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糟糠之妻绝色归来06
叶啸云被她这一番话噎住,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新婚之夜,确实是他对她太绝情。
那一脚想必踹到她心口上了。
面对这样一张艳若桃李又梨花带雨的脸,叶啸云纵使征战沙场数年,一颗心依然没法狠下来。
他犹豫着,想抬手帮她拭泪。丁诺脸一偏,避开了。
“你现在怎么又不轰我走了?怎么不踹我了?”丁诺声音不大,笑容却有些歇斯底里的意味在里头,“我还记得,那个晚上你的手都按在了剑上——你巴不得砍死我!”
叶啸云有些头痛:“诺儿,我们好好说。”
丁诺摇头:“那不是你的儿子,这辈子他都跟你再无瓜葛。”
他听到这样的话便觉得火大,但丁诺这张脸又让他没法发出这个火。他只能硬着头皮耐着性子追问:“你把他卖了,可该知道卖给谁了吧?卖身契总是有的吧?再不济,没有直接对接卖家,可孩子大概的去向总是应该知道?”
“你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他软化了口气,“我知道,对孩子不好的人家,你不会卖。”
“将军打听他的下落,是为了什么呢?”丁诺语气隐忍,“以你现在的情况,你能把他认回来?能把他养在这府邸里?还是说,当个侍卫或书童养着,你知道这是你的儿子,而他永远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就在眼前并且不肯与他相认?他的母亲只能卑躬屈膝为结发丈夫和新妇端茶送水,看着将来这个男人陆陆续续再娶第二房、第三房,生若干个儿子,每一个都能尽享富贵生活坐拥美好未来,而这一切本来他也有份,却成了他下辈子也不敢肖想的东西。”
丁诺看着叶啸云,眼中的泪光凝成冰晶:“将军想这样吗?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愧是从枯骨中爬出来的男人,你的心真狠啊,你的血也是凉的吧?”
不管是当年相爱还是新婚燕尔,叶啸云都不曾见过丁诺如此激动的模样,她就算在与父亲断绝关系时,神色也是坚毅而镇定的。
冷不丁被她这样一诘问,他还真有点无从应对。
丁诺一开始说话,还有三分演戏的意思,这份演技在第二本书里锻炼出来,此后炉火纯青,百用百灵。
现在她说着说着,竟真的有些悲从中来。
把最美好的青春交代在眼前这个男人手上,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为此她还放弃了深爱自己的爹娘,这么多年不曾再见,都不知道他们过得怎样。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看向他的眼神凌厉如刀,刀刀都凝着冰。
“当年我们私定终身,你是怎样对我说的?”丁诺字字泣血,“你说你一定会有出息,出息了之后让我过上好日子,并且发誓这辈子只有我一个妻子,绝对容纳不下其他任何女人。”
“我和父亲决裂被赶出家门,跟着你走了,你又是怎么说的?”她深吸一口气,“记不得了吧?我帮你回忆一下。”
她上前一步,抬起手,手心贴在叶啸云胸前。他的心脏正有力地跳动着。
“你当时拉起我的手,就这么放在心口上,你对我说你用心脏发誓,今后对我不离不弃,我们这辈子、下辈子都要做夫妻。”
“你再扳着指头算算,这辈子才过去了几分之几?”丁诺嘲讽地笑了笑,“我倒是不知道,叶将军还有拿誓言和承诺当放屁的习惯,你也这样对待手下的士兵吗?也这样欺瞒君王吗?”
她眼神一凛:“说到欺瞒君王,也许我还真的说对了。将军夫人应该不知道,按照名分和规矩她才是做侧室的那一位吧?”
叶啸云的脸色沉下来:“丁诺,你要把这些事情捅出去吗?你可得想好了,你不一定能活着走出这个房间。”
丁诺大笑起来,泪珠顺着脸颊滚滚而下,摔在地上碎成好几瓣,随后便看不出踪迹了。
“你可知道这些年我是怎样过的?”她癫狂的笑意在脸上久久不散,“你的准头不错,出征之后没多久,我就发现自己怀上你的孩子了。身边没人照顾呀,多亏了好心的邻居,在我肚子大起来之后搭把手,好让我在没法干活的时候不至于饿死,也是邻居帮着我找来了接生婆。我没碰上难产,生孩子的时候还算顺利,但生下来后就苦难重重,外面这么乱,我家里又没有男人帮手,起先推着小车去菜场,想买东西,但小摊贩向来都把东西留给有钱的,或者拳头大的,哪会顾着我?家里没有余粮,我出去做小工,换半口饭吃,还得匀出一些来带回家给孩子。你的儿子没吃过奶,女人吃不饱的时候是没有奶水的,他只能靠米糊糊过生活,比同龄的小孩矮小瘦弱不止一个块头。”
她哽了一下,抹去眼角残留的泪水:“你一封书信也不曾寄到家中,生死不知,这几年也有厚道汉子想跟我搭伙过日子,人家表示了不嫌弃我有一个拖油瓶。我念着你还会回来呀,你若是战死了,我给你守贞,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不能背叛你。我拒绝了人家,还是一个人带着孩子苦熬。”
“若不是邻居家大儿子在军营里,家书中提到叶将军即将迎娶六公主,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哦,也说不定我活不到现在,谁知道哪天我就累死了病死了——最近那一片在流传瘟疫,将军应该知道吧?连我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她心如死灰地笑笑:“将军要杀便杀,反正我一个头一颗心一条命早就全是你的,我这辈子已经不可能重来了。你想要的话,尽管拿去。”
说完,她闭上眼睛,作势等待他拔出宝剑砍下来。
叶啸云动容了。
钢铁心肠的男人,听完这一番陈情,也不可能内心波澜不惊。
他原本就不是良善之辈,早在乡间耕田时便野心勃勃,后面上了战场,更是锻炼出杀伐果断的气质和雷霆手段。
如今面对丁诺清丽哀艳的脸,他头一次感觉到自己做了很坏的事。
他沉睡多年的负疚感被唤醒了。
这张绝色的脸庞因为他染上哀怨的雾气,他心里愧疚的同时,又不免滋生出几番得意。
叶啸云本能地抬起手,在丁诺眼尾一抹,将她最后一颗泪珠擀到地上。
丁诺讶异地睁开眼。
——装作讶异地。
她非常明白自己的演技是怎样的水平。
更明白自己的这张脸有着何等杀伤力。
三分演技,七分皮相,勾魂夺魄,手到擒来。
到底还是皮相的用处大得多。
倘若她顶着原先那张憔悴不堪的脸,就算侥幸通过平南王进了将军府来当下人,恐怕也早就被他使个坏心眼,推进湖里从此消失不见。
他怎能容忍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来拷问他的良心?
她也配?
“丁诺,”她听到他开口了,声音沉郁,婉转动人,可惜这年代没有广播,不然让他做个播音主持人倒是不浪费人才,“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
她的演技又发挥出来了,泪水喷薄而出,让他怎么也擦不完。
偏偏她还要躲避,后退,拍掉他的手,像只惊惶的小兔子。
“我怎能接纳叶将军的道歉?叶将军对我一个平民弱女子道歉,是要折我的寿的。”她欠身,就差膝盖一软跪在他面前。
叶啸云顺理成章地把她扶起来,手有意无意掠过她胳膊凝脂般的肌肤。
这样的容貌放在任何地方,哪怕是美女如云的皇室后宫,也是绝不逊色任何人的,更不要说那荒凉的乡间。
丁诺一定是艳绝十里八乡的第一美人,毫无例外。
这些年她身边没有男人,倒是很不可思议了。
他很想窥探她是否还是完璧之身——新婚夜他们缠绵的那几次不能算在内。
他想知道她在他之后还有没有别的男人。
一股隐秘的鬼火从他墓碑背后的荒草丛中幽幽窜起,墓碑耸动得如此剧烈,下一秒就迫不及待要诈尸,令无数白色的魂灵争先恐后奔向转生的窄路。
丁诺许是哭得累了,柔弱无力地倚靠在他臂弯里。
这是真正的温香软玉,康颜这种锦衣玉食的公主,也堪堪与她打平,甚至在气质方面还落了下乘。
皇家公主,娇贵高傲,缺少了几分柔和怨,没有丁诺这份蒲柳之姿。
他抱着她,瞬间被迷了心窍,只想不管不顾再同她生十个八个儿子。
丁诺感觉到他的手开始不老实,这时候她又要当正人君子,要拿出昔日大小姐的礼仪和骨气了。
她直起身子,不轻不重地推开他,语气骤然平淡起来:“叶将军自重,你和六公主已经是正头夫妻,而我没名没分,什么也不是。你辜负过我一次,那么不要再辜负六公主。至于儿子的下落,我也实在是不清楚,你手下可差遣的人这么多,真的记挂,就派人出去找吧。作为一个母亲,我祈求你,万一找到了,请尽力让他过平淡的生活,我们这些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与他无关。”
语毕,她抽了抽鼻子,对他鞠了一躬,从这间屋里退了出去。
叶啸云想拦她,看她退意已决,又怕在府邸中闹出太大动静被其他有心人看见,便随着她去了。
反正她在自己的府邸中做事,他想逮到她,有的是办法。
这回他问了太多往事,倒是没想到问问她,怎么去平南王手下当宫女又被送过来的。罢了,下次找机会堵她。
康颜午睡醒来,唤丁诺的名字,发现房里没人。她面色不悦,走出来,想着找到丁诺之后要好生训她一训,这边厢就看到丁诺从走廊尽头的房里出来,还抹了抹眼睛。
康颜按兵不动,没有上前去截住她。等她走后,她去到那个房间门口,正撞见叶啸云要从里面出来。
四目相对,她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
“你刚才把诺儿单独叫到这里来?”康颜似笑非笑,“跟我说说,你找她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