慢慢悠悠过来,老远就怒吼道:“沈老头,今天没你的份!”

  一瞬间,屋顶上又是乌云笼罩,电闪雷鸣,满屋子人顿时鸦雀无声,欢欢还没习惯这种十分有杀伤力的声音,一个哆嗦,差点把刀子砸脚上。为了避免再次出现流血事件,虽然有些舍不得,我还是迅速掏出早已备好的MP3,用耳塞堵住他比脚更柔弱的耳朵。

  刚来没多久的小玉完全学到了四海女子的彪悍作风,从我那看美男专用小屋里冲出来,冲外头扯着喉咙叫道:“外公,别嚷嚷,有人谈恋爱哦!”

  一个炸雷再次响起,“你们光知道在这里谈恋爱,都不会教我家宝贝喜鹊,害她现在到处偷窥美男,你们缺不缺德啊!”

  又一瞬间,屋顶上好不热闹,乌鸦大神嘎嘎飞过,烂桃花大神磔磔怪笑而过……

  小玉笑弯了腰,再度遁入小屋赶稿,咖啡馆里扑哧声此起彼伏,沈爷爷还算有点良心,从窗口探进头来,憋足了力气嘘了一声,大家好歹控制住音量,有的冲出门,有的蹲进竹林,更夸张的是钻到桌子底下。

  我气得好一阵头晕目眩,夺走欢欢的菜刀,对准外头毁我清誉的一干敌人,舞起威力无穷的太极神刀,直到听到欢欢凄厉的“救命”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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