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水轻鸿夜探白苏苏
四月的阳光颇好,白苏苏出了宫,在张秀臣的带路下,见了那几个目击者。
两个年轻的男子,和一个年长的婆婆,身边还跟着一个八九岁的,穿着打着补丁的杏黄色布裙的姑娘,都是天启寻常百姓的装扮。
见到白苏苏只是恭恭敬敬地跪下,双手纷纷交叠铺在地上,叩首道:“问天师大人长安。”
白苏苏先打量了一下放在一旁的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女的小腹隆起,应是有孕在身。
身上都是只在脖颈处有很深的牙印,发着青紫色,胳膊肘上的薄薄的衣料,被撕出一条条布条,胳膊上还留有爪子的痕迹,沾着血丝,露出森森白骨。
白苏苏只是看了两眼,便轻手轻脚为二人盖上白布。
看向一旁跪着的四个人,小姑娘因为害怕,脸色苍白,被婆婆抱在怀里按着头。
张秀臣上前为白苏苏介绍着,两个年轻的男子,一个**着小臂和胸膛,被日头晒过的小麦色的精装的肌肤,在阳光下淌着汗,这个叫王大郎,身旁的是他弟弟,人称王二郎。
那个年迈的婆婆,便是二人的母亲,那小姑娘,是二人的小妹,名叫王小丫。
白苏苏不是不近人情的,淡淡扫过王大郎和王二郎铺在地上的手,摆摆手,让他们起身。
又问张秀臣道:“这四人,都是寻常的农家人?”
“正是。”
四月的天气,日头热得有些过分,张秀臣皱着眉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一旁站着的三个人也都是大汗淋漓。
白苏苏道:“先进去吧,我们慢慢说。”
“好、好,天师大人这边请!”婆婆最先开口,拉着怯生生的小姑娘,拄着拐杖,在前头带路。
白苏苏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问一旁的王大郎:“婆婆腿脚不好?”
“回天师大人,家母早些年做农活,伤了骨头,落下了腿疾。”
白苏苏了然。
王家的房子便在不远处,和邻居家挨得很近,一进屋便凉快了许多,婆婆忙前忙后地准备水果和清茶。
张秀臣问了几句,王大郎交代得清清楚楚的。
昨日夜里,王大郎和王二郎忙得回来得晚,因此家里人也吃饭吃得完,收拾碗筷的时候,便听到门外有野兽的吼叫。
匆匆赶出门,只看见一头两丈高的白色的狮子口中叼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爪子下按着一个看上去已经死透了的男人。
王大郎匆匆拎着锄头上前,那狮子只是回头看了几人一眼,便放下那个女人扬长而去。
王二郎上前查看时,那女人也没了气息,便匆匆忙忙报了官。
白苏苏听罢点点头,接过婆婆递来的清茶,抿了一口,眸光颤了颤,又全数喝完。
张秀臣等人也纷纷接过清茶,还未来得及喝上几口,白苏苏便道:“如此,本尊了解了,张大人,我们便先行离开。那妖兽今晚恐还会再来,需要严加防范。”
而后又对王大郎道:“你们权且安心,本尊会派人在附近守着。”
几人告别王家,白苏苏又请他们上天师府喝了点茶,商量了一些事,才送张秀臣离开。
万年秋进来,身后跟着垂头丧气怏怏的开灵,一进前堂便懒洋洋地趴在一旁,春梅上前给它喂了几口凉水,开灵这才略有精神,软乎乎地往春梅身上蹭着。
白苏苏不见六月雪,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便问道:“六月雪呢?”
“有些事。”万年秋话不多说,白苏苏也不介意,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封信函,扫了两眼,面色严肃。
万年秋不是多话的人,只是静静看着白苏苏,满是眷恋。
白苏苏看过后便将信函一把火烧了,抬手接住洋洋洒洒落下的灰烬,对夏荷吩咐道:“小公主和云小郎君明日回来,你且去收拾来两间客房。”
而后便见小李将军进门,示意春梅看茶。
小李将军一饮而尽,才抱拳对白苏苏道:“天师大人,末将已经按您的吩咐,搜查端王府上下,琉璃姑娘今日领着人马去了西青国,其他的,再无端疑。”
“辛苦你了。”白苏苏沉思片刻,又交代了几句。
月上柳梢头时,又是一阵青烟过,水轻鸿长身玉立在床前,一双含情目痴痴地望着**睡颜恬淡的白苏苏。
月色如水,隔着窗户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不想吃鱼摆摆……”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白苏苏扁扁嘴,纤纤玉指紧紧抓着被子,往一旁扯了扯,露出漂亮的锁骨,以及上面丑陋狰狞的红色的伤疤,蜿蜒盘曲,刺得水轻鸿心脏揪疼。
忍不住小心翼翼抚摸着红色的凸起的丑陋的疤痕,水轻鸿手指轻颤,另一只手落在自己的胸口,那里有白苏苏连捅三刀留下的疤痕。
刀刀致命,却偏偏每一刀,都没有留下和白苏苏锁骨下一般无二的疤痕。
白苏苏在梦里又哭又笑,脸上清泪划过,水轻鸿听见白苏苏小声啜泣:“疼……”
“乖,不疼了。”水轻鸿细心为她揩去脸颊的泪,他曾经用这话,替水清浅夺走她的灵骨,要了她一条命。
多恨心呢,叫他亲手伤害过自己的爱人,又叫他从被操控的混沌中清醒过来,不断挣扎。
他本可以一直便那样混沌下去,混沌地爱她,为她洗手作羹汤,将她掠走,藏起来,不管不顾的。
而今那些过往历历在目,让他只能像个小偷,连见她都得偷偷摸摸。
水轻鸿俯身在疤痕上面落下一吻,又小心翼翼为她提了提被子。
冷不防碰到手下温热的触感,想到这薄衾下是如何光景,不由得耳尖通红。
白苏苏却懒洋洋翻了翻身,背对着水轻鸿,光洁的脊背,姣好的线条,映着月色如水,便赫然显现在水轻鸿眼前。
水轻鸿眸光颤了颤,喉结滚动,脸上越发滚烫,抬手又将被子提了提,语气中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出来的宠溺:“怎么还跟从前一般,睡觉也不安生?”
从前,白苏苏刚到九重天时,同风清月吵了架便会一个人蜷缩在江林旁粗壮的黄葛树上,闷闷不乐地晃着尾巴,又探头探脑地看向来路的方向。
水轻鸿不止一次见到,乖巧的猫儿等不到想等的人,只能耷拉着脑袋。身后藏不起来的尾巴蔫蔫地垂着,昏昏沉沉睡着时,便会从树上滚下来,砸在树下修炼的水轻鸿脑袋上,扒着他的头发睡得安稳。
白苏苏睡梦中被热得直皱眉,连连踢开身上的衾被,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嘴里嚷嚷着:“要水清浅死……水轻鸿也死……”
水轻鸿一愣,心头苦涩翻涌,拳头握得紧紧的。
良久,因着白苏苏不安稳的动作,秀发散落一旁,后颈上丑陋深刻的牙印,便落在水轻鸿眼中,刺得他眼疼。
“都过去了,苏苏。”水轻鸿落下一吻,“除了我的命,都可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