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栓目光一敛,操起手边的铁棍子,大喝一声,只见头顶上方又落下几个人影,持刀拿剑,俨然动了杀机。
官兵在外,那这里面的,不单单是刺客,还是同谋了。
舜公子冷着脸,毫不留情,当先一个刺客最为老练,目露凶光,双剑横扫,瞬息之间已刺出了三十来剑,那剑尖每次都砍在折扇的尖头上。那人的剑式凌厉,势不可挡,然而舜公子亦菲等闲之辈,长身拔地而起,竟然轻飘飘的站在那人的双剑之上。那人眼色微变,猛地抽出一剑,舜公子足尖刚落地,侧身一转,突然袭来的一剑就落空了。剑光飞舞,扇风来袭,每次那剑尖都将将近到舜公子的胸口,都被那一柄折扇轻易扫开,扇子一转,那双剑已然脱手而飞。
那人目光沉了沉,突然只身冲上前,袖中露出一截银光。舜公子冷笑一声,折扇合拢,一下震开了那把短刃,又一下,打断了那人的手腕。
那人吃痛,惨叫一声,早被舜公子一把揭开了黑巾:“王参将,你好好的不在京城巴结蟞王,跑到江府扮什么刺客?”
王参将一见眼前的黑衣男子居然认出他,脸色难看至极:“你……你是什么人?”
那厢铁栓已经降服了一帮小喽喽,个个打趴在地,他转头对舜公子说:“公子,属下在他们身上发现了黑铜堂的印记。”
“哦,原来是黑铜堂的人。”舜公子目光一冷,又看向王参将。
王参将胆战心惊着,原本他只是蟞王派来刺杀江府中的人,和外面的官兵来个里应外合,给江家人来个措手不及。蟞王还特意拨了一批杀手给自己,哪知居然这么轻易就被他们给击溃,这这这……
死鸭子嘴硬,王参将喊道:“你们知道本官是谁,怎敢还对本官无理!江家意图谋反,蟞王已上禀皇上,证据确凿,你们还是识相点,乖乖束手就擒吧。”
舜公子昂着脸,道:“江府还未搜查,怎就证据确凿?况江府怎么说也是世家大族,怎容你们这些鼠辈搜查?这是置江家于何地?”
王参将冷冷一笑:“江府算什么狗东西,在蟞王脚下,那是连鞋底的泥都比不上!”
舜公子狠狠一踹,那王参将被打落了两颗牙,满嘴血肉模糊,又被舜公子虐待**,哀叫连连。舜公子耳听得动静,门口那边快撑不住了,得再被他们发现之前,趁早离开这里。
当机立断,他杀了王参将,铁栓脚边的那些虾兵蟹将当然亦难逃一死。
舜公子敛眉看向铁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木华呢?”
铁栓皱眉道:“木华说她要打包江夫人送她的东西,到现在还没回来。”
舜公子本中了奇毒,虽有月公子的药丸压制,但仍觉得有点儿心力交瘁,他扶着额,靠在一边的树上。
铁栓担忧道:“公子,不要紧吧?”
舜公子摇头说:“无事,你快去找木华,已经没时间了。”
铁栓郑重一点头,快步跑向屋舍。
舜公子放下抵着额头的手,重重一叹气。
官兵已经冲进了江府,满院剑光飞舞,孟氏一改先前温婉大气的长裙装束,换了一身贴身的劲装,冷着脸,抽出腰间软剑,与那些侍卫殊死搏斗。她身躯轻若鸿毛,手中剑芒一闪,已有三个人头落地,出手极快,手中挽着剑花,一次次向敌人刺去,劲道十足,剑锋凌厉。腾起时在空中连踢数脚,将那些想要冲上来的敌手打得吐血。家中的丫鬟仆妇也不是等闲之辈,尤其是孟氏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和乳娘、侍卫,个个身怀绝技,身手不亚于孟氏,与江府中的侍卫齐心协力,亮出长剑,身子一飘,刺出森森雪剑之寒。
孟氏矫健的身影宛若鸿雁掠影,她一掌打翻敌人,喝声道:“相公,快带舜儿他们离开!”
“夫人放心。”江舒燎在两个孟氏陪嫁丫鬟的掩护下冲向后院,周身全是刀光血影。
谁会想到江府书香门第,江舒燎守备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倒是一向韬光养晦的孟氏是个舞刀弄剑的巾帼英雄,红酥手,未必握不起刀剑。
后院的湖旁也打起来了,一地血污,水里浮着尸体。挎着包的木华凝眉痛下杀手,柳叶刀在手中舞得生风,寒禁飞针扎了不少官兵。舜公子和铁栓亦在打着没完没了,前仆后继的官兵,根本没撤退的机会。江舒燎一皱眉,疾步上前,却见刀光一闪,“喀”地一声,一个陪嫁丫鬟举剑一挡,那突然砍向江舒燎的刀被拦腰折断。霎时间,断刀如流光银蛇,流转滑过,江舒燎两边的丫鬟都被官兵引开。他咬咬牙,喊道:“舜,快跟我来!”
舜公子和铁栓、木华立刻纵身跃起,脚踩过那些敌人的头,赶向江舒燎。
江舒燎到湖边,拨开草丛,找到了一个树桩,忽觉背后有风力,却又来了一声清脆的响动,孟氏面孔隐隐浮起几分杀气:“逆贼敢尔!”
江舒燎转头惊呼道:“夫人!”
孟氏受了不轻的伤,杀光了外面的敌人,却发现人数过于少,才明白那些官兵早冲到后院去了,她这才火速赶到。
“快带舜儿走!”孟氏咬牙迸出一句,电光火石间,那对面的长刀划破了她如凝脂的肌肤。刀光一闪,系着玉佩的穗子被生生割断。
“啪”的一声,那玉佩摔在了冰冷潮湿的地上,碎成了一片。
江舒燎望着那块玉佩,心中一痛,而孟氏像是浑然不在乎一样,握着剑与敌人相抗,目光带着森森寒意:“江舒燎,如果舜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江舒燎醒过神,高声喊道:“舜,你们在哪?”
舜公子等人急急赶到:“江叔叔!”铁栓铁棍一砸,孟氏对面的敌人的头颅便掉落在地。
孟氏喘了口气,狠厉地说:“你们快些走,我来断后!”
“江夫人……”木华神色忧虑道。
舜公子拦住了木华,摇摇头。
江舒燎一按树桩上的年轮,轻轻转动,而那原来波澜不惊的湖面卷起一阵巨大的漩涡,慢慢浮上来一艘小舟,江舒燎道:“你们快上去!”
舜公子对着江舒燎匆匆一礼,便快步过去:“还愣着做什么,快跟上!”
铁栓拉着犹在发愣的木华上了小舟,待他们都上了船只,那小舟的边缘都流出淡蓝色的光芒,却是逐渐布出结界,彻底隔绝了与外面的世界。这艘船,本就是江舒燎为了迫不得已逃生时所用,这结界虽然将船外域船内相隔绝,但并不影响船里面的人的呼吸,空气还是流通,但没有一个漏洞,这正是此结界最神奇之处。
“公子,我们不救江守备和江夫人吗?”木华局促不安道。
“木华,你还不明白吗,蟞王要捉拿的人,有哪个成功逃脱过?他假意以江守备谋反之事搜查,未必不是故意要擒拿公子。你想想,滁州离京城不近,江守备又没多少兵,怎么好好的会谋反。他一定是从哪里得知了消息,知道公子在这里,想要一举拿获。”铁栓说。
“蟞王为什么要和公子作对?”木华问。
“木华,我以为你一向挺聪明的。”舜公子淡淡道。
木华一愣,怔怔地看着舜公子,心中莫名难过了起来。
公子,就是这样冷心肠的人吗?连自己的亲叔叔亲婶婶,都要袖手旁观?他不是说拯救苍生吗,为什么却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搭救,还这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铁栓见木华这样的情景,不由在心中叹气,这丫头不知最近在想什么,这最简单的道理,连他都想清楚了,她却还蒙在鼓里。蟞王与黑铜堂勾结,不轨之心昭然可揭,假若公子到了他们手里,千机门也就等同于受到牵制,那这江湖,就没有多少人能阻止得了他们了。今日江守备和江夫人的光景,一看就是誓死不离开滁州江府,将家人都有这么一种痴情,就是死,也不会放弃。既然他们有这决心,那是无论如何劝不动的了,既然劝不动,那就索性放开手,任由他们去吧。假如强行干涉,只怕会适得其反,那蟞王决不可能会失手,时间再耽搁下去,保不定会有黑铜堂的人来。
那边孟氏咬破舌尖,一口红血喷在了剑尖上,随即剑身发出黑红色的光芒,那孟氏的家仆亦跟着做出同样的事情,一时间,黑红色的光染了剑身,浓重万分。
船上的舜公子一看到此情景,脸色异常难看,反观江舒燎,却是漠然一笑,他亦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地面上画符。
血凝成的剑阵杀气凝重,威力惊人,但这也是一种邪术,会损人寿元。江舒燎重重一拍树桩,那树桩猛然下坠,而湖上的船只跟之下沉。
孟氏嘴角溢出丝丝血迹,惨笑道:“相公,这回我可要带你一起下地狱了。”
江舒燎微微一笑,仿佛那死亡只是皮毛点大的小事:“我答应过你,身死相随,永在滁州。”
木华失声道:“江守备!江夫人!”
舜公子咬牙半晌,袖子中的拳头攥得死紧,现在还不是时候,但他一定会报仇的。他不是冷漠无情,也不是不顾亲情,只是过于沉静,在即将与亲人分别的那一刻,也保持着冷静,唯有这样,才能保护好身边的人,以及大燕的未来。此时此刻,万不能失了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