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娇领着白术进屋时,一眼看见阮靖晟坐在椅子上,捧着本兵书,装模作样地看。
一旁正中的条案上,一个硕大的榴莲垫着红布,端端正正立在盘子里。
是她送阮靖晟的那颗。
蒋明娇嘴角一抽,目不斜视掠了过去。
见蒋明娇进来,阮靖晟不敢起身相迎,双眼发亮,笑着打招呼:“娇娇,你来了。”
蒋明娇不理他,先看向刀一:“这段时间,你们将军有没有不听医嘱,随意下地行走?”
阮靖晟眯起眼看刀一。
刀一假装自己是瞎子:“回禀夫人,将军并未随意下地行走。”
阮靖晟松了口气,满意看向刀一。
看来这小子的‘脑疾’快好了。
白术哼了一声。
马屁精。
刀一觑了夫人的小厮。想起上次被骂的事,他默默退远了一步,又怕小厮没眼色被将军骂,不敢退得太远。
想做一个有责任心的首领,他真是太难了。
阮靖晟唤道:“娇娇?”
蒋明娇依旧不理他,又看向姜大夫:“姜大夫,这几天里阮将军是否有坚持按时服药,外用药敷伤口,一日不落?”
姜大夫拖长了声音:“这个嘛……”
阮靖晟立刻瞪向姜大夫,目带威胁。
姜大夫摸着胡子,笑眯眯道:“将军自然是非常听夫人的话,不敢有稍微违背的。”
阮靖晟瞪了眼姜叔,心道待会儿再和你算账。
他的手在袖子底下够蒋明娇的手,邀功似的道:“娇娇,你看我这段时间很是听你的话吧。”
蒋明娇这才看向阮靖晟,轻哼一声:“还算你听话。”
不是她不信阮靖晟,实在是他前科太多。
腿伤未愈,就敢骑马上街,还逞英雄地制服疯马。
尚未解毒,拖着病腿,就敢夜晚偷跑到她房间里。
也不怕真站不起来了。
阮靖晟偷偷拽住蒋明娇袖子中的手,想拉她坐下,压低声音装可怜道:“娇娇,我们都好几天没见了。”
当着众人的面呢!蒋明娇抽出手,瞪了他一眼。
众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当没看见。
蒋明娇正色道:“我今天是来给你复诊的。”
从初次解毒至今,已经有五天了。
阮靖晟身体比蒋侯爷好,毒素理应完全消解了。
见蒋明娇提到病情,将军府诸人都正色凝神。
阮靖晟也严肃道:“娇娇,你尽管看。”
蒋明娇凝神静气,依次给他把过脉,检查过眼皮舌苔,又观察过腿伤的发展状况。
足足半刻钟后,她收起了金针。
所有人都凝神望着她。
她绽开一个真心的笑容:“阮靖晟体内的毒素已经彻底清除干净了。接下来,只要将他腿伤治愈,再加以锻炼,便可恢复如常了。”
哗——
整个将军府在此刻沸腾起来。
蒋明娇才发觉,不知何时正房门外聚集起了无数老兵,都满怀希冀地凝视着她与阮靖晟。
这话一出,他们几乎是喜极而泣。
他们都是跟随将军多年的亲兵,见过将军在战场上,一骑黑马将军甲,纵马入敌阵,单枪枭敌首的英姿。
那简直宛若战神在世。
若这样一位英雄最后双*腿残疾,该是多令人扼腕。
他们不愿看到意气风发的将军,只能终日囿于床榻。
之前夫人说能够救将军时,他们升起了希望。
但也只是希望。
他们失望过很多次,不敢再报太大希望。
之前夫人给将军解毒,将军吐出了一口毒血,他们兴奋却不敢太庆幸。
哪怕只有万一的意外。
他们也怕。
现在,将军终于彻底好了,毒素彻底清除了,他们才敢彻底放心的大肆庆祝,喜极而泣。
还好。
他们有夫人。
夫人救了将军,救了他们军中的战神,救了他们这一群兵士的魂。
见一群老兵还要跪下拜她,蒋明娇忙退让开,给姜大夫等人使眼色,想让他们拦一拦。
转身一看,姜大夫也眼含热泪。
刀一更是在抹袖子。
她只能无奈看向阮靖晟。
比起这些下属,阮靖晟本人反倒淡定很多,只含笑望着蒋明娇:“娇娇,你救了我。”
蒋明娇回看他:“嗯。”
阮靖晟再次握住了蒋明娇的手,轻轻抚着她的掌心。
蒋明娇挣了挣,没能挣脱,也就任由他握着了。
温热触觉自二人相握的地方传递至全身。
蒋明娇不知不觉中坐在了阮靖晟身侧。
两人默默对视。
四周声音似乎消失,空气似乎都随之升温,一股默默流动的无形情绪,在二人眸中交汇。
众人皆极有眼色地闪了。
姜大夫摸着胡须,目不斜视地跨过门槛,喃喃道: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
刀五本来跨过门槛,走得好好的,听到这话一个趔趄,差点摔掉了牙。
其他没有眼色的,也都被人三三两两拽走了。
刀一瞥着白术,默默戴上了一双手套。
上次他把人扛出去了,夫人的小厮似乎很生气。
他反思了一下原因。
应该是这位小厮不喜欢和人身体接触。
这次他戴了手套,他应该不会生气了……吧?
于是他戴着整齐的手套,自信满满地将白术扛了出去。
白术:???
你个铁憨憨快放我下来!
蒋明娇一时没注意,室内的人就一闪而空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故意咳咳了两声,不敢看阮靖晟的眼睛:“这些天成天不能动,你估计都闷坏了,我给你做了一个叫轮椅的东西。待会儿让白术给你拿过。有了那个,你就能在院子里动一动了。”
阮靖晟的刚硬大手握着蒋明娇嫩白小手。
他轻声道:“娇娇,让你费心了。”
蒋明娇*小声道:“对了,我还准备了一个方子,是可以帮助经脉畅通的。你的身体被毒素侵袭这么久,想要短期内恢复,只怕要颇费一番气力。那个方子能稍微帮你一些。”
阮靖晟道:“娇娇,你给我的一定是最好的。”
他不是敷衍。
能够令腿疾患者走动的器物,他闻所未闻,娇娇能特地替他想到这些,是用了心的。
还有能令经脉畅通的药,只需想一想,都能知道有多么珍贵。
娇娇毫不犹豫给了他。
他的娇娇待他是真心的。
他很感动。
蒋明娇被那目光看得脸发烫,低下了头,刚准备说些什么。
门外一个小厮哭丧着脸道:“将、将、将将军、明珠郡主又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