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安生突然起身向窗边走,当雨真下起来的时候,腿反而没有那么痛了。财务室的窗帘是拉拽式的,轻轻一拽,窗帘就会拉上去。安生这才发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停了,没有那大雨点砸在铁皮上的声音,四周一片寂静。
挂钟嘀嘀嗒嗒在墙上走,竟快十一点了。
“走吧,”安生拿起包,“雨停了。”
邓雨柔挡在她前面说:“不,我还要听。”
“再讲下去都要十二点啦,你就不怕在这儿召唤出鬼来?”安生眨眨眼,“传说中,这里可是一片坟地喔。”
“召唤出什么我也不怕。安姐,你已经把我胃口吊起来了,我就要听。哪儿有说话说一半的道理啊。”
安生语气很淡:“可余下的事也没有什么好听的了呀。”
“那……就问一句,你到底和他在一起了吗?”
安生停了停,说话干脆利落:“没有。”
话题最终还是结束了。此时邓雨柔有和她这篇故事里的厉雅江一样的感觉,这个叫安生的女人,若不想说,你拿钳子都撬不开她的嘴。
果不其然,回到家已经十二点钟了,外面尚有小雨,她被淋得稀里哗啦,开门后没有打开客厅的灯,径直走向浴室先冲了个澡。等冲完澡披上浴袍出来,开灯便吓了一跳。
厉雅江在沙发上坐着,许是不习惯突然袭来的光亮,眼睛微眯了下。
犹如在面对天外来客,安生呆了好久才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是你丈夫。”
“前夫。”安生认真地纠正他,“还差四十七天,你就会成为我前夫的。”
“所以,现在还不到时候。”厉雅江声音沉了沉,“你跟我回去。”
“回哪里?”
“回沪城。”
“那颜大睿呢?”
厉雅江皱了下眉头:“你问他干什么?”
“毕竟他才是我名义上的男友啊。你就这么来了,”她像是真的为他考虑似的,“就不怕被别人看见?”
“不怕。你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今天是周三?”她看了看手机,“没有,这才周六啊。”安生低下头,用力系了下浴袍粗粗的带子,“再过几天我自己会回去的,回去直接办手续。”
她想去卧室待着,穿成这样面对这个男人实在是没安全感,即使这个男人目前还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可手刚一触到卧室的门把手,就被他猛地往回一拉。安生深吸一口气,这才回过头看他:“厉雅江,是你说的,只需要三年,我们就离婚。”
厉雅江深深地看着她:“如果我反悔了呢?”
“凭什么都由你说了算?”安生还是吸气,她闭了闭眼睛,一再告诉自己要深呼吸,“不是已经有安诺了吗?不对,人现在是大明星Nora了。那你还要我回去干什么?还让我充当报警器吗?在你爸发现你和其他女人纠缠不清的时候,让我及时给你通风报信?”她顿了顿,“就这样的事,如厉雅江你,不用非得要我做,任何一个人做都可以。
“哦,”话说完,她又低头轻笑,“对,我还有个功能,如果你爸发现你和安诺约会,我还得负责给你们打圆场。
“我这几年多听话你也是看到的,基本你说一我不敢说二,你指东我不敢向西,所以厉雅江,别折腾啦,你快回去吧。”她叹了口气,语气很和缓,感觉是好商好量的,“该回去的时候,我自己会回去的。”
“老头子不好了。”
“你说什么?”
“厉择齐在急诊室。”很烦躁似的,厉雅江别过脸,“可能不太乐观。”
别的还可以再拖,但是听到这个理由,安生给公司请了个假,半夜就跟着他回了沪城。
一路上,两个人都无话。算了算,其实她已经“躲”出来快一年了,但眼前这个人几乎是每隔三天就能见一次——当然是在媒体上见。她偏头看向窗外,中国真的已经到了“日新月异”的时期,她脚下的深县那时候还是个落魄穷酸的小县城,现在也已经高楼大厦一幢高过一幢,像是要钻到云层里去。
她正想着,旁边人突然出声:“你就没什么话和我说?”
“没有啊,”她笑,“其实你的事也能知道得差不多。媒体上都写着呢,Nora又去参加了某某歌会,什么神秘男人接送,”说到这里,她像是真的看见那个画面似的,微微眯起眼睛,“你也算是前无古人了,Nora曝光率那么高,你还居然能一直‘神秘’到现在。这是怎么做到的?”
“媒体也要赚钱吃饭。”厉雅江淡淡地说,“各取所需罢了。”
这话说完,两个人又陷入了沉寂。也是,这样的两个人,在法律上是最亲密的关系,但在现实生活中却最没有话说。安生还是那样地看着窗外,看着来自深县高大普通的杨树,渐渐变成了沪城茂密漂亮的梧桐。想到距离那个家越来越近了,安生回过头问:“老爷子到底怎么回事?我上次看还是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
“他老了。”厉雅江玩着手机,还是那么张面瘫脸,“身体说不好也就是一下子的事。”
“不会是让你和Nora气的吧?”
“你……”
安生抬头看他一笑,随即车停了,下了车。
作为“名门贵族”,厉家也和当年的安家一样,沿袭着有病一般不去医院,只在家里待着的传统——他们这样的家庭,一般都有着相熟的家庭医生。
“太太回来啦!”刚一进门,柳姨就迎上来。昔日的柳姨已经成了柳大妈,但相同的是,腿脚还和以前一样利落。安生应了声,把外套递给她的同时往卧房里走。“老爷子呢?在卧房里吗?”她问。
这话刚落,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还老爷子,这才刚回来,就连爸爸都不想叫了吗?”
安生抬头,来人正是厉择齐。
“爸,您……”她倏地转头,看向厉雅江。后者却像是没看见,往沙发上一坐,还拿起了报纸。
厉择齐走过来道:“雅江又怎么惹着你了?”
“他说您生病了,我这才……”
“我病了?”厉择齐扬声,随即道,“也是。这小子每时每刻巴不得我病死。”
“那是您说的啊。”厉雅江轻笑,“我可没说。”
“你敢说你不是这样想的?”
“不是。”厉雅江利落答复,“您手里还有嘉正5%的股份攥着没给呢。”
“你……”
“我去洗澡。”
厉雅江走了,厉择齐在安生旁边坐下:“安生啊,还生这小子的气?如果他做错了什么事,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安生扯:“没什么惹我的。”
“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分明就是一副恨不得杀了他的样子……你们这些年轻人就非得别扭别扭。雅江我也说他了,我说别和诺诺走得太近,这孩子……”
“您说他,他也听啊?”
厉择齐一皱眉:“我的话他敢不听!”
“我看啊,他就没听过。”安生笑得更厉害。
“那他是……你胡扯。”厉择齐话说得铿锵有力,“我让你俩结婚的事,他不就是听了我的?”
安生的笑戛然而止,过了会又扬起唇弧:“他啊,也就听了你这么一件事吧。”
虽然和厉雅江没话说,但她还是很能和厉择齐叨叨来叨叨去的。而厉择齐似乎也特别爱和她说话,问东问西,完全就是个老话唠。
她回来的时候还是凌晨,和厉择齐说了一会儿话就去卧室补觉,等睡醒都已经到下午两三点钟了。此后除却吃饭,厉择齐一直在和她说,眼看着这都到十点钟了,还没有休息的样子。
厉雅江忍不住跑出来说:“老头,你该休息了。”他看了眼安生,“安生明天早上还要上班。”
“到哪儿上班?还要回深县?”见安生皱眉,厉择齐又说,“我早就和雅江说了,深县那个项目随便派个人去监督就行。哪儿用得着你亲自跟过去。一下子把你派这么远,他……”
见厉择齐还要嘟囔,厉雅江大声道:“柳姨,我爸要睡觉了!”
听说厉择齐要睡觉,柳姨赶紧为他准备好足疗的东西,厉择齐每天晚上都有足疗的习惯。看他们进了卧房,安生这才转身去洗澡。一切忙完,厉雅江已经到**坐好了,睡袍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露出大半个胸膛,抱着文件夹,皱着眉头一页页地翻。
安生忍不住瞄一眼,多日不见,这男人的胸肌简直是更……诱人了。
许是发现她的目光,厉雅江也看过来,安生连忙收回目光,低头装作收拾东西。“要看就看,”厉雅江轻笑,“别不好意思呀。”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可看的太少。”安生强迫自己面对他,咧嘴,“你再打开一点啊。”
话落,厉雅江还真就把睡袍打开了,刹那间春光大泄,别提胸肌了,腹肌……及其以下。安生瞬间脸红,抄起枕头就往他身上砸:“你个暴露狂。”
“还和以前一样,能惹不能撑啊。”厉雅江悠悠叹气,“我以为你不来这里睡了。”
“做戏要做全套嘛,何况你还百忙之中千里迢迢把我从深县拉来。她想了想,“你和爸说我是被公司派去深县的?”
“嗯,我要说你是被我气走的,他不得杀了我?”
“你皮肤怎么这么黑?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