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新帝
赵璟钰在淑妃的床前磕了一个头,才起身往承乾殿去了。
在寝宫里,赵璟钰见到永嘉帝的那一刻,只有一个念头,父皇老了,真地老了,已经不可能像他许诺的那样,保护他们了。
不过两三个月不见,永嘉帝已经被折磨得病骨支离,不过五十上下的年纪,却是老态龙钟之相。
永嘉帝看完赵璟钰呈给他的密函,几次险些昏厥,半晌突然爆发出一声呜咽:“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朕是有私心,朕最疼你们兄弟不假,只是璟岳那里我又何尝亏待了他! 这莫非是当年大雍灭了他月支国的报应吗?”
赵璟钰跪在床前,低头深深地拜了下去,“太子狼子祸心,至于鸩父弑君,纵火杀弟。还请父皇决断!”
永嘉帝双目无神,半晌虚弱道:“你去安排吧……朕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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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五日早朝,众臣惊疑地发现,多日称病的永嘉帝竟然端坐在朝堂上,惊鸿掠影般的六王爷竟然也在。
太子殿下则面色冰冷地站在龙椅一侧,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焦躁和戾色。
众臣战战兢兢地等着那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响起,却也毫不意外地听到赵璟钰出列道:“儿臣有事禀奏。”
他自袖中拿出一叠书卷,沉声道:“臣要揭发太子赵璟岳,暗通外敌、谋害忠良、刺杀重臣、杀弟弑君、预谋叛逆之罪!”
赵璟钰每说一词,殿上就响起暗暗吸气的声音,直至最后,众人连吸气也不会了。
“赵璟岳自佑嘉十五年起,就暗暗与月支国残部勾结,曾派刺客以断龙毒药暗杀西南守将沈濯缨,计划失败却致洛含烟中毒而死。佑嘉十九年,大雍与天漠交恶,赵璟岳派暗探密使勾结天漠外臣,推波助澜,把大雍推入恶战深渊,几次陷举国上下于亡国之危……”
赵璟岳自始至终一脸冰霜,眼中的戾色越来越浓,他冷冷看着赵璟钰,若是目光有实质,赵璟钰只怕已经被万剑穿心。
他看着丹陛之下那一群缩头缩脑的百官,嘴角泛起冰冷的笑意。这些本来就是我的,如今我拿回来,又有什么不对?他是月支国王子,又是大雍的太子,这些人本来就该匍匐在自己脚下,凭什么来对他指手画脚!
“璟岳,你还有什么话说?这些罪名你可认?”
身边那老不死的有气无力的声音突然传入他耳中,赵璟岳一个激灵,他转头看向那半死不活的皇帝,他坐在那宽大的龙椅上,不过像个残破暗淡的小丑。
赵璟岳哈哈大笑起来:“残害忠良?他沈家人杀我亲族,破我月支国,对我来说,就是仇人。里通外敌?我本来就是月支公主之子,月支嫡出的王子,我通了哪门子敌。谋逆?这大雍的江山本来就是我的,你们这些人才都是乱臣贼子,我夺回自己的东西,就是谋逆?!”
他伸手一指赵璟钰,“你以为凭着薄薄几张纸,就能打倒我吗。就算你说我十恶不赦,你又能拿我怎样?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人又能拿我怎样!”
永嘉帝惊道:“你想怎样?”
赵璟岳冷笑道:“父皇,我也想给您安安稳稳送终,就看您要怎么选了。”他指着单隰下的赵璟钰,一字一顿道:“熙王赵璟钰,污蔑太子、要挟天子、谋权篡位,按律,当庭杀、无、赦!”
永嘉帝瞪大了眼睛,半晌颤颤巍巍地说:“你……竟然颠倒黑白,公然谋逆……”
赵璟岳俯下身,对永嘉帝轻声道,“看来父皇是舍不得你的小儿子了。那您今日就仔细看看他吧,以后怕是看不到了。”
他直起身大声喝道:“御林卫何在!”
殿外响起御林军奔跑的整齐脚步声。
百官脸色急变,光听声音就知道,大殿已经被重重围住!
赵璟岳居高临下地看着赵璟钰,眼中是疯狂的光芒:“六皇弟,你跟你的兄长一般天真,想用几张破纸扳倒我吗?哈哈,我告诉你,政权从来出自铁血!”
赵璟钰脸上平静无波,眼神沉静,此时淡淡开口道:“谢大皇兄教诲——我也正是这么做的。”
赵璟岳先是迷惑,继而变色,“你说什么?”
赵璟钰不答,只是把目光投向殿外,那眼中是笃定的淡然。
此时殿外突然传来**,是两军交战的呼喝声和兵器相交声。大殿上除了赵璟钰,所有人都露出惊疑之色。
直到有人一身白衣银甲,持着带血的剑凌然入内,对殿上的龙钟皇帝俯身摆倒:“臣沈濯缨,勤王救驾来迟,惊扰圣驾,臣请万死之罪。”
“沈濯缨!”赵璟岳指着他手指发颤,“你……你不是治匪不力,被押解回京受审的吗!”
沈濯缨丢出一卷黄绢,淡淡道:“丝路沙匪之乱从何而起,太子殿下最清楚,这治匪不力的罪名,臣不敢当。”
赵璟岳面目狰狞,狠狠道:“就算你控制了御林禁卫又怎样,城外的北大营的令符也在我手中,我若是在宫中有什么不测,我的人拿了令符调动那五万兵马,一样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沈濯缨弯了弯嘴角,“太子殿下的北大营,是驻扎在胭脂江畔吧?”
赵璟岳一听,脸色变得惨白。
胭脂江是斡兰河的一条支流。水草丰茂,河面宽阔,正是水军的便利之地。
像是为了印证赵璟岳的猜测,外面传来斥候的声音:
“报!和顺公主带领锦岚关水军,包围了北大营基地,营中统领、副将共一十三人,全部拿下!”
赵璟钰往前一步,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大皇兄,罢手吧。”
赵璟岳浑身颤抖,他神色疯狂,突然转身一把拉起龙椅上的永嘉帝,哈哈大笑道:“罢手?这个皇位本来就是我的!父皇您还没下旨传给我,我怎能罢手?”
他说着一手掐上永嘉帝的脖子,把个病弱的皇帝掐得立刻翻起白眼,有出气没进气。
赵璟钰飞身要上丹隰救驾。剑光一闪,有一样东西比他更快地自他身边飞过。
噗的一声响,赵璟岳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沈濯缨的长剑已穿胸而过。
他缓缓抬头看向殿下站着的沈濯缨,嘴角流下鲜血,使他的笑容显得更加狰狞可怖:“沈濯缨,你夺去我的一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沈濯缨依然神色淡淡,“等你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再说吧。”
赵璟岳松开抓着永嘉帝的手,脚下一软,和永嘉帝一起滚倒在龙椅上,他压在皇帝身上,在他耳边喘息着桀桀笑道:“这个位置是我的,到死都是我的!”
永嘉帝看着近在咫尺,那满眼血丝、满嘴血色的脸,啊地大叫一声,终于昏厥了过去。
赵璟钰走上丹隰御殿,一手拔出了赵璟岳身上的剑,剑尖下指,鲜血一滴滴落在白玉阶上。他傲然立在殿上,睥睨着下面群臣。
下面的文武百官整齐地俯身跪倒。他们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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