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仁帝走后许久,太后宫里的空气都静得吓人。
宫女太监皆战战兢兢。
望着茫然呆坐半晌,神色风云变幻的长公主,太后轻轻叹了口气:“端佑,你这回可是把你皇弟惹恼了。”
长公主咬唇没说话。
太后轻叹着点了她一句道:“这件事,你得听他的话。端佑,不要忘了。你皇弟已经不是当年那被你护在身后的少年了。”
你,也不是当年一心一意护着弟弟,处处谨小慎微的姐姐了。
长公主神色变了又变,面庞终于浮现一抹悲哀:“母后,端佑懂了。端佑会好好办这件事的。”
太后叹息道:“让徐姑姑陪你走一趟吧。本宫的面子,还是有几分震慑力的。”
长公主殿下感动道:“谢母后。”
徐姑姑朝太后行礼:“老奴遵命。”
长公主带着茫然的金逸晨,与徐姑姑离开了。
太后叹息了一声,目光落在了徐姑姑背上。
眯起了眼睛。
·
一天之间,满京城又传起了一个传闻。
“威武将军要封侯了。”
“威武将军俘虏了回鹘王,不日将举行献俘仪式,亲自将回鹘王献给陛下。”
“之前那牢房就是给回鹘王住的。”
消息短时间内反转太多,跌宕起伏如唱戏似的。
围观的众人都懵了神。
“不是说那牢房条件不错吗?怎么给回鹘王住了?他可是咱们大周朝的仇人,那么好的牢房给他不浪费了!”
“等等,这是哪儿来的消息,作准吗?”
“这是长公主府传出的消息,如何做不得准!再说了献俘仪式就在月中,就这两天的事了,谁还敢作假?”
“话虽是如此说,但前儿个传威武将军入狱时,还不是说是洪公公漏的消息,铁定保真。”
“……这回谁知道有没有反转。”
……
但陛下的一封圣旨,令这些人皆闭了嘴。
“贺威武将军生俘回鹘王,本月中将于宣德门举行献俘礼,届时朕将率领大周宗室,祭告天地祭祀太庙,文武百官皆须出席观礼,一应礼节交由礼部操持。”
哗——
整个京城一瞬沸腾了。
威武将军生俘了回鹘王!
回鹘王是谁?
经历过铜陵之耻的老人们,至今仍对这名字恨得牙痒痒——便是他在十三年前率兵打到了大周京城脚下,逼得先帝仓皇割让领土求和,抢走了大周边关十城。
当时多少文臣武将为国破家亡,在大周宗庙哀恸大哭。
当时大周多少家庭为之一夕破灭。
当时多少大周男儿死在了纷离的战火中,留下无依无靠的妻子与孩子。
当时的先帝爷更因此在史书上背上了洗不去的骂名(虽然他本身罪有应得)。
回鹘王,是大周的一国之敌。
如今他居然被威武将军生俘了?
这一消息迅速传遍满京城。
在铜陵之耻的老将老兵们,走出了家门,来到当年曾经被突厥军队占领过的地方,伏地唱起了当年的军歌,告祭那些长埋地下的同袍兄弟战友们。
无数在铜陵之耻逃难而来的百姓们,买来黄纸与香烛,跪在了亲人坟前嚎啕大哭。
京城的酒肆茶坊一*夜爆满。
无论是文人骚客,或是忠臣良将,还是普通老农,都选择为自己点上一壶酒,痛快畅饮后借着酒意畅快大笑,笑着笑着又哭了,借着醉意喊着一些以为再不会提起的名字……
那些在战火中离开的人啊啊。
十三年了,咱们的仇终于被威武将军给报了。
你们看见了吗?
在满京城为回鹘王被生擒恸哭大笑时,更有许多人将目光投向了阮靖晟。
生俘敌国首领,在大周历史上还是头一次!
这本是无上的荣耀。
更因威武将军俘虏的是回鹘王,这一份荣耀更添十分光彩,前无古人后亦难有来者。
没有人再怀疑威武将军是否通敌。
在陛下的这一份圣旨下,事情已水落石出尘埃落定。
若威武将军真的通敌,还会将回鹘王生献给陛下?
威武将军,是大周的英雄。
功勋无人能及的真正大英雄。
而且他今年才二十岁。
所有明眼的人都明白,威武将军给了陛下如此大的荣耀,为大周皇室洗清了屈辱,献俘礼后他必定被封侯。
从此只要他不作死造反,此生都能地位尊崇。
封国公亦指日可待。
“天!”
“二十岁的侯爵,威武将军不是要成为大周最年轻的侯爵了。”
“二十岁啊,想一想我二十岁时在做什么?”
“弱冠之年便有如此成就,威武将军堪与史上的冠军侯一较了吧。”
“冠军侯十七岁封狼居胥,十七岁阮将军亦为战神,二者还真能相较一二呢。”
……
陆家二房。
陆二夫人一顿膳尚未用完,一壶浴春果酒还剩一小半,正得意地哼着小曲儿喝酒。
外头就匆匆跑进来一个小丫头:“夫人,夫人不好了。”
若在平时丫鬟这么失了规矩,陆二夫人定然是要严厉训斥的。但谁叫她今儿个心情好。
她瞥了丫鬟打趣道:“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咋呼劲倒大。都这时候了,除了那威武将军俘虏了回鹘王回朝了,还能有什么不好了?”
陆二夫人一口预言术料得太准。
小丫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咽了半晌口水才道:“夫人,威武将军真的带着回鹘王回来了。陛下已经下旨,月中就要举行献俘仪式呢。方才太后宫里的徐姑姑,奉了端佑长公主的命,特地来请老伯爷届时参加献俘呢。”
“外头人都说,这一次威武将军是立了大功了。”
“献俘礼之后他肯定要被封侯的。从此他便是大周最年轻的侯爵,这辈子的荣华富贵是少不了了。”
陆二夫人脸一瞬僵住,端着酒杯都忘了喝。
气氛死一般地静。
丫鬟真想夺路而逃,不想当这报丧鸟。
可……
“老伯爷正拉着大老爷二老爷,要去将军府上庆贺,让奴婢来请夫人您准备贺礼呢。”
“老伯爷特地发了话,说这贺礼一定得好好挑,让您、让您一定要上心。”
哐当——
陆二夫人的手一松,酒瓶砸在了地上。
“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