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俞楚辞上线。

　　新的经纪人黄小姐几天前就联系上俞楚辞，虽然黄小姐工作认真、尽职尽责，但很快俞楚辞就发现这位黄小姐有名无实，比起真正的经纪人，她更像是一个传话筒。

　　每当俞楚辞对经纪人“不合理”的日程安排提出一些想法时，黄小姐总是不能立刻给回复，永远是“稍等”。

　　这个稍等，可能是几分钟，可能是几小时，也可能是一天。俞楚辞不傻，他猜到真正给他安排工作的人，依然是沈时。

　　至于沈时为何要这么大费周章，俞楚辞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避嫌。

　　听柳如玫说，时遇创投的员工，私下称呼俞楚辞“王的男人”，可见误会之深。

　　俞楚辞对此倒不是很在意，反正只要不强迫他“下线”的时候参与幕前工作，月薪照结，他嘛还是该怎样就怎样。柳姐说过：人在江湖，难免被风言风语缠身，既然改变不了，不如接受并利用。

　　一周后，俞楚柠上线。

　　上午，她正骑着共享单车前往众神馆，柳如玫发来一条短视频链接。

　　原来是一段夜视摄像头拍摄的录像，录像中的密室正是众神馆前阵子发生的事：密室隔板门倒塌，十几名玩家乱成一团，混乱中，周远冲上去抱住扮鬼的俞楚柠。

　　这段内容配上浪漫煽情的音乐，冠上“真正的神仙爱情”等标题，播放量已经破1000万。

　　俞楚柠只觉得两眼一黑。

　　俞楚柠火速赶到店里，来到柳如玫的会议室。会议室里还有四人，分别是朱野、雅小蓝、小欣、以及当事人之一的周远。

　　朱野翘着二郎腿坐在转椅上刷手机，正在外放一段鬼畜视频，配着一首略滑稽的流行歌曲：“我害怕鬼，但鬼未伤我分毫！我不害怕人，人却把我伤得遍体鳞伤……”

　　俞楚柠走近瞄了一眼，视频内容果然是周远抱女鬼的那一段。

　　“哈哈哈笑死我了，网友真他娘的太有才了！”朱野捧腹大笑，他见俞楚柠和周远脸色都不太好，忙问：“怎么都板着脸啊，这是好事啊！俞楚柠、周远，你俩红了！啊不对，俞楚柠，应该说你又翻红了！你说你怎么老红啊，命真好！”

　　“小欣。”柳如玫很平静地问，“这段视频怎么流露出去的？”

　　“对不起。”小欣满脸通红，低着头，“我真的只在内部群发了一下，我没想到会传到网上去。”

　　“老板娘！是我发的！”雅小蓝颇为自豪，“我之前在网上看到很多密室录像的搞笑合集，挺有意思，我就给营销号投稿了，没想到一下就火了！”

　　柳如玫沉默。

　　朱野一拍大腿，“可以呀小蓝，你很有商业头脑！赶紧的，我们联系沈总那边的营销部，再炒作一波……”

　　“不要！”俞楚柠断然拒绝，她实在有点PTSD了，她向柳如玫求助，“柳姐，我真的怕了，我不想再出名了。”

　　“我也觉得不好。”雅小蓝赶忙帮腔，“俞楚柠之前跟沈总闹绯闻，现在又跟周远炒CP，网友还不骂死她。”

　　“是啊！”俞楚柠心存感激，这个雅小蓝平时没少嚼她的舌根，想不到这次竟然会破天荒地帮她。

　　柳如玫不置可否，反问雅小蓝：“那你说怎么办？”

　　雅小蓝看了朱野一眼，嘴角藏不住笑意，“其实，我刚提出了一个想法，副店长也觉得很不错。”

　　“什么想法？”柳如玫问朱野。

　　面对雅小蓝扔过来的球，朱野倒是很坦然，“俞楚柠当时扮鬼，又没露脸，干脆让雅小蓝冒充一下，跟周远炒CP。我觉着行，雅小蓝漂亮，周远也帅气，我觉着能火。这样咱们店除了俞楚辞俞楚柠两兄妹，又多了俩网红……”

　　柳如玫不表态，她又看向俞楚柠：“你怎么看？”

　　俞楚柠算是明白雅小蓝的用意，当初她擅自把视频发给营销号时应该就想到了这一层。雅小蓝想红这件事，店里长了眼睛的都知道。被雅小蓝利用，俞楚柠有些膈应，但站在众神馆的立场，拒绝又显得自私，毕竟雅小蓝顶替她后，这事跟她就没有关系了，无非就是一个顺水人情。

　　俞楚柠正左右为难，周远开口了，“我不同意，我不想炒这个CP。”

　　雅小蓝的笑容瞬间凝固，“周远，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想炒这个CP。”周远看都不看她。

　　“我虽然算不上什么大美女，但……”雅小蓝很不服气地看了一眼俞楚柠，“我也不比某人差吧？再说，我这也是为了众神馆好！”

　　“我这人没有娱乐属性，而且我是来工作的。”周远神色严肃。

　　“周远，你可想清楚啊，多少人想红都等不到这种机会。”朱野有些惋惜，“又不让你真跟雅小蓝谈恋爱，逢场作戏而已，我跟你说，你这一波要火了，随便去平台开个号，直播带带货，赚得可多了，再宣传宣传你的工作室，以后接单价格还不翻倍吗？”

　　“就是，死脑筋。”雅小蓝气冲冲的。

　　“等过个小半年，人气淡了，你们再假装和平分手，皆大欢喜，这不结了！”朱野大手一拍，“互联网哪有记忆啊。”

　　周远还是摇头，态度坚决，“我不想被网络文化过度消费，我也不想吃这碗饭，这钱我赚不了。”

　　“诶，你这人……”

　　“行了。”柳如玫打断，“当事人不同意，这事就过了。”

　　朱野心有不甘，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周远都不算众神馆的员工，只是合作的乙方，只是他在视频里露了脸，他不愿意配合，没人能冒充。

　　“副店长……”雅小蓝看着朱野，她本以为势在必得，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别看我啊，我尽力了，人家有钱不想赚，我有什么办法。”朱野耸耸肩。

　　“柳姐，我是过来送3号分店设计图的，没其他事我出去了。”周远全当没听见。

　　“好，辛苦了。”柳姐说完抬高声音，“雅小蓝，你留下。其他人各自忙去吧。”

　　俞楚柠如释重负，跟周远一起离开，朱野随后。

　　办公室只剩下柳如玫跟雅小蓝，柳如玫掏出女士香烟，优雅地点上。雅小蓝还不死心，殷切地凑过来，“柳姐，我真觉得这是个机会，要不你再劝劝那个周远吧，咱是甲方……”

　　“雅小蓝。”柳如玫声音很冷。

　　雅小蓝一个哆嗦，立马感觉不妙。

　　“众神馆的密室录像都是保密的，这属于客人隐私。”柳如玫吸了一口烟，“小欣擅自把监控录像发到工作群是渎职，这季度奖金我全给她扣了。”

　　“老板娘我……”

　　“别打岔。”柳如玫的眼神能把她里里外外看穿，“我知道你的心思，人往高处走这没错，但最好自己一步一步爬，别老想着拿别人当踏板。甲方又怎么样，甲方就能强人所难？这次是周远人好，不追究，要遇到较真的，直接给你寄律师函了。这次，我权当你年纪小不懂事，还有下次，立马走人，听清楚了吗？”

　　雅小蓝眼眶红了，她低下头，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是。”

　　“去工作吧。”柳如玫将手中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