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茂农亲自开车到火车站。
陈玺站在站台处,墨眸暗沉。
蒋茂农停下汽车,大跨步走到陈玺面前,恭敬地敬了一个军礼:“少帅,171部队全部集结完毕,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陈玺收回视线,嗓音微沉:“这就走。”显见得心情极其不好。
少帅刚把少夫人送走,心里面不舒服。
蒋茂农身为陈玺的亲信,自然清楚少帅对少夫人有多看重。
他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小跑着拉开车门,手遮住车顶,等陈玺坐进车里,他随即上了汽车,一脚油门踩下去。
汽车如离弦的箭一般在大马路上飞奔。
汽车停在省府办公厅门口。
高陵一身戎装,手里抱着一沓卷宗,大步流星地跑下台阶,坐到汽车后座里。
高陵抽~出其中其中一个文件夹递给陈玺:“博御,张家那边小动作不断,你警醒一些。”
陈玺冷硬的面容染上喋血之色:“散兵游勇,不足为惧。倒是白琮举,我很好奇站在他身后的人是谁。”
同一时间,火车缓缓驶过乡村。头等车厢里,唐平只带了十二个身手最好的戍卫,分散在车厢内。
姮娥与陈艳茹面对面坐着,围着火车上的小方桌喝茶。
“弟妹,我几年没回过金L城了,前几日又是来去匆匆、全无心情,也没有仔细看看城里的变化。”陈艳茹微沙的嗓音透着一抹伤感。
自己是和陈玺在韫城老家举行的婚礼,金L城城姮娥更是第一次踏足。
“我听说父亲留了四叔父打理庶务,二少爷和五少爷留在家里。三少爷和四少爷随军。”
这些是姮娥早就打听来的消息,五少爷年纪小,被留在金L城跟在姨太太身边,另外两个男嗣被公爹带在军中,独独只有二少爷,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却被公爹留在金L城。
姮娥未免被陈家怀疑手伸得太长,金L城这边的事,除了一个大略的情况,她是一概不打听的。
陈艳茹不一样,她虽然是出嫁女,却是陈家近支,又是嫡脉,更重要的是,陈玺对这个堂姐非常敬重,公爹也对这个侄女宠爱有加,以至于陈艳茹在陈家的地位举足轻重。
姮娥若是想知道陈家内部详细的情况,陈艳茹这里会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弟弟将这个妻子捧在手心,十分珍爱和信任,临去金L城之前的一个晚上,又亲自嘱托自己,务必代他照顾好姮娥,如此情深,令陈艳茹动容。
怕姮娥到了陈家之后,两眼一抹黑,搞不清楚状况,陈艳茹对于家族内部的情况,特别是私底下的争斗和矛盾,自然对她是知无不言。
“二少爷……”陈艳茹轻笑了一声,妖~娆的红唇冷艳地勾起:“心比天高。可惜啊,二叔从来就没有给过他机会……”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陈艳茹不过三言两语,就点破了陈玺的庶弟和他之间对立的关系。
姮娥知道自己的公爹对陈玺有多宠爱。
公爹儿子虽然多,可在公爹心里,怕是那些庶子给丈夫提鞋都不配的。公爹待这些儿子,还不如待几个堂侄亲切。虽然公爹的做法太过冷血,但姮娥是受益者,不至于同情心多到为这些庶子抱不平。
“还要多谢大姐提点。”姮娥心里已经有了计较,阴沟里的老鼠,看着总叫人不舒服。
陈玺不屑对付庶弟,她倒是不介意顺手解决了这个麻烦。
不得不说,在心狠手辣这方面,崔姮娥和她的母亲崔大夫人一脉相承。
一路上两个人各怀心事,陈艳茹是在想怎么从房家手中抢回自己的女儿,而姮娥则是在调整她的计划。旅途虽长,两人却一路无话。
飞琼去了火车的餐车部分,火车上的厨师厨艺不佳,这次有陈玺的人护航,飞琼再一次讲究了起来,拿着下人带过来的食材准备亲自下厨。
原本姮娥是打算把飞琼留在海城处理一应杂事的,但这次去金L城,身边没有得力的人手,姮娥只好又把飞琼带在身边。
现下正是底下丫鬟青黄不接的时候,本来碎玉是个好苗子,结果折在张岩手里,菊喧身死,就剩下一个蕊珠。
如果主子不打算再从崔家要人,恐怕就是要用少帅安排过来的人手。飞琼正在切菜的动作顿了顿,一双杏眼中浮现怅惘之色。不过几日,物是人非!
火车整整开了十个小时,途中,姮娥和陈艳茹结伴去睡车休息。
火车到站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
乘务员打开车厢门,二十几个戍卫先行下了火车,在周边警戒。
姮娥和陈艳茹在戍卫和仆妇的簇拥之下下了车。
火车站的站台前拉了长长的警戒线,外面停了十几辆汽车,还有两辆箱型卡车,排场之大,令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和来往乘客频频侧目。
帅府的管家沈节亲自在站台处迎接少帅夫人。
姮娥穿着一件米色披肩,内搭粉蓝色荷叶边连衣裙,戴着羽毛镶钻的纱帽,从车厢内翩然转出。
火车站晕黄的灯光勾勒出她风流袅袅的身影、映照出她绝美、精致的五官轮廓,月色溶溶,暖风如醉,她徐徐走来,似身披银白月光的仙子,一身清冷出尘的光辉。
仿佛空气突然安静。
众人视线胶着之处,那女子轻纱雾绕,步步生莲花。
还是老管家沈节率先反应了过来,他快步迎了上去:“少夫人日安,我是帅府管家沈节,给少夫人请安。”
“沈伯,您太客气了。”姮娥虚浮了沈节一把,这个老管家六十岁上下,从下照顾丈夫陈玺长大,丈夫一直把他当做尊敬的长辈。
“少夫人,大少爷他近来可好?”虽然少帅时有来信,但战场上刀枪无眼,沈管家因此对大少爷牵挂不已。
“沈伯放心,夫君他很好,知道您爱喝西湖龙井,特意嘱咐我给您捎了二斤新茶。”
沈节神色有些激动,眼底闪过一丝水光:“大少爷百忙之中还这般牵挂我这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不知我这个糟老头子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沈伯,您别这么说,夫君一直视您为半个长辈,您保重身体,以免让夫君挂心。”姮娥屈膝行了半礼。
沈节夫妇是从陈玺出生起就陪伴在陈玺身边的人,照顾他长大,将他视作珍宝,甚至为了更好得照顾陈玺,亲生的儿女都没有要,一辈子都为了陈玺凤献。
对于这样的忠仆,姮娥发自内心的尊敬。
“少夫人使不得、使不得。”沈节连忙侧过身去,他哪里当得起少夫人的大礼,只是内心却十分高兴,大少爷娶了这样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兼之兰心蕙质的女子,否则以崔家大小姐的傲气,怎么会给自己一个管家行礼。
说起这位北地明珠的名声,在南北文坛一直是蜚声遐迩,书画双绝,才名远播,又深居简出,神秘无比,引无数文人心向往之。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
沈节暗暗感叹:不愧是倾整个家族之力耗费心血浇灌出的倾世名花。
沈节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脸上现出一股欣慰的神色。
虽然大少爷没有明说,但是从那些来往的书信里,以他过来人的眼力和老道,能看出两夫妻关系不谐,而今,大少爷该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佳偶天成,羡煞众人。
“沈伯,我们有话回府再说。我可是累坏了。”陈艳茹适时地插~进两个人的谈话之中,插科打诨,怕沈伯太过伤感。
“是,大小姐说得对。”沈节慈爱地笑了笑。看神情显然是对陈艳茹极为喜爱。
姮娥美眸弯了弯,想必陈艳茹和自己一样,是被沈管家爱屋及乌。
汽车开了一个多小时,驶进丰鼎路。
姮娥往车窗外面望去,高高耸立的塔楼、岗哨,在夜色中露出峥嵘的一角。绵延不绝的路灯下,一长列的士兵身披戎装、怀抱长枪,从山下开始戒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守卫森严。
随着汽车匀速行驶,陈家的宅邸渐渐显露出富丽堂皇的轮廓。粉墙黛瓦,翘角飞檐。墙外边用大理石和雨花石堆砌出一长溜的花圃,花圃里种植着蜀葵、风铃花、飞燕草、月季等观赏花卉。
整座帅府依山林而建,占地上百亩,四周环列建筑,屋宇宏敞,庄严肃穆。
远远望去,能看到依山起伏的十里画廊,描金粉彩,雕梁画栋,百年古树苍老郁森,池岸、假山、亭台、水榭融为一体,甚至能看到半山腰处一条银练垂挂而下,竟是依照地形因势利导、引活水造出一条人造瀑布。
宅院里的灯火星星点点,犹如一条条舞动的光龙,将幽寂的夜色点亮,呈现出一片灯火辉煌。
挂着帅府牌照的汽车一路畅通无阻,在帅府的正门处停下。正门处一改江南园林精致、玲珑的风格,红漆大门,金铺首为螭首衔环,九九八十一个鎏金黄铜门钉,围以汉白玉栏杆,门前蹲着两座威严的汉白玉石狮子,重檐飞翘,黄瓦红墙,雄伟壮观,竟是仿皇宫而建!
此刻府邸正门大开,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全部垂手恭立在门内。
丫鬟簇拥着姮娥下车,寂静的夜色中,仆人们齐刷刷弯腰鞠躬,声音整齐、洪亮:“恭请少夫人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