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椒香弥漫在几平米的小摊上，牢牢的锁定着每一位食客。

　　“小心小心。”那西北汉子举着一勺刚从锅里舀出来的菜油，叮嘱着顾晓婉将身子往后让一让。

　　老板手腕一抖，滚烫的热油精准的落在了海碗里面，将雪白宽扁的面条上堆积的红色辣椒碎末冲开，变成橙红色的辣油。菜油激发了辣椒的香气，一丝一丝渗入了食客的味蕾，勾起人久违的食欲。

　　顾晓婉吞了吞口水，算是对这一碗简单但诱人的油爆面一个最好的嘉奖。

　　“小姑娘是新来的吧？”那西北汉子照顾完了所有的顾客，凑过来跟顾晓婉说话。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来。”顾晓婉拿起筷子，打算享用美味。

　　还没想好夸赞老板的腹稿，那汉子便又拿起一双筷子，顺便拿走了顾晓婉的面条：“我来帮你吧，这油爆面啊，得这样拌才好吃。”

　　老板手劲很大，那海碗在他手里，灵活的像一个小茶盏。

　　手腕抖了几下，面条便成了微褐色，期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红色辣椒末，再配上鲜绿的菜心叶子，好一副色彩斑斓的美卷。

　　“需要加一点醋。”那汉子指了指桌子上的瓶子，示意那个小瓶里面的墨色**，就是粮食酿造的食醋，“我就不给你加了，按你自己口味。”

　　小摊子上来吃饭的，都是为了填饱肚皮的农人，吃完了也就走了。老板还得抓经时间收拾桌子，迎接下一波食客，好在这短暂的晚饭时间，赢取更多的人流。

　　顾晓婉弄好她的面条，随便抬眼那么一瞧，才发觉，这一条街上，竟生成了两种不同的气候。

　　主城道两侧，鳞次栉比的商铺，来来往往的商贾或是公子们，衣着华丽，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上层人的优越感。

　　他们是京都繁华鼎盛的表现。

　　而目光稍稍往下放一些，就能看见立在酒楼饭庄前的各色食铺小摊子。

　　在此逗留的都是做活办事的农人或者店铺里的伙计，穿着粗布衣裳，话里话外都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乡间土语，甚至还夹杂着小孩子听不懂的黄色荤段子。

　　可他们才是京都经久不衰的生命力。

　　顾晓婉一时感慨良多，接着街边盈盈点点的灯笼，顾晓婉很快吃完了晚饭，付了银子，准备回小宅去了。

　　“好香啊。”

　　宋如月一行人赶到的时候，第一波饭点已经过去了，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就近选择了自己喜欢的事物，填饱了肚子，都出城回家去了。

　　街道上还弥漫着混合了天南海北的饮食气息，只是小摊子已经不再是主力军，接下来的都是大酒楼的舞台了。

　　“进城第一顿，吃些好的吧。”宋如月摩拳擦掌。

　　京都她也很少来，原先跟着师父学制香做胭脂的时候来过一两次，不过那时候年纪小，只知道跟在师父屁股后面，来了两三次，连门也没怎么出过。

　　张程自从进了城门，就一直惴惴不安，临到头了，竟生出了一种想要退缩的意思来。

　　孟阡炎要杀自己，自己大难不死，勉强捡回一条命来，没有趁机逃到外地去，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竟然还冒险回到这里。

　　是要做什么呢，与孟阡炎对峙吗？

　　责问他为什么要在酒里下药，责问他为什么要给船动手脚，责问他为什么要杀自己吗？

　　张程不知道，只是觉得自己不应该离开，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来了。

　　张程有些害怕，万一自己被熟人看见可怎么好，万一自己正面撞上了孟阡炎该什么好。

　　只是如今已经堆在眼前了，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已经来不及了。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总要有个决断的。

　　宋如月拦住了一个路人：“姑娘，我问一下，你们这最有名的酒楼怎么走啊？”

　　那姑娘突然被人拦下来，小小的吃了一惊，一看也是个女孩，又乘着马车，便知道是外地来的，于是十分热情道：“清辉楼啊，是京都最有名的酒楼了，第一次来京都的人都会去那里。冬至过后，清辉楼会有暖锅，去了以后一定不要错过。”

　　珍珠和大易一听暖锅，心就飞了起来，都想着要去。

　　宋如月谢过了人家，又问了大致方向，便准备出发。

　　张程却心乱如麻。

　　清辉楼，那老板刘宽本是仲澄的人，如今也不知道去哪了。若仲澄又安插了人手在清辉楼，自己此行，岂不是要入虎穴，落狼口。

　　马车滴溜溜的往前走，张程知道清辉楼在哪，据此不过三条街的距离。

　　这样不行，自己方才回来，绝不能这样轻易露面。

　　“其实若想尝到最正宗的味道，不必去他们推荐的那些酒楼，这些酒楼往往只是名气大，其实口味嘛，也就是中规中矩，毕竟要照顾五湖四海的客人，总要舍弃些什么的。”张程笑眯眯道。

　　宋如月好奇的看着他：“怎么，你来过京都？”

　　张程摇摇头：“我没来过，只是原先去的地方挺多的，每到一个地方，就如同你这样，想请人推荐。可当地人也拿捏不住你的口味，不敢贸然推荐，便只能推荐这些中规中矩的酒楼，以免出了差错。”

　　宋如月细细一想，觉得也有道理：“那怎么办，我们得找个地方吃饭呀，这几日都是吃些干粮，嘴里早就没有味道了。”

　　一说起吃，大易和珍珠就连连点头。

　　“原先同我一起跑船的一个伙计，他家原先是京都的，曾经跟我说过，城西有个小饭馆，叫什么杏花馆。这名字听起来有些奇怪，但里面也有住宿，正好也省的我们找客栈了。他们家的杏花酒很是有名，不过眼下快过年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张程说的很随意，可字字句句都扣着这些人的点。

　　宋如月不消说，即便路途上，也带着一个酒壶。倒不是嗜酒如命，只是闲来无事就爱喝上一两口，一行四人，又这么多行李，带着一辆马车，不好落脚。若是酒楼客栈一体，便方便许多了。

　　“这样也好，大家也都累了，便去杏花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