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顾长青死在半路的消息终于传到了盛京。众人震惊,一代名将竟然就这样陨落了。
更让人震惊的是,有传言说,七夕之夜刺杀皇帝的事是由顾长青之子顾鸣一手策划。原本无人相信,可是在知道顾长青死在七夕前三日时,大家的心思都变得有些微妙起来——皇帝待顾氏一族实在太过凉薄,顾鸣本人又一直遭受打压,孤注一掷为父报仇也是有可能的。
顾鸣连夜去查明父亲死因,最终查到了太子身上。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将证据上交,就被人查出他就是七夕纵火并且买凶刺杀皇帝的幕后之人,皇帝震怒,将顾鸣打入大牢。
“太过分了,傻子都知道这件事不是顾统领干的!”傅归宁气得跳脚,忿忿不平地说道,“亏顾统领那日还冒死相救,简直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怎么不烧死那昏君得了!一家子白眼狼!”
“我要是没记错,那昏君是你舅舅,如今又让你妹妹进宫为妃,你和他也算一家人了,你生起气来连自己都骂?”宁欢之一边打着算盘一边问道。
想到这事傅归宁就觉得反胃,傅玉珠明明就已经跟林世钧订了亲,如今不过是进了一回宫,竟然就入了皇帝的眼!
明面上皇帝说是傅玉珠进宫为他侍疾,他喜她温柔贤淑,又怜她为了侍疾留宿皇帝寝宫,坏了清誉,所以只能将她留在宫中。实际上只要不瞎,谁都看得出来——不就是皇帝见色忘义,傅玉珠贪图权势,两个寡廉鲜耻的人不顾世俗而苟合!
傅归宁满脸嫌弃地说道:“首先,那昏君是我舅舅没错,但是我以前姓傅,和他不是一家人!”
“以前姓傅?以后呢?出家为尼,皈依佛家了?那某人岂不是要打光棍了?”宁欢之揶揄道。沈琰将手中的杯子砸向他,被他接住了,还给了沈琰一个得意的眼神。
“以后当然是姓沈了,我娘说过,女子出嫁以后要冠夫姓,以后我就是——沈傅氏!”傅归宁看向沈琰,认真地问道:“我说的没错吧?”
“嗯,你说得很对,我姓什么你就姓什么。”沈琰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还给宁欢之一个得意的挑眉。宁欢之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其次,”傅归宁不悦地抢了宁欢之的算盘,问道,“你一天天的抱着个算盘算怎么回事,你是个大夫又不是账房!”
“不想做账房的大夫不是好债主!我是在算你借我的两万两银子按照最低的利息到你还给我的日子我亏了多少!”宁欢之说完,又郑重地补充道,“亏了的部分由担保人双倍补全。”
“你的那两万两可是入股,亏了算我的,赚了你有钱分,你还想怎么样?”傅归宁一想到这个就来气,七夕盛会虽然有点收入,但是都被她赔偿给那晚受伤的百姓了,到头来非但没赚到钱,还自掏腰包修葺天街烧毁的地方,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于是,在沈琰的担保下,宁欢之非常“大方”地借了她两万两,成了她最大的债主。
“别跟他计较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个人就是只貔貅,只进不出的。”沈琰一边安慰傅归宁,一边给宁欢之使眼色,威胁他别得寸进尺。
从医馆回到傅府,傅家便接到了圣旨——皇帝不仅册封傅玉珠为妃,还赐了封号“珍”,并且将在两日后宴请众位官眷,以示对傅玉珠的恩宠。
陈氏本来对于失去林世钧这个乘龙快婿而郁闷,此时见了这天大的荣宠心里才彻底舒坦了,心中也暗暗有了计较——
在皇帝面前,林家又算得了什么?玉珠如今得了皇上的宠爱,一进宫就成了珍妃,日后岂不是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明日我们全家都要进宫谢恩,皇上还会让皇后娘娘亲自宴请众位官眷,大小姐可别忘了要穿得体面些,别丢了我们玉珠……不,是珍妃娘娘的脸!”
陈氏想着如今自己的女儿已经贵为皇妃,家里的妾室生的两个儿子又都养在自己名下,她已经不需要再看谁的脸色了。
傅归宁看着陈氏的嘴脸就知道她的心中所想了,不愿与她争论,只是草草地行了礼便转身离开。
陈氏此时心里正得意,自然不能让傅归宁就这么走了,便在她身后大声说道:“你那乞丐夫婿也一齐叫上吧,虽然丢脸,但是既然已经订了亲了,也只能认了不是?”
傅归宁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陈氏,“丢脸?沈琰就算只是一个乞丐,可他不偷不抢,也不作奸犯科,有何丢脸?倒是某些不知廉耻、背信弃义、贪慕虚荣的人丢脸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你什么意思?”陈氏愣了一下才明白傅归宁的话,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对傅修齐哭诉道:“老爷,你听听,她这是在侮辱咱们的宝贝女儿,从前她欺负玉珠就算了,如今玉珠已经是皇妃了,她竟然还敢对玉珠出言不逊!”
“我又没指名道姓,是你自己心虚才会对号入座!有些来路不正的东西到手了,自己偷着乐就行了,别到处炫耀,好像要天下人都知道某些人没脸没皮一样!”
见傅修齐和陈氏都气得说不出话,傅归宁心道:果真是近墨者黑,自己竟然也学会了沈琰的毒舌。不过不得不说,还挺爽的。
“老爷!”陈氏哭得瘫倒在椅子上,本指望傅修齐惩罚傅归宁,却没想到傅修齐只是淡淡地说道:“你还不快去准备明日进宫的事宜,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陈氏不敢置信地看着傅修齐,要哭却不敢哭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滑稽。
傅修齐甩手回了书房,他其实也不是要维护傅归宁,只是他到底不比陈氏这个内宅妇人,还是要顾及自己的名声。傅玉珠在宫里侍疾的事确实不光彩,傅家又背弃了与林家的婚事,面子上终究是不好看。
况且,陈氏妇人愚见才会觉得自己女儿有了个好归宿,在他看来,嫁给年轻有为的林世钧可比给一个年过半百的皇帝当妃子要强得多,所以他心里多少也有些内疚心虚。
可以一想到皇上昨日召他入宫并将户部管理钱粮之事交给他管,他就只能狠下心肠了。
自从康王谋逆,当今皇帝登基,他表面上没受到影响,实际上手中并没有多少实权,如今皇上将户部交给他,也是表明了以后将会对他委以重任。
他终于可以施展自己的抱负了!想他傅修齐,十岁考秀才、十三中进士,十八成了西魏最年轻的状元,本该在官场大施拳脚,却在一开始就遭到了阻碍!
什么公主,什么名冠天下的才女,如果他早知道自己会因她而落到这个地步,当初,他一定不会娶她!
次日一早,傅归宁便随傅修齐和陈氏一起进了宫,傅修齐带着两个儿子去面圣谢恩,陈氏则和傅归宁一起,先是拜见了太后,然后又去皇后处谢恩。
皇后一反常态,态度十分热情,让傅归宁感到非常意外。而皇后身边的傅玉珠则一身华服,被众人恭维,面上虽有得意之色,却少了往日的张狂,反倒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往外面张望。
不到一会儿,太子便进来了,见众多妃嫔在此多有不便,请安过后便匆匆离开了,这期间傅玉珠的目光多次偷瞄太子,都被一直暗暗注意她的傅归宁看在眼里。
傅归宁有些头疼,傅玉珠已经成为皇帝的妃子了,难不成还放不下太子?不对,还有个林世钧呢,明明是四个人的故事,怎么他就始终没姓名呢?
正想着,外头有内侍过来向皇后禀告宴席已经准备就绪,皇后听了之后便说了几句客套话,带领众人一同去了宴席上。没过多久,皇帝也过来了,让人意外的是,和皇帝一同过来的竟然还有林家的人。
傅归宁抬头看去,只见林世钧跟在最后面,面容灰败,丝毫没有往日的儒雅自信。
不过,林氏夫妇的面色倒看不出异样,想必皇帝已经给了他们一个满意的交待了。
果然,皇帝一坐下就解释了册封珍妃的事,表示了自己对林家的愧疚以及对林家的看重,所以要好好补偿林世钧。
傅归宁忍不住心中冷笑,这种龌龊事也就只有当今皇帝才做得出来了,想当年的先帝以及先帝长子康王,都为人坦**正气,根本就不会做出觊觎臣妇的荒唐事来!什么侍疾,皇帝寝宫的内侍宫女是都死光了吗?用得着一个已经定亲的官宦小姐来侍疾?真是可笑!
“世钧,如今你还未定亲,朕瞧你玉树临风又知书达理,与朕的小女儿玉璇堪称绝配,不如朕为你们赐婚如何?”皇帝说道。
傅归宁暗自咂舌,这林世钧还真是倒霉,到手的媳妇被人抢了不说,还要被皇帝硬塞一个祸害给他,这皇帝究竟是在补偿他还是在惩罚他?
林氏夫妇正要跪下谢恩,林世钧却上前两步跪下,“臣多谢皇上的好意,不过臣只想上战场杀敌,并无娶妻之意!”
傅归宁一愣,没想到林世钧竟然当众拒绝皇帝赐婚。不过仔细一想,倒是松了口气,皇帝如今理亏,林世钧就算驳了他面子想必也不会遭到责罚。
“你是担心娶了公主不能建功立业?”皇帝笑得一脸慈爱,说道,“你放心,本朝有平阳公主下嫁傅相的前例,朕也答应你,让玉璇嫁入你林府,虽享有公主的尊贵,但仍然为你林家妇,如何?”
众人一惊,没想到皇帝竟舍得下这样的血本。
“父皇,我不要嫁给他!”玉璇公主匆匆跑来,指着林世钧说道,“他算什么东西,连傅玉珠都看不上的男人怎么配当我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