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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6)

知情者 雪小妖 3028 2024-10-18 05:03

  

  1

  陈芙结婚了,在离春节还有十天的时候。这距离她和连武认识不过一个月时间。

  她是快乐的,谁能说她不快乐呢,一脸的幸福,像阳光一般灿烂。成江梅曾经劝她的话,她不是没有触动,只是触动几秒后,又没有感觉了。

  婚礼在酒店绿野仙踪大厅举行,陈芙像只纯洁的白天鹅,连武打扮得也相当精神。刘池敏作为证婚人,穿着红色的套装,发表了一番激动人心的演讲。天凯电子厂行政人员都来了,车间里面来的只有成江梅一个人。陈芙邀请的她,此外,陈芙还邀请了几个流水线上的小姑娘来玩,但一个也没有来。

  陈芙以为她们是怕出份子钱没有来,实际上,那些小姑娘们偷偷地看到过一次陈芙的“白日梦”。

  陈芙的白日梦在认识连武之后,有一段时间沉寂了很多。大约在连武和刘池敏催着她结婚时,她的白日梦渐渐卷土重来。

  那一天,陈芙车间里面检货,无数个重复性的动作让她的思维出现了停滞,她想到了自己的前半生,试图做个总结,不知不觉手就停了,用幽怨的目光对着桌角,说道:“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恰巧有一个小姑娘看见了,推了推旁边小姑娘的胳膊肘,两人侧耳听了下,一个说,“是在背诗呢。”

  “才不是呢,你看她像不像在与某人说话。”

  那个小姑娘吓了,“你是说幽灵吗?她在跟幽灵说话?”

  “幽灵个鬼,我觉得她脑子有病。”

  两个人的窃窃私语,陈芙完全没有听见,她一味沉浸在自己的白日梦中,这一次与他对话的,居然是那个流浪汉的哥哥,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在她的想象中,流浪汉死了,他的双胞胎哥哥上场了,而且这个流浪汉哥哥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某个低调又有才华的富豪,他很感谢流陈芙给予流浪汉弟弟的那瓶水,陈芙说起流浪汉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我知道我是垃圾,但你们是垃圾,你们却不知道。”

  流浪汉哥哥说,我愿意娶你为妻。

  陈芙凄凉地笑了,不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她在某个点,倏地收回了自己的想象,切换到自己的工作状态中,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也根本没有留意到别人是否注意到自己。

  从那以后,整条流水线上的小姑娘们都认定了,陈芙并不高贵,更不洒脱,不但不高贵洒脱,还有点低贱,不然怎么会嫁给连武那样的男人。不仅如此,精神还有问题。

  陈芙婚礼那天,父母穿戴光鲜,陈龙宝也打扮得人模人样,他刚刚订婚,女孩子胖墩墩的,没什么脾气,什么事都顺着陈龙宝。

  婚礼进行得顺利,在司仪的主持下,两个人喝起了交杯酒。陈芙用炽热的眼光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男人,这个长相不怎么样的男人以后就是自己的夫君了,自己会成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她希望连武也能用深情的眼光与自己的眼神交汇,但是,没有等来。连武用平常甚至寡淡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然后像完成一个任务一样,端起酒杯就套过陈芙的胳膊,一饮而尽。陈芙的胳膊被拉扯了下,酒洒了一半,还没有喝完时,连武的胳膊已经迫不及待地撤走了。

  陈芙内心隐隐失望,但也无可奈何。婚宴开始时,她和连武跑马灯似在席间敬酒,敬了一圈后,才入席,终于有了缓解的时刻。

  陈芙这桌席上,主要是男方这边的亲戚,有人低声拽另一个人的衣角,耳语道,“那个她晓的吗?”

  旁边的人微微地摇头,一副讳如莫深的样子。

  刘池敏酒喝得差不多了,歪歪扭扭地过来,拉着刚入席的陈芙的手,“来来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连武以为刘池敏要揭穿自己,连连朝刘池敏使眼色,有人劝连武将新娘子带到女方那桌去坐。

  但陈芙的好奇心已经被吊了起来,任由刘池敏拉着自己。刘池敏将陈芙带到一个空桌前坐下,拉着陈芙的手不放,两个人半依偎地靠在一起。旁边的连武和其他人只能干着急。

  刘池敏翻了翻眼皮,“这个秘密,说出来吓死你。”

  “什么秘密?”

  “老憨那个大儿子,是张如静撞死的,不关我们的事。”

  陈芙连声应道,“你放心,厂长,如果别人问起这件事,我就这么说。”

  “你知道个屁!”刘池敏一把薅过陈芙的脖子,压低声音,醉眼迷离地说,“我还特意去交警队问过,是真的。”她猛烈地甩了下头,“我刚才跟你说的,都是真的。”

  陈芙这才反应过来,“是真的啊?”

  “是真的,是真的,害死我了……”刘池敏说着说着,一头歪倒在桌上。

  陈芙恍恍惚惚,原来是这样啊。

  越回味越觉得畅快,那事跟自己没关系啊。

  她站起来,用目光寻找着成江梅,成江梅不在,寻思着应该上卫生间去了。后来有人过来向她祝贺,再加上酒席散后,还有一些事情要应付,这事暂时搁浅了。

  3

  连武喝多了,陈芙搀扶着连武走进自己的新家,身后跟着的都是两家关系比较近的亲戚,个个红光满面,聊得忘乎所以,其中赵翠蛾最为活跃,她看着连武装修得像铁桶一样的房子,眼睛眯笑成一条线,“以后城里我要多跑几趟了。”

  连武虽然醉了,但耳朵灵光,手臂在半空中划了个大圈,“妈,你以后住在这都行,这,以后就是你的家。”

  赵翠蛾笑得嘴都歪了,“好的好的。”

  陈芙心里却泛起了涟漪,自己一心想逃离那个家,现在终于达成了,她却要硬生生地贴过来?还让不让人活了?

  两个小时左右的喧闹过后,亲友们陆续回去了。家里安静下来,只剩下陈芙和连武两个人。

  连武躺在沙发上,两条短腿一条折着,一条伸出去,像在用力蹬什么东西,下巴往胸口处挤,半边身子快要倒在地上。

  陈芙向上拉着他,将他扶正,“让你喝那么多?不伤身啊。”

  连武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我就在这躺会。”

  “上床睡舒服些。”

  连武不理睬她,直接躺下来,双目紧闭,用手指挖了挖鼻孔,鼻孔被粗短的手指撑得“肿”起来,然后侧身,脸面朝沙发里面,那只被污染的手指随意搭在自己的腰上。

  陈芙看着那只手,皱起了眉头,顺着那只手又往下看,连武的裤子因双腿弯曲,腰部往下滑了一大截,露出粗黑色,麻里麻巴的皮肤,以及一段股沟。

  她拿来一件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连武惊了一下,警惕地张大眼睛,“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

  连武不满地扭过头去,过了一会儿,响起了一阵鼾声。陈芙捧着一本诗集,坐在露台上,听着那此起彼伏、蓬勃有力的鼾声,感觉一群马蜂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面。

  连武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了,他接了电话后就要出门,“老许几个喊打麻将。”

  “什么时候回来?”陈芙问。

  “打麻将哪有准的,你不用等我。”

  连武很快离开了家,陈芙从窗户看着连武的车消失,转过身环视着这个家,风格错乱的装修,俗气偏偏价格又死贵的家具,这是哪儿?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自己居然结婚了?

  像一场梦一样,稀里糊涂的,没有理性,没有过程,就这样成为了别人的妻子,从此就要和那个睡觉喜欢挖鼻孔,打呼噜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了。

  陈芙这才隐隐明白,自己对待婚姻,可能太草率了,太不负责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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