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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悸动

  

  不多时,小师父从屋子里走出来对着落竹做了揖礼,“施主,师父请你去内堂说话。”

  “多谢小师父。”落竹心下微喜,还了礼这才抬步往内屋走去。

  打了帘子进内堂,见妙生师父正盘腿静坐,落竹便弯身行礼,“小女有事特来向师父请教,还请师父莫要怪小女叨扰。”

  闻声,妙生师父这才抬了眼,不过打量落竹一番,对着落竹微微颔首,伸手示意落竹在一旁矮凳坐下,“女施主言过了,若是老衲能解,自会助女施主一力。”

  “多谢师父。”落竹再谢,思虑片刻,却缓缓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

  “施主且慢。”妙生师父出声打断落竹的话,看落竹面上寡淡,眼神微动,“女施主心不在此,纵然知晓佛理,那五蕴皆空,却也强求不得。”

  落竹却是不信,“师父,佛能渡苦厄,便是习佛法,弟子方能寻得内心宁谧,如此,又如何不得?”

  面对落竹微愠,妙生师父心中叹气面上只摇了摇头,“施主如今已经得到了至上尊荣,又如何不满足呢?”

  落竹身形一顿,呆呆看着妙生师父,忽而一笑,“原来师父早就知道弟子身份了。”

  “非也,若真是心诚,老衲自然不加阻挠。施主非我佛门弟子,还是莫要自降尊身。”

  “莫非师父觉得弟子罪孽太大,污了这佛门?”落竹却不依不饶。

  “人有善恶,恶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更何况施主并非‘恶人’。念佛人心清净,净心念佛净心听;心即佛兮佛即心,成佛无非心净定。施主心中执念还是太深。”

  妙生师父见得到落竹眼底的怅惘,又不愿落竹再苦苦纠结于此,须臾,便道,“若是施主放不下,云香寺内尚有寮房,施主可以住下些许时日,过段时日再论尚且不迟。”

  到如今,落竹也不好再执意些什么,能先住下也好。

  “多谢师父。”落竹忙起身拜谢,敛去眸中急切,极力让自己内心宁静,日日梦魇,不知到了佛门是不是可以好些。

  回去大雄宝殿,落竹同李元乐说要在云香寺暂住替母妃抄经诵德,李元乐本觉得不妥,又听一旁的僧人说了些什么,才算是勉强应下。

  不过本是打算日日请人从宫里来照看,好在被落竹给拒了,若是宫里人日日来,她便是得了特殊待遇,如何能真正静下心来。

  夜里落竹就已经住下了,李元乐总有些担心,还是被落竹好说歹说给送走了,寮房简陋,较之皇宫大殿简直就是敝履,不过很是安静,没有华灯没有宫人,就顶着一盏油灯看着托小僧送来的佛经,看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寺院外某.处,男子长身玉立,看着寮房里传来的昏暗灯光,目光晦暗,终究还是压下去看她的冲动。云容知道落竹内心痛苦,若是这样能让她好受些,他愿意等……

  待那处黑影远去,却瞧不见又有一只鸽子咕咕飞来,往方丈室而去。

  次日,早课归来,有小僧去给妙生师父换茶,却被喊住了。

  “师父可是有事吩咐?”小僧颇为不解。

  “七日后连岳妙音寺的净源大师将来云香寺讲法,你去着人准备一番,寮房也需再备上三间。”妙生师父轻声嘱咐。

  “净源大师?”小僧一愣,“倒是没有接过什么消息,师父怎生知晓,而且七日难免急了些。”

  “去吧。”妙生师父但笑不语,对那小僧道,莫不是说他们不知,就连他不也是昨日才知晓,倒是打了他的名头不请自来,也是难为那臭和尚了。

  这几日云香寺上下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纵然落竹再沉心,也难免瞧出端倪,可是拉了僧人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作罢了。便是再天大的事也是天子的事,皇宫那儿没什么消息,也没听最近有什么节日,许是他们自己的习惯,落竹便不在意了。

  所以当净源大师和齐业来到云香寺的时候,落竹较之任何人都震惊。

  当然好多小僧叽叽喳喳往前殿去,神经兮兮甚至还带着些兴奋,落竹没多在意,到了午间过堂时出了屋门,见到院子负手而立,一身玄衣的背影……

  落竹身子一震,逃似的猛然转身往自己的屋子跑去,直到屋门紧闭的那一刻,心仍旧胡乱跳个不停,震惊恐惧溪涌而来,让落竹整个身子忍不住的发颤。

  怎么会,他不是在连岳,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北丘?

  过了好久,当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的时候,落竹却觉得自己可笑极了,定是她看错了,怎么可能会是他,一个背影而已,玄衣也是人人都可以穿的,而且云香寺这种地方……

  落竹苦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萧清猗,你不是柏落竹,不是柏落竹了,这个世间你跟齐业都不会再有任何瓜葛的,干嘛要自己吓自己。难怪那日妙生师父不允,便是早看清了你了呢,傻子,你不能让人小瞧了,放下吧,一定要放下。

  “施主,施主。”

  外面猛然响起一阵敲门声,落竹还是被吓得身子一颤,随即又笑自己着实太胆小了,这声音正是每日清扫寮房的小僧呀。

  许是好久没听到落竹的回复,那小僧有些急了伸手敲了敲门,“施主可在屋内?该去斋堂了。”

  僧人自是过午不食,落竹既然要表示决心,自然得遵守云香寺额规矩,一切同沙弥一般,每日早午间都去斋堂同僧人一起用过堂斋。

  “诶,就来。”落竹忙整理自己的情绪,怕外头人等久了就去打开了屋门,带着歉意道,“方才看经书入迷了些,未曾听得明予小师父的话,在此给小师父赔罪了。”

  明予哪里敢承落竹的谢,忙错开身子只道,“无妨,施主随小僧来吧。”

  “嗯。”落竹点头,跟着明予往外走,只是目光再看向之前看到那男子的方向,那处已经没有半点儿人影,落竹敛下眸子,或许真的是看错了。

  “我瞧着你这老和尚也忒小气了些,老衲带着爱徒远道而来,你就给咱们吃这些?”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净源大师那浑厚的嗓门一出,将要迈腿踏入斋堂的落竹步子一顿。

  “施主怎么了?”明予不明所以,有些纳闷地看着落竹有些怪异地姿势。

  的确,此刻落竹尚且还抬着一只腿久久未曾落下,纵然衣袍宽大,还是很明显的。落竹面上羞赧,反应过来赶紧将腿放下,可是明予的声音还是将斋堂内诸人的目光都给引了去。

  不过瞧见是落竹,当朝公主殿下,诸人也不敢出声,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吃着自己的斋饭。

  纵然落竹极力低垂着脑袋还是能感觉到有三道灼灼的目光紧盯着她,不多不少正是净源大师、齐业和夙箫。跟着明予到了角落坐下,落竹用尚存的理智选了背对着他们三人的位置,坐下之后,甚至双手都抖个不停。

  “施主怎么了?”奈何明予着实是个没眼力劲儿的,叨叨啰嗦个不停。

  “无事。”落竹不知道自己怎样对明予挤出一个难看至极又勉强至极的笑来,只觉得在这里每待一刻都像是在接受凌迟。

  原来,这些日子他们忙前忙后竟是为了他们三人吗?

  见落竹不对劲,明予以为落竹身子不爽利,便去替落竹打了她往日常吃的菜端到落竹面前,“施主快吃吧,吃完了便回去好好歇息,看经书也不可不顾忌自己的身子,这种事强求不得的。”

  “嗯。”落竹机械似的点头,木讷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着碗里的吃食,如同一个机械。

  “那位是?”

  将落竹所有行径尽收眼底的三人各怀心思地收回了目光,不过净源大师却像是见到什么奇怪的人,甚是不解问向妙生师父,“那女子不像是佛门中人。”

  妙生师父无奈苦笑,“的确不是,那位便是当朝陛下寻回来的十公主,不过不知经历了什么,竟是一心想入佛门,可是她的那位皇兄如何会同意。”

  “原是如此。”净源大师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便不再问了,不过用饭间隙看了看他的那位“食不知味”的大徒儿,心中笑的猖獗,臭小子还是臭小子,还得靠他这位师父哦!

  齐业如今模样看来较之落竹也确确实实不过是半斤八两,看着碗里的米饭,目光渐渐恍惚,上午在寮房那个仓皇而逃的动静正是她吧。

  原本毫无波澜甚至死寂的湖面不知为何在再次见到的那一刻像是被一颗大石破入,**起层层涟漪,久拂不去。

  二人就在一屋两端,各自隐匿,当个“陌生人”。

  可是为何,心底又变得小心翼翼,对方稍微一丝的动静都让心悸动。那种感觉很微妙,像是暗恋时的男女,总是想要知道对方点点滴滴,然后暗自或喜或嗔,可那时一切都是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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