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俊介勾了勾唇,一派贵公子的优雅风度:“夫人,您是在和我拖延时间吗?”
姮娥慢吞吞地说道:“山本先生肯站在这里和我聊天,难道不是因为已经断定了不会有人来救我吗?”
山本俊介一双眼睛闪过异样的神采,对姮娥的欣赏跃然脸上:“都说聪明的女人不可爱,夫人在我眼里是个例外,既聪明又可爱。”
姮娥这才发现,山本俊介的眼瞳是很浅的琥珀色,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有些诡异。
“夫人,您请吧。”山本俊介微微弯了弯腰,像是一个绅士那样做出邀请的手势。
姮娥从藤椅上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她再一次出乎山本俊介的意料,既没有哭闹,也没有挣扎,而是表现的十分平静和淡然,甚至那双漂亮的眼睛,就连最初恐惧的神情都不见了。
山本俊介想,这才符合传言中奉军少帅夫人的样子,华夏首屈一指的世家——北直隶崔家当之无愧的明珠。
姮娥默默跟在山本俊介后面,直到上了一辆吉普车。
“山本先生是要带我去哪里?战场吗?”姮娥望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冷静地问道。
洋楼外面保护她的人,应该没有活着的可能了。还有珍妮,从宴会回来,看到自己失踪了,大概会疯掉。
姮娥自嘲地弯了弯唇,她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山本俊介带了这么多人手,想从他手里逃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夫人,您的丈夫给我们帝国造成了很严重的损失,是你的丈夫让我们大R本帝国最忠诚、最勇敢的武士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我请夫人过来,只是希望能够和夫人的丈夫好好谈一谈。”
山本俊介的话打断了姮娥纷扰的心绪。她一身温柔似水的气质就像是结了冰一样,红唇弯出嘲讽的弧度:“原来山本先生是这样定义你们的侵略行为吗?”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不应该做出激怒山本俊介的行为,然而姮娥仍是被他这番无耻的理论气到了。
她语气冰冷地说道:“华夏有句话叫做‘知耻而后勇’,一个连最基本的羞耻心都没有的民族,一群连‘仁义礼智信’都不懂得的外寇,也配称‘勇敢’二字吗?
山本俊介闻言,不但没有生气,语气甚至透着几分温和:“夫人,你对我、对我的国家存在着很大的偏见。”
姮娥一双幽深的眼睛像是浮动着冰川的汪洋,万千思绪在其中奔流。她的声音温柔,不是对着敌人,而是在抚~慰每一个丧生的灵魂。
“山本先生,你知道在这片焦黑的土地上,有多少生命在战争里无辜丧生吗?多到数不清。有多少个家庭因此破碎吗?仍是数也数不清。尸山血海,白骨累累,只是你的一句误会。施害者加诸在受害者身上的理由,都是这么轻描淡写吗?”
“夫人,战争,也是一条通往和平的途径。”面对姮娥字字如刀的质问,山本俊介如是说道。
姮娥不屑在和山本俊介交谈,她垂下眼睫,将玉白的面容隐匿在黑暗的汽车内。
倒是山本俊介,像是来了谈兴,犹自说道:“夫人,您觉得我和我的国人都是一群恶魔,您知道你的丈夫吗?他才是战场的屠夫。金L城一战,我们牺牲了十万士兵,SH战役,死伤八万六千人,都是拜你的丈夫所赐。”
金L城已经成了姮娥心上的一道伤痕,还未结痂,尚在流血,是她不敢提及、不敢触碰的噩梦。这时从山本俊介口中说出来,姮娥身体本能地一颤,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金L!难道埋葬的只有你们这群侵略者吗?那里还埋葬着我的同胞,全城三十几万人的性命!”姮娥眼眶发红,掉下一滴泪来。
美人垂泪,总是无限惹人怜惜的。山本俊介这一刻却没有了怜香惜玉的心情,他冷笑:“金L城里的百姓早就被陈玺暗中转移了,留给我们的,除了一座空城,就只有那些给我们大R本huang军效力的家族,死的全部都是我们最忠诚的勇士!”
闻言,姮娥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连忙垂下小扇子一般的长睫毛,遮住眼底的那抹不可置信。
原来……自己一直误会了他。
姮娥一颗心似乎被揉碎了,痛得她脸色发白。作为一个妻子,她却不肯相信自己的丈夫,难道……在她心里,陈玺就是这样罔顾他人性命、利欲熏心之人吗?
她手指紧紧攥~住手里的帕子,仿佛借着指尖的刺痛,才能减少心痛如绞的感觉。
他那时候,面对自己的质问,该有多么的失望、多么的伤心?!
姮娥目光落向车窗外面,这个时候她不能掉泪,她现在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到陈玺的身边去。
“夫人,你的枕边人,是个杀人无数的屠夫,是他破坏了我们的大dong亚共R圈,他可耻!”山本俊介的声音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说到最后三个字时,他眼眶充~血,俊美的容颜五官扭曲,看起来有些狰狞。
姮娥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心头被一股酸酸甜甜的情绪所填满,有对那个人的内疚,心疼,更多的,是为他骄傲!
“山本先生,您懂英文吗?”姮娥明眸弯了弯,不等山本俊介回答,自问自答地说道:“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Before they call him a man,How many seas must a white dove sail,Before she sleeps in the sand,How many times must the cannon balls fly,Before they‘re forever banned.”(一个男人要走过多少路,才能被称为真正的男人;一只白鸽要飞过多少片大海,才能在沙丘安眠;炮弹要多少次掠过天空,才能被永远禁止)
答案,答案啊,现在就在她的心中。她的丈夫,她在远方的爱人。
姮娥如玉的脸庞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暖白的光辉,一双明眸像是天上虹揉碎在了浮藻间,波光里的艳影倒映其中,沉淀着彩虹似的梦境。
山本俊介陷在了这双梦幻、多情的眼睛里,越看,越是惊心动魄。他听懂了姮娥说的话,陈玺就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因为他,战争才能够被终止。
不愧是北地才女,就连倾慕,也说得这样清新脱俗。山本俊介心里嫉妒地发疯,如果她是R本人,该有多好。
“嘭嘭嘭嘭——”道路两旁传来了刺耳的枪声,寂静的夜色被划破,密林中的飞鸟惊叫着飞上高空。
汽车“吱呀”一声刹住了。姮娥第一时间抓~住了车门内侧的把手,才避免了额头撞到前座的命运。
“你有没有事?”山本俊介竟然在第一时间把目光投向了姮娥,而不是汽车外面暗藏的危险。
“不牢操心。”姮娥淡漠地说道。
“嘭嘭嘭嘭——”开枪的人似乎很有分寸,子弹全部打在汽车的轮胎上。山本俊介带来的人连忙举枪反击。
“打劫,都给老子滚下来!”一道粗犷、豪放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响亮。汽车内的人如临大敌。
山本俊介迅速打开车门,“嘭嘭嘭嘭——”子弹紧跟而来,若不是山本俊介躲得快,只怕已经被打中了手臂。
“车上的人全部滚下来,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了,哈哈哈哈……”当先喊话的那个男人发出一连串狂放的笑声。
紧接着,一群汉子充满嚣张的大笑紧跟在最先说话的大汉后面,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在空旷的荒郊野外不断回响,震耳欲聋。
山本俊介低声骂了一句日语,吩咐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下去。
司机打开车门,还没来得及做出别的动作,数声枪响响起,人立刻直~挺~挺地躺在了泥地上。
“八嘎!”山本俊介怒骂了一声。
紧跟着粗犷汉子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妈的!别给老子耍花招!车里的人全部都给我滚下来。”
山本俊介为了不惹人注目,只带了二十个身手利落的武士,加上押送陈玺妻子的这一辆汽车,一共坐了六辆汽车,没想到却因此落到了“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境地!
“夫人,请你呆在车上,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不敢保证我的枪会不会走火。”山本俊介撂下一句威胁,率先下了汽车。
他关上汽车门,对着后面几辆汽车摆了摆手,所有人全部从车厢里出来。每个人手里举着枪,紧张地望向黑暗里不知名的某处。
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山本俊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压下心头的怒火。十分冷静地站在寂静的夜色里。
“阁下,我的人全部都在这里。”山本俊介对着黑暗的密林大声喊道。“阁下如果是劫财,我车上有两箱金条,只要阁下答应放我们离开,我愿意双手奉上。”
山本俊介说完,他的手下从中间的两辆汽车的后备箱里抬了两个箱子出来,打开箱盖,在手电筒的照耀下,黄金的光芒金灿灿的耀眼。
“阁下应该看到我的诚意了?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上车离开了。”山本俊介为了避免引起这帮土匪的注意,宁愿破财消灾。
特别是陈玺的夫人美貌无双、风华绝代,如果被这群土匪抢去做了压寨夫人,那才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