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敷着薄粉,面庞苍白羸弱,眼下用墨笔点一颗小痣,与唇珠一点红遥相呼应。清丽面庞最忌讳浓妆,仿若无妆的淡抹将金笙儿容貌气质皆凸显出来。
她七分的清丽已有十二分的好看。
不少替家中兄弟来助威的贵女们藏在人群的后方,齐齐投去惊艳目光,艳羡地小声议论着。
“这是哪家的高门贵女?怎么我仿佛没有听说过的。”
“瞧着模样有点像金笙儿?”
“那你肯定是看错了。金笙儿那土财主才没这气质呢。”
“土财主哈哈哈。”
“有一说一,这个女人的裙子也太好看了,真不知道是哪家绣坊的作品。我头一次发现墨蓝色和白色相间,居然能这么清丽。”
……
作为高门贵女,金笙儿不能随意在人前**容貌。因而刚借着缓步下车,仓皇中忘掉帷帽后,于人前惊鸿一瞥地展露容貌后,她就任由丫鬟给戴上了帷帽。
她心中大定。
今日她打扮得这般脱俗,表哥必定会被她惊艳到吧?
她静静坐等着校场门开。
陆陆续续有马车过来,皆是有家人参加武举考试,前来围观陪考的考生家属。
不多时平阳侯府马车亦悄然停下。
随从们先将蒋奕文的大轮椅放下马车。
一个偌大轮椅立即引来了众人好奇目光。
“这是谁怎么坐着轮椅都要来看武举比赛。”
“人家坐着轮椅才要来看武举比赛,因为自己比不了。”
“哎哟可怜啊!”
“这人心智真的算得上坚强,要我成日坐在轮椅上,出门就要被人这么议论,我肯定不敢出来的。”
“也不知道这人是造了什么孽,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
大众的好奇与同情或许只出于无心,对被关注者本身却是一种伤害。
随从们面色难看恶声恶气驱逐着好奇者。
“滚开滚开。”
“看什么看!”
“凑什么热闹!”
人群一哄而散开。
有些心胸狭隘的不免嘴上骂骂咧咧。
“呸,凶什么凶!我看着轮椅上躺着的肯定也是个佝偻瘦小的丑八怪,才不让人看。”
“人家是丑人多作怪,我看这是瘸子多作怪!”
“啧啧啧,我就是随口同情一下,真是不识好人心。”
随从们还欲大怒。
马车帘子被掀起,一个声音坦**平静瞟了出来。
“无妨,他们若要看就让他们看看吧。”
随从们这才住口。
蒋奕文探出半个身子,被随从搀扶着,平静坐上轮椅。
他身着墨黑色圆领袍,上绣着一群高飞的雄鹰暗纹,下是黑色锦裤与绑腿长靴。他面庞是继承蒋母的好相貌,五官精致又有宽额方角,既有出众迷人的容色,又有着男儿天然的豪情与傲骨,再因长期浸**诗书,他还天然有着竹林先贤般的疏落与洒脱爽朗。
虽不善于行端坐于轮椅,他的神色却天然高贵凛然傲不可侵。
人群议论声渐渐淡了。无人再敢多说一句话。
不仅因为随从们的驱赶,更因觉得这些话是对这傲竹般的人的折辱。方才那些出言嘲讽过的,此刻竟不自觉悔恨其方才出言的冒失。
你若刚强。
清风自来。
金笙儿扭头看到这一幕,虽有一瞬惊艳却仍违心地贬低着。
“真是个不知所谓的。明明知道自己不中用,还要出来麻烦别人,恬不知耻。”
银锁欲言又止。
蒋明娇轻巧下车时,便听到金笙儿这一句话。隔着轻纱般帷帽,她冷冷地瞥了一眼,不轻不重驳了回去。
“那也比不积口德的乌鸦当众口吐秽言要好。”
金笙儿当即被气得一噎,却碍于形象不好与蒋明娇大吵,只好生生忍下这口气。
但在见蒋明娇只穿着寻常旧衣裳,显然并未特地打扮过时,她仍不由得松口气。
她还真怕被蒋明娇艳压。
不多时午时已过,校场门开允许旁观者入内。
一众人皆有序入内。
校场占地极广。
除却中央一个巨大骑射演马场外,外头还设着数圈上千个座位,以供京城百姓随时可围观——据说这是由大周太祖的设计,为不让后代忘记习武之风。
平阳侯府自然拿的是最靠前的好位置。
蒋奕文二人甫一进门,便看见走廊立着一个赌局摊子。
开设赌局者乃是官方。
这亦是每年武举传统,为筹备银两修葺巨大的校场。
赌局摊位十分简单,只一桌一椅,桌上摆着几张列着一些参赛者名字的白纸,众人可自行押注,赌哪位参赛者能够进入前十名。若参赛者进入前十名者,庄家双倍赔钱,若参赛者未能进入前十名,赌注全归庄家。
碰上一些争议性大的选手,庄家还会另开赌局。
长富长贵与蒋奕武便被开了一个赌局。
赌注是1:20。
——这足以说明京城人对蒋奕武和长富长贵的看法。相信长富长贵能考得比蒋奕武好的,二十个人中不足一个。
不时还能听见前头路过者的议论声。
“这赌局真是跟玩儿似的,再怎么说蒋二少爷都是一个主子,有名师教导有鱼有肉,从小吃得好身板也好,哪儿是两个下人比得了的。”
“虽说蒋二少爷素来不中用,但这一回我还是信他。好歹是个主子,怎么也不至于比不过下人。”
“听说蒋二少爷这段时间骑射弓马都是成国公府老将训练的,据说效果卓越,要我还是相信蒋二少爷。”
“我听说这次武举骑射主考官都是蒋二少爷的表哥呢。虽然我早上看过侯府门前的一场惊马,对那两个不卑不亢的下人印象还挺好,但蒋二少爷家世好天然就比不了。”
……
待前头的路人一一投过赌局后,蒋明娇略一挑眉:“大哥,你要投一注试试吗?”
“正好手里银钱不称手。”蒋奕文不甚在意地挑眉:“如此好的一个赚钱机会,怎么能够放过。”
他投了一千两银子。
押长富长贵胜。
蒋明娇投了五千两银子,对蒋奕文理直气壮地胡搅蛮缠:“我可是因为大哥才投的长富长贵,若他们二人输了,让我赔了这五千两银子,非得让大哥还我不成。”
心里却想着因大哥在外求医,霜成雪的两分股子还攥在她手里,也是时候该给大哥了。
男儿家手里可少不得银钱。
上辈子她成亲以后,大哥为给她在婆家撑面子,成车地给她送好东西,她一件都没来得及还。
这辈子她要成倍还回来!
二人投完钱拿好押注凭证后离开,引来不少人摇头。
——居然投两个下人,真是一对傻子。
不多时金笙儿亦随人群进来,一眼就看见这赌局。
她第一反应是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