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后。
湖墨显然更紧张了,不自觉地抓紧了郑兰淳的衣角,口中喃喃祈祷个不停。
郑兰淳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揪了一下她的鼻子:“我看蒋公子都没你着急。”
湖墨瞪了眼郑兰淳道:“蒋公子不着急是他气度好,但小姐您怎么就不着急呀。二甲榜单也没有蒋公子的话,就只剩下一甲榜了。可是一甲榜……”
郑兰淳挑眉笃定道:“可是一甲榜什么?我看啊,蒋兄这回必定在这一甲榜上。”
……
人群后。
蒋明娇轻笑着扭头问道:“府里的状元酒都安排好了吗?待会儿一甲榜单出来了,会有贡院的人上门报喜的,可得多提前准备几个打赏荷包。否则大哥考了个好成绩,咱们堕了他的威风可不好了。”
……
人群更后方。
玉妈妈神情愈发不屑一顾:“连二甲榜单都没有上,大少爷这次可真是考栽了。我看咱们也不用等了。剩下可只有一甲榜没有公布了,难不成那瘸子在考场里大病了一场,还考了一甲不成?”
蒋明娆用帕子掩唇,适时发出一声嗤笑:“玉妈妈可不能这么说,说不定大哥这回真的爆了冷门,夺了一个状元呢。”
玉妈妈撇了撇嘴:“就这样还能爆冷门,我看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太夫人则是轻阖着老迈的眼,直接问玉妈妈道:“上次说过春闱看榜回去,就给五福堂上下赏银子的。你将银钱账册都准备好了么?”
玉妈妈巧笑道:“哪儿还用太夫人吩咐,奴婢早就办得妥妥的了。”
……
二甲榜单出炉令人群又沸腾了一会儿。
紧接着贡院门第三次打开了。
两个朱袍小吏举着一个极短的榜单走出。身旁跟着一手拎锣一手拎鼓的小吏。
人群都目不转睛地望着三人,紧张得不再说话。
广场一时变得极为安静。
朱袍小吏熟练地张贴着榜单。拎着锣鼓的小吏则先敲响了锣鼓,用明亮高亢的声音道:“一甲取仕三人,第三名榜眼贺然,扬州人士,开元三十九年生人,籍贯……”
人群中传出了小小的惊呼声。不少人皆扭头看向一个中年考生。
中年考生明显惊喜过望,半晌才反应过来。
“我考中了?”
“榜眼?”
“我考中榜眼了!”
……
为防止同名同姓的人,在一时激动下弄错了排名,小吏念完了考生信息后,才继续念榜单排名:“一甲第二名探花郎,薛青,绍兴人士,明德一年生人,扬州城院试名列第一,扬州城乡试名列第一……”
探花郎是薛青。
这一点倒没出众人意料外,众人都羡慕嫉妒地望向了薛青。
牛远道扬起一个小小笑容,朝薛青真诚地拱手道:“今科探花郎,薛公子恭喜了。”
蒋奕文亦扬起雪白广袖,潇洒地拱手道贺:“在小号里亦能考出这等好成绩,薛兄果然功底非常人可比。”
薛青明显怔了一瞬,才朝着牛远道与蒋奕文一一拱手,缓缓露出一个笑容:“竟是考中了探花郎,倒是个惊喜了。”
他口中说着惊喜,眼神里却意外多过喜悦,似是有些失望于这结果似的。
但他是深沉老练之人,只在最初露出了些情绪,便很快恢复了以往的如玉翩翩笑容。
旁人见薛青翩翩而笑时容貌过人,只感叹着薛青探花郎的‘名副其实’,忽略了那一时的异样。
蒋奕文却勾了勾唇角。
失望吗?
有趣。
待小吏念完薛青籍贯后,全场便只有一个状元郎未公布了。
人群情绪已被调动到极致,不少人面上含着调侃的笑容,暗地里却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牛远道只考了三甲第一,薛青是探花郎,蒋奕文被分了席号,大病了一场,恐怕已发挥失常。
今科状元究竟花落谁家?
在众人的灼灼注视下,小吏声音倒还十分沉稳:“一家第一名状元郎,蒋奕文,京城人士,明德四年生人,未曾参加乡试、院试,由陛下亲赐国子监入学资格,经国子监考试后入国子监得监生资格……”
小吏接下来还欲说什么,众人耳内已连连轰鸣作响,嗡嗡嗡地听不见了。
他们倏地扭头望向蒋奕文,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怎么可能?
今科状元竟是蒋奕文?
倒不是说蒋奕文学识文章水平配不上。事实上他早在甫一入国子监时,就成了今科状元的热门人选。但他不是倒霉地被分到了席号,不是因受寒受冻大病了一场,不是因病发挥失常了吗?
牛远道大病一场后,都只考了三甲同进士第一。
他怎么还考了状元?
这一刻,许多人都彻底震惊了,望着蒋奕文的目光充满茫然。
……
人群后。
毫不意外的郑兰淳敲了一下湖墨额头,促狭地道:“现在不着急了吧?”
湖墨人已经傻了。
她呆呆地摇了摇头后,又睁大了眼反应过来,捂着自己的嘴尖叫道:“状元,蒋公子考了状元!虽然被分到了席号,蒋公子仍是考了状元!”
……
人群后。
蒋明娇瞥向了一旁的阮靖晟,笑吟吟地扬起了下巴:“怎么样,我大哥厉害吧。”
阮靖晟知趣地鼓掌道:“厉害、厉害、非常厉害。”
心里却暗自琢磨着,回头得带娇娇去一场校场,让她见识一下自己年少武冠四方的风姿了。
可不能尽被大舅哥抢了风头。
……
人群的更后方。
玉妈妈已经彻底愣住了。
听着小吏的声音,她下意识地道:“假的吧?”
待听见了众人议论声,她仍旧难以置信:“大少爷考了状元?状元郎是大少爷?这怎么可能?莫不是同名同姓的人弄错了吧?”
她下意识扭过头,想寻找太夫人与蒋明娆的认同感。
但二人都未能给她认同感。
太夫人虽未如玉妈妈般反驳出声,却是风雨欲来地阴沉着面庞,紧紧抿起了唇,一遍又一遍听着众人议论。
蒋明娆手握着一个甜白瓷茶杯,指节因过于用力都泛起了白色。
她拼命压抑着呼吸,一遍一遍地想压制情绪,挤出一个笑容,却终于是失败了,露出了阴毒怨恨的神色。
为什么?
为什么蒋奕文被分到了席号,考完就大病了一场,居然还能考中了今科状元?
他们二房的人的命都这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