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副长辈慈爱关心晚辈,姐妹情深互相管教,家宅和睦的画面。”蒋明娇傲然踏进屋子,冷冷环视程珠宝二人一圈,“只是不知道若把刚才的场面传到外头,会不会有人被这份姐妹情弄得作呕!”
八宝跟着唱道:“作呕作呕!”
程珠宝程珠银二人骤然变色。
“蒋明娇?”
“你怎么过来了。”
小丫鬟这才哭丧着脸,战战兢兢地道:“县主不让我通报,说是想给几位小姐一个惊喜。”
程珠宝程珠银面色发黑。
惊喜?
惊吓还差不多。
程珠玉发现蒋明娇来了,挣扎着坐了起来,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娇娇……”然后她吃了口冷风,禁不住咳嗽两声,眼眶不由自主红了,忙偏过头道,“瞧你好不容易来看我一次,我就弄得这么难看和狼狈。”
蒋明娇忙上前想扶她。
程珠宝二人丫鬟想拦:“县主……”
蒋明娇盯着二人的手,冷然吐出一个字:“让开。”
两个丫鬟被话中寒意冻得一激灵,不自觉就退了一步。
蒋明娇三两步上前,扶住程珠玉后背:“珠玉,你怎么样了?”
笑梅眼睛都哭肿了,顾不得程珠宝程珠银二人在场,为程珠玉告状道:“月初大夫人病了,点名要小姐去侍疾。小姐一连不眠不休照顾了七八天,才将大夫人身体养得好了些。大夫人不知怎的又非要闹着去大觉寺上香,一来一回大抵是吃了风又劳累过度,和小姐说着话呢,只一眨眼又病倒了。这一回大夫人引发了旧疾,病得凶险,差点没了命。我们小姐几乎是一晚上没合眼地照看着。”
“结果大夫人被救回来后,大小姐二小姐转头就向伯爷告状,说是咱们小姐把大夫人气病的。”
“伯爷罚小姐跪了一晚上祠堂,没给吃没给喝。”
“小姐早上就烧起来了。”
“我背着人请了大夫给小姐看病。大夫还没来得及来呢,大小姐二小姐就非要咱们小姐去跪着……”
“明明女神医都说了,大夫人的急病是旧疾所致,与咱们小姐无关。小姐身子骨本来就不大好,再这么磋磨下去只怕扛不住多久……”
她哭得泪如雨下。
程珠玉情况的确不大好。
她盖着厚厚被子,捂着汤婆子,仍旧冷得瑟缩打抖,素来圆润的小脸瘦出尖下巴,此刻烧得通红,平素小鹿似的圆眼睛紧闭着,睫毛因不舒服微颤,人委顿憔悴极了。
蒋明娇借扶程珠玉时,探了探她的脉搏。
外感伤寒。
十分凶险。
程珠玉气息微弱,烧得都有些糊涂了:“娇娇,你别为我和她们吵。咱们姐妹俩好好说说话,我屉子里有给你留的糕点……”说着说着又喃喃地道,“爹,娘,我好疼,好想你们。”
蒋明娇心口一酸。
程珠玉是个直爽豁达性格,颇有些像嘴硬心软的小辣椒,虽是孤女却从未在外人前示弱乞怜。
这恐怕是她头一次这般哭。
她轻轻搂着程珠玉,目光如一片一片寒凉的刀,一一扫过程珠宝程珠银二人,才压抑住胸腔内怒气:“白术,赶紧再请一个大夫来。”
白术转身想走。
程珠宝哼了一声要拦:“蒋……明娇县主,这可是广孝伯府,你在府里头这般做派,是不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蒋明娇冷笑:“你们若是想背上逼死堂妹的罪名,大可以再拖延片刻。”
程珠宝、程珠银唬了一跳,下意识地道:“不过一个伤风罢了,都吃过药了,何至于那么严重……”
她们素来欺负程珠玉惯了。
虽然得到女神医的解释,知道伯夫人的病与程珠玉关系不大,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能让程珠玉吃瘪就好。这其中当然也有伯夫人意思——程珠玉不知是否发现了什么,一直不肯同意那桩婚事。她们想着杀一杀程珠玉的性子,好让她尽快服软。
但她们真没想逼死人。
她们没胆子。
蒋明娇毫不客气地骂道:“程大小姐,要不要我现在让你连着七八天不眠不休,再把你扔到没有地龙的祠堂里净饿着跪一晚上,让你来试一试这是不是只是一个伤寒可好?”
程珠宝被如此威胁,心中恼怒地嘴硬:“我就不信你敢……”
蒋明娇断然喝道:“你大可以看我敢不敢!”
程珠宝一下闭嘴了。
蒋明娇就是个直爽鲁莽的疯子,以前没皇后娘娘护着时,就能做出把欺负程珠玉的人,一拳打掉门牙的事。她和程珠玉感情极深,若真把她惹急了,说不定她真敢胡来。
蒋明娇自个是县主,得皇后娘娘和小公主看重不说,还是平阳侯府嫡长女,又有魏国公府这个外家护着。
蒋明娇就算真疯了欺负她,最好的结果也不过蒋明娇被家里人压着来道个歉后,她被家人逼着咽下这个哑巴亏。
倒霉得还是她。
她想着想着又不忿嫉妒地泛酸——家世门第好不说,还讨皇上皇后小公主喜欢,被封了县主更隔三差五进宫……
蒋明娇的命怎么这么好!
程珠银看出不对劲:“长姐,还是赶紧请个大夫。我看三妹妹的情况真的不大好。”
被蒋明娇一提醒,她才发现程珠玉烧得太过了。
那桩婚事还要程珠玉去呢。
程珠宝是长房嫡女,大伯母定然舍不得她去淌这火坑。若程珠玉有个三长两短,这婚事岂不是要落她头上。
她逼程珠玉是为避开这桩婚事,可不想临到头鸡飞蛋打了。
程珠宝见势不好有些慌了,面上撑着强不肯服输,到底让人去请了府里的大夫。
胥大夫一来便下了结论:“外感伤寒十分凶险,再烧一会儿只怕人就有风险了。”
蒋明娇目光冰冷,一寸一寸扫过程珠宝程珠银二人,才轻柔如哄孩子似的哄程珠玉。
程珠宝程珠银二人心惊,面庞发白。
差一点。
就差一点她们就闯祸了。
见程珠玉已经睡着了,她们根本不敢多留,作势就要告辞离开。蒋明娇给程珠玉掖好被角,才平静看向二人,一字一句清脆道:“今天发生在珠玉身上的事,我都替她记下了。不消多时,满京城都会记下二位对同府堂妹如何姐妹情深的。”
程珠宝一时不忿:“蒋明娇,你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
蒋明娇冷笑。
“凭珠玉她是我要护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