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爷下手又狠又重。
蒋明娆被打得一个踉跄,脸颊高高肿起,陀螺似的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若非有丫鬟及时上前扶住她,她只怕已经踉跄摔在了地上。
她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刚沉着脸怒视三老爷:“父亲,你突然发什么疯……”
三老爷又是一巴掌扇过来,打向了蒋明娆的另一侧脸颊。
响亮又极重的巴掌声后,蒋明娆的另一侧脸颊也高高肿了起来。
至此蒋明娆的整张脸都已肿的如猪头,用手轻轻一碰便火*辣辣地生疼。
“小姐。”
她的贴身丫鬟哭着上来,拿出雪白帕子放在她面前,想要给她止血与镇痛,却胆怯地不敢碰她的伤口。
“我怎么养了你这个扫把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三老爷犹显不足,抬脚还欲踹蒋明娆,却蒋明娆的贴身丫鬟扑过来,压在蒋明娆身上挡住了。
“老爷您消消气,小姐身体不好,您不能打她了啊。”
小丫鬟刚说完便当胸挨了三老爷一记窝心脚,哇地痛苦吐出一口血。
不少与小丫鬟交好的纷纷面露急色,想要上前扶起小丫鬟,却又碍于盛怒的三老爷,焦急在原地转着圈。
刚被小丫鬟搭救的蒋明娆却对小丫鬟的惨状视若无睹。
哪怕近在小丫鬟身前,她都纹丝未动地立着,没想过拉她一把,只是用手捂着脸垂着头,掩住了满是怨愤的阴沉目光。
三老爷踹完小丫鬟,因身体太虚脱了力,不得不悻悻收手,朝蒋明娆的方向啐了一口。
“刚才真应该坚持让重明大师把你这扫把星给收了。”
蒋明娆只是垂眸不语,谨记着自己的伪装,露出恭顺柔弱之态,自眼角落下几滴眼泪。
我见可怜。
三老爷冷冷望向一众被吓傻了的家丁仆妇们,指手画脚地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一个个都吃饭吃傻了?赶紧给我把这尸体给埋进去,再给我把这坑填上。从今往后不许再提及这件事,否则我不介意这里再多几具尸体。”
众人齐齐打了个一个寒颤。
他们好像明白府里为何会无端出现一具尸体了。
蒋明娆也终于明白了。
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这具尸体居然是父亲犯罪杀的。
她一直以为这尸体是府里下人因斗殴或情杀,导致的意外伤亡。因下人们胆小不敢见官,才会把尸体埋在此处。为此她甚至设计了一套说辞,供京兆府尹的人来探查。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具尸体会是父亲的。
父亲……
她一直以为父亲也就是好*色、窝囊、愚蠢、虚荣、行事不知轻重等缺点多了些,还属于一个正常人的范畴里。
谁知道他竟杀了人。
看他毫不知耻的态度与家丁们埋尸的熟练手段,这应当不是他第一次杀人。
想起那具女尸身上的狰狞伤口,蒋明娆一阵一阵作呕,望着三老爷目光愈发厌恶。
“……三老爷不好了。”
家丁仆妇们正战兢地挖土填坑,外头一个管事匆忙跑来,因脚步太仓皇失措,还迎面摔了一个趔趄:“京兆府尹府来人了,说是有人报案说咱们府上有重大命案,要进府里来搜查呢。”
大周律规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虽然这句话大多时候都只是句空话——因为皇家或一般世家大族闹出命案,都是关起门自己解决,不会闹到京兆府的。
但若是有人报案了,京兆府尹按职责就必须去探查清楚。这时按照大周律的规定,无论是皇亲国戚都要配合调查。
若没有京兆府尹掺和,凭三老爷的那句吩咐和在侯府里地位,说不定真的就把这件事瞒下去了。
但京兆府尹却来了……
三老爷立即扭头望向蒋明娆:“是不是你这扫把星报的官?”
蒋明娆只是垂头不语,指甲却掐入了手心,难掩内心的仓皇与不安。
乱套了。
一切全乱套了。
的确是她找京兆府尹报案的,但当时的她只想将杀人罪名,扣在蒋明娇的身上,并已准备好了人证与物证,糊弄京兆府尹府的官差们。
谁能想到这具尸体会是父亲的呢。
就算她再恨父亲,也知道父亲不能担上杀人的罪名,否则她的名声就会全完了。
可尸体已挖出来了。
京兆府尹的人就在门外。
在场家丁仆妇都猜到了父亲才是凶手。她没时间找到能替父亲顶罪,并串好所有说辞的人。
且以父亲的榆木脑袋,也不可能逃得过京兆府尹中人的审问。
一切竟成了死局。
四面皆是焦灼飘**的楚歌,她身处其中无路可退骑虎难下。
饶是蒋明娆心性再狠辣冷漠,此时也乱了方寸了。
她该怎么办?
·
蒋安氏与蒋明娇赶到时,娇园外墙处已闹得不可开交。
争吵声怒斥声刀剑相撞声金戈声撞成的声浪一丈高过一丈,红衣衙役们不时一个过肩摔,家丁们反击一个窝心脚,沉闷激烈的打斗声令人头皮发麻。
平阳侯府的十几名家丁,与京兆府尹府的十名衙役们,已扭打成了一团。
场面混乱焦灼。
蒋安氏看着这一幕,太阳穴一阵一阵地发突:“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
她喊得声嘶力竭,奈何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如魔怔了似的,双目赤红地打得停不下来。
她的制止根本起不到作用。
她身后有几个粗手粗脚的仆妇和二房的家丁们,见势便扑上去想要将人扯开。
谁知他们刚扑上去,就被侯府家丁和京兆府尹衙役一人踹了一脚,还被挤出了包围圈。
不少人原本是劝架的,反倒被打出了火气,也跟着打了起来。
场面愈加混乱。
忽然只听如过年爆竹的砰地一声巨响,众人动作皆不自觉地一顿,紧接着一大缸凉水兜头将他们浇了一个透心凉。
他们抹了一把脸,刚想要怒骂与呵斥,扭头便见蒋明娇立在水缸边,与丫鬟们一起手持水瓢,身后站着一群手持出鞘利剑的侍卫,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她问了两句话。
“都清醒了吗?”
“还要接着打吗?”
都被浇了个透心凉,还有带刀的侍卫虎视眈眈,还有什么不清醒的和要接着打的。
众人皆羞愧地住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