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到了收容所，陈芙对工作人员说自己就是刚才打电话的那个人。
“这个女的前两天在附近晕倒了，被人送了过来，醒来的时候，就要出去找儿子，谁也没拦住，手机落在这里了，泡过水，我们的工作人员刚修好，就接到了你们的电话。她人现在不在这里，我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许言听后心中更加自责，眼圈又红了。
连武指着他训道，“都是你这臭小子惹的祸，你看你一走，把你妈都急成什么样了，你妈如果没事就算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这一辈子良心还过得去不？”
陈芙扶着许言，“走，咱们先回家。”
但许言执意要去找成江梅，陈芙说：“你妈身上没有手机，肯定过一段时间就会回家看看你回来了没有。”
许言这才上了车。
站在家门口，许言说自己把钥匙弄丢了。
陈芙开始在楼道里面找开锁的小广告，连武说，“别找了，我有办法。”他在楼道里面找到了一根小铁丝，对着锁眼转来转去。
陈芙好奇地问道：“这能行吗？”
连武侧耳倾听着，面部表情十分丰富，“等着瞧吧。”
只听咯噔一声，锁开了。
陈芙赞道，“不错啊，有两下子，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连武又薅了下许言的脖子，许言进了屋。看着家里还保持着几天前的模样，心里更五味杂陈。
“先好好休息下，说不定你妈今晚就回来了。”
连武说着，独坐在沙发上，他壮实的身子一坐，沙发瞬间矮了下去，两只手搓着，看了看四周，又问许言，“这房子多少钱一个月？”
许言在厨房收拾着碗筷，“我记不太清了。”
“像你这样的孩子，哪里会操心这种事。”连武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对陈芙说，“我前几年和别人合租房子时，小李子天天带女的回来，别提了，腻歪得狠，两人花钱又大手大脚，老问我借，我又不是提款机。”
他讲得兴致勃勃，陈芙用眼神制止了他，他憋住笑，站起来，提了提裤腰，对许言说：“我们走了。”
“叔叔阿姨，谢谢你们。”许言从厨房出来，送他们到门口。
陈芙突然问连武身上有现金没，连武问干什么。
陈芙目光瞄了瞄许言。
“不用阿姨，我不需要钱。”
“哪里会不需要的。”她又转身看连武，连武犹豫地掏出钱包，陈芙一手抓过去，抽了几张一百塞许言手里。
“拿好了，妈妈回来给我打个电话。”
“谢谢阿姨。”
“不客气，以后叫姐姐就行了。”
许言家的门关上了，连武走了几级台阶后，停住了。他歪着脑袋，满脸愠色地问陈芙，“啥意思啊？”
陈芙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拉着连武朝下走，“别不高兴嘛，就几百块钱而已，孩子多可怜的，他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连武呵笑一声，“拿我钱当面子啊，你倒事大方啊。你当时看清了没，几张？”
“没看。”
“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以后别傻呼呼的。”
陈芙见他还在生气，“别小气啦，回头我手机上发你。”
连武没再说话，等走到四季小区门口时，心疼地感叹，“你别怨我刚才说你，挣钱不容易啊，想我那些年因为没钱，遭的罪多重啊，我真的是穷怕了。”
5
许言回来的当天晚上，成江梅回来了。
她每天晚上都要经过四季小区，她不上去，只是在楼下看自己家窗户，如果灯亮着，那说明儿子回来了。
今天，她路过这里，抬头一看，血液瞬间就凝固了，一刻不停地跑，用钥匙打开门后，发现有个人在沙发上睡着了。
成江梅弯着腰，慢慢地移动着脚步，确定是许言后，扑上去就要抱住许言，但怕吓到熟睡中的儿子，双臂落在半空中，停了下，轻轻地放了下去。
许言像是感应到什么，睁开了眼，见成江梅蹲在自己跟前，哭着喊了一声妈，母子俩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儿子，这些天你去哪了？”成江梅两只手扒拉着许言脸上的泪迹。
“妈，对不起。”
“为什么啊？”
许言低着头，不说话。
“你倒是说句话啊，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做这种决定。”成江梅紧盯着许言的脸。
许言依旧不说话，成江梅气得站了起来，“如果你今天不说，我现在就走，我再也不回来了。”
许言这才小心地问，“妈，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照片？什么照片？”
“就是那种，那种下流、无耻的照片。”许言说完将头低了下去，但很快抬了起来，等成江梅下文。
成江梅胸口猛地被锤了一下，那张照片，自己明明已经撕了扔垃圾筒了，许言又怎么能看到呢？
“照片在哪？你是怎么看到的？”成江梅嘴唇哆嗦地说。
“在我的电子邮箱里面，我删了，妈，到底是怎么回事？”许言追问道。
“电子邮箱？你在手机上看到的？”
许言点了点头。
成江梅缓缓地站起来，扶着墙坐到桌边，停了一会儿，问许言，“儿子，在你的眼中，妈妈是那种女人吗？”
许言沉默着，嗫嚅了下。
“你知道不是，可那张照片让你又不得不怀疑，是吧？”
“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成江梅叹息地摇了摇头，“一张照片能说明什么？你上了那么多年学，基本的是非你都辨认不出来吗？还因为这离家出走，儿子，你那么多书读哪去了？”
许言迫切地想知道答案，“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你们………你不是说你跟他没有关系吗？”
“儿子，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成江梅开始讲起了那个雪夜的事情，许言听得认真，在听到那个醉汉死了之后，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口气，“真的死了？”
“是的，没气了。厂长说，谁也不能把这事说出去，喝醉酒摔个跟头死了，也是正常的。后来我们就走了，但我一直担心警察会找上门。”
“妈，你没动手吧？”
“我是没有，但不管怎么样，厂长和线长是因为我才动手的。他们两个事后也让我不要说出去。”
“你就真听她们的了？”
“还能怎么样呢，现在想想，也是侥幸心理吧。第二天，我才知道，有个女人昨天晚上正好开车经过我们厂那条路，碾到了那个人。交警到了现场，判定那个女人撞死了的。但我心里清楚啊，事实不是那样。我心里一直觉得过意不去，我想，到底谁那么倒霉呢，替我们背了那么大一个黑锅。可让我没想到的是，竟然是她。”
成江梅停顿了下，指了指对门。
许言惊讶不已，“张小蔓姐姐？会不会搞错了？”
“不会错，我是听线长说的。她和厂长两个人怕我嘴不严，把那事说出去，就暗中调查我，线长还上门来了。”
许言想到了有天晚上来自己家的那个女人，而那个女人也正是今天带自己去收容的人，“你说那个张阿姨？”
“她不姓张，姓陈，我那条生产线的线长。厂长得知我们两家住在一起，怕我会坏事，想让我带你去住厂里的宿舍，我没有同意。我心里有愧，想着能帮一帮那姐妹俩。可厂长一心想抓着我一点把柄，所以，线长就约我去饭店吃饭，去了饭店之后，线长中途离开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头晕晕的，然后那个男的就进来了，当时没意识到什么，但第二天，我回到家，就看到包里有那张照片，哎呀，我真是气坏了，当场就撕了。我没有想到，她们为了不让我说出去，竟然用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成江梅说到这，依旧满脸怒色。
许言没想到，在成江梅身上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又心疼又愧疚，“妈，你应该早点跟我说这些事情啊。”
“我怕说了会影响到你学习，但我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我现在就琢磨，会不会是厂长或是线长给你发的邮件。因为那事情只有她们两个人才知道。可是，我又不懂了，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她们明明答应我的。”
许言也沉思起来，“妈，我觉得不像是她们，你想，她们用这种龌龊的方式拍下那照片，就是想要挟你。可是如果发给我，不是在逼你把事情的真相说出去吗？”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狗急了还跳墙呢。你是好端端的回来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会豁出去的。所以这事还真是蹊跷，其实下雪那天过后，也发生了件蹊跷事。我们厂附近一个流浪汉死了。那个案子到现在还没有结果，我心里也不踏实。”
“这事跟下雪天那事有关系？”
“我总怀疑一个人，就是我们厂的厂长，她怀疑那个流浪汉看到了什么，就想对付人家，就在这个当口，人死了。但警察都还没查出来，这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也不敢乱说。”
“妈，你现在什么都别想了。咱们别管外面那些事了，也离那些人远一点。”
“我也是这么想，如果她们再对我怎么样，大不了离开那个厂，工资少点就少点，最起码活得清净。”
母子俩消除了误会，促膝倾谈着，许言讲了陈芙和连武带自己去收容所找成江梅的经过，更多地讲了自己与四角的故事，他很期待有一天能和四角重逢。
他们没想到，此时，张如静正在门外，将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