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当夜就召见重臣,对外宣称当年皇后生下的是一对双胞胎,因为眼疾的缘故把秦恒启送到武安侯去寄样。
恰逢皇后的妹妹当年生下死胎,这个孩子就作为亲子养育在武安侯府了。
重臣大吃一惊,太子做出忤逆之事,险些烧死了皇帝,如今皇帝是打算换人的意思了?
还以为其他皇子有机会,他们连夜反应想要说服拉拢群臣,不少臣子都心动的。
谁知道皇帝神来一笔,竟然说太子有双胞胎兄弟,还有意把秦恒启接回来接替原来的太子?
太史作为秦恒启的老师,这时候才恍然大悟,难怪皇帝会让他当武安侯的老师,是不是早就有换人的意思?
皇帝兴许已经察觉太子的不孝,这才打算培养起秦恒启来?
毕竟秦恒启之前有眼疾的缘故不可能再接回来,但是眼疾好了,就不该继续让他这个皇家血脉流落在外了。
太史上前表示赞同,太傅亦然。
太傅拱手道:“微臣观武安侯待人诚恳,又是学识渊博。眼疾多年来从不放弃学习,文武双全,的确能担太子之责。”
有赞同的也有反对的,多是其他皇子的支持者。
眼看着支持的皇子有机会了,秦恒启突然横插一脚,他们哪里能甘心?
“皇上,武安侯在宫外长大,即便学识不一般,跟在宫里学习多年的皇子还是不一样的。”
皇子们从小接受皇家最好的教育,武安侯府能比得上吗?
他们说秦恒启有多好,分明就是巴结讨好皇帝罢了,根本比不上其他皇子。
如今皇帝是怜惜在宫外长大的秦恒启,但是论优秀自然还是其他皇子来得好。
皇帝却摆摆手道:“武安侯朕是亲自考校过的,纯善至孝,不会的再学就是了,朕还不至于那么快就撒手人寰,能亲自教导一番。比起优秀,人品更重要了。”
他分明是被太子伤透了心,重臣顿时不敢开口了。
这会儿再反对,岂不是认同人品不重要了吗?
他们不傻,万万不敢开这个口,免得被皇帝迁怒,别说泼天富贵,就是头上的乌纱帽都要保不住了。
既然皇帝下了决定,重臣只能灰溜溜说一句“皇上英明”,此事暂时就定下了。
等人一走,太史和太傅被留下,皇帝问起:“两位爱卿以为太子该怎么处置?还有皇后,她多年来操持后宫,有功有劳,朕却是不忍心,但是更害怕朕走后,皇后会对武安侯不利。”
太史一窒,此事怎么处置都不妥当。
太子总归是皇帝亲自看着长大的,即便不是亲生儿子有几分情分在,责罚得重了要难过,不责罚又会对秦恒启不利。
太傅就没那么多顾忌,拱手道:“依微臣所见,太子失德,不能再为太子,不如送去皇陵听皇家先辈们的教诲。”
若是直接圈禁,指不定太子什么时候又能跑出来,还不如送去守卫森严的皇陵。
又或是皇帝再次心软,太子重新回来的话,秦恒启要如何自处?
太傅很明白皇帝素来容易心软,要不是应下心肠把太子送得远远的,怕是后患无穷。
但是如果要了太子的性命,皇帝又于心不忍,送去皇陵倒是个保命的好法子。
不管秦恒启以后是不是对太子猜忌,又或者皇后忍不住痛下杀手,伸手到皇陵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皇陵就跟一个毫无破绽的牢笼,只要进去了就很难出来,诚然别人想伸手进去却也不容易。
皇帝有些迟疑,太史却是颇为赞同的。
不把太子彻底摁死,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报复回来?
连皇帝这个亲生父亲都能动手,更何况是其他兄弟?
无论秦恒启的人品如何,怎么都要比太子强一些,没见他不顾自己的性命都要跑进去火场中救下皇帝吗?
即便两人没有父子之情,光是君臣之义,秦恒启的高义就足够让朝臣另眼相看了。
皇帝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拟了圣旨,将太子由御林军移交到皇陵。
担心他会改变主意,闭了闭眼就挥手让御林军立刻送人离开。
远远皇帝仿佛还能听见太子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似乎在喊冤,又觉得皇帝对他十分狠心。
太傅皱眉看了外头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安抚皇帝几句后让他好好歇息,这才跟太史退了出来。
太史摸着胡子道:“难得一见,我得了一罐好茶,太傅来品尝一二?”
太傅笑着应下,明白太史想单独见自己,并非为了赏茶。
果然在太史府,他挥手让心腹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靠近,这才道:“太傅是不是早就知道武安侯的身世,才让夫人跟武安侯夫人来往的?”
不然在秦恒启的身世出来之前,太傅夫人怎么跟贺仪珺的关系就这般好了?
太傅这个狐狸,年纪不算大,却要成精了,难道在很早之前就察觉出秦恒启的身份不对劲来了吗?
在所有人之前先走一步,不但得了秦恒启的好感,如今太傅更是处事不惊,拥戴秦恒启为新的太子,摸清楚了皇帝的心思,一手把原太子彻底摁下去,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太傅笑着摇头:“我未曾见过天机,如何能得知?夫人只是跟武安侯夫人有缘,两人才渐渐走近。”
他对秦恒启有几分赏识,贺仪珺行事利落又没一点扭捏,很对太傅夫人的脾气,她们便来往慎密。
如果早就知道秦恒启的身份,太傅反倒不会让自家夫人跟贺仪珺的关系这般近,容易引起皇帝的猜忌。
不过如今突然分开的话,又显得太刻意了,倒不如顺其自然。
太史轻轻叹气,太傅的运气实在好,就是自家夫人交个忘年交都能不一样。
他原本还觉得贺仪珺的身份太低微了一些,能做武安侯夫人也是运气救下秦恒启,如今秦恒启身价大涨,贺仪珺的身份就不够看了。
“武安侯夫人若是为后,倒是还欠缺一些。”
太傅却笑了:“太史这话可不要在武安侯面前说,他怕是要翻脸的。而且武安侯夫人这样颇好,身后没有娘家人,皇上也能放心。”
放心什么,太史是再清楚不过了。
皇帝最是忌讳外戚,所以皇后的父亲一直在大学士的位子上几十年没变过。
这个文臣的位子听着不错,其实始终没有实权在。
皇后要做什么也不方便,在朝堂中几乎没有多少人脉。
以前皇后进宫之前大学士在文臣中的声誉不错,学生也不少,后来大学士深居简出,再没收过学生,是为了让皇帝放心。
所以皇后才能被皇帝宠爱多年,如今贺仪珺的身份或许不够高,却没有外戚拖累,是再适合不过了。
太史轻轻点头:“还是太傅想得周全,反倒老夫想左了。”
他只琢磨着贺仪珺的身份不够,有时候身份太够也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是武安侯之前发誓不会纳妾,若是为君的话,只有一个皇后怕是不够的。”
太傅看了太史一眼,低头品了一口茶水:“确实是好茶,茶香四溢,唇齿生香。”
太史听后也喝了一口,却感觉甘甜中有一丝苦涩,再喝一口也没察觉出茶香四溢来,顿时满脸古怪。
究竟是他品不出来,还是太傅为了自己面子好看于是胡说八道?
太傅这才放下茶杯笑道:“太史看看我们喝同一壶茶都能喝出不一样来,千人喝茶能喝出千种味道来,何必每个人喝的都要一样的味道才觉得好?”
太史一愣,就见太傅起身告辞离去。
许久后太史才回过神来,不由苦笑。
太傅这是在提醒他,即便是作为秦恒启的老师,也不能替秦恒启做主。
秦恒启只有一个皇后是不是足够,他感觉够就够,不够就不够,不需要别人来提醒或者规劝,不然反倒不美了。
倒是他年纪大了,就喜欢给晚辈说教,渐渐的倒是习惯了,一时忘记秦恒启如今的身份不一样。
秦恒启要不高兴,太史这个老师随时都可能被换掉,得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要越矩才是。
要不是太傅提醒,太史真的很可能跟秦恒启提起此事,两人的师徒之情怕是要到此为止了。
孔栗在外头偷听了一点,没听太清楚,只听见最后几句话,进来的时候脸色拉得老长:“太傅大人是什么意思,给祖父说教吗?”
也不看看太傅是什么年纪,比太史不知道年轻多少,不过仗着在皇帝面前有几分恩宠就目中无人了?
太史看着孔栗不免失望,太傅能到今天的地位,可跟他的眼力劲和睿智有关系。
伴君如伴虎,可不是会说几句好话那么简单的。
既要揣测皇帝的心思,却又不能直接点明出来,要说好话又不能太刻意,还要守住底线而不是对皇帝予取予求,又或者唯唯诺诺叫人不喜。
这个度拿捏得不对就让皇帝不悦了,天子一怒,那就不是丢掉小命那么简单,很可能赔掉的是身后整个家族,仿佛如履薄冰。
太史对太傅还是很佩服的,对孔栗这个孙子就有多失望:“不是让你在书房看书,怎么就跑出来了?没让人靠近这里,外头的人通通都要责罚。”
他以前对孔栗实在太宽松了一些,叫府里人以为孔栗以后会是太史府的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书房的先生没盯着人,外头的心腹也放任孔栗在外头偷听。
亏得没说什么重要的事,不然孔栗满嘴没把门,很可能给太史府招来大祸!
太史摆摆手,自有两个侍卫把孔栗架住送回书房,这次没有红袖添香的两个丫鬟,而是两个粗壮的婆子和两个高大的侍卫。
只要孔栗没认真看书就打手板一下,每天抄写十张大字,写得不够好看就重新来,彻底写好了才能用饭,不然就饿肚子。
就连太史夫人来说情,太史都没改变主意,铁了心要把孔栗纠正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