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若听不懂丁诺的话，瞪大眼睛一脸迷茫：“本能？”

　　她年纪已经大了，不像年轻时那么水灵，但这副神态很像出现在清晨林间的幼鹿，单纯天真，恶毒的人想把她肢解吃掉，善良的人则会好好想办法把她保护起来。

　　丁诺自认不是良善之辈，但没办法，谁让眼前这个女人是曾经的自己，那个不知人间险恶的傻白甜。再可悲可叹，还不是得护着。

　　“你不用考虑这么多，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就行。”丁诺这样说完，突然又觉得不太对，补充道，“当然，别人跟你这么说你不要太相信了，除了我，你只能百分之百相信你自己，你的直觉不会骗你。”

　　她在丁若面前做了自我介绍，丁若听到她名字就想起来，当时叶麟玎在她面前提到过丁诺，好像说丁诺是他正在追求的一个女明星。

　　既然如此，丁诺怎么又会全心全意对自己好？

　　她搞不清前因后果，抓着被角，警惕地望着丁诺。

　　丁诺没法跟她解释自己是穿书过来执行任务的，说得多了搞不好还让丁若以为自己脑子有毛病。她只是把丁若按回**，掖了被子，叫她好好休息。

　　一连几天丁诺都过来看望她，照顾起来比护士和护工还尽心尽力，这让丁若想到自己去世多年的妈妈。不相干的人完全没必要这样对她好，更不可能做得如此事无巨细，她慢慢对丁诺放下心防，试着跟她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来拉近距离。丁诺这张脸近看过于浓艳，带着强烈的压迫感，纵使摆出亲和力很强的表情，也还是让她觉得有些难以亲近。

　　她卧床太久，好几年没有正经跟什么人说过话了，和护工聊天大多时候也是护工说，她听，现在想说点什么就格外力不从心，久了不说话舌头打结，前言不搭后语。说着说着她意识到自己语序混乱，苍白的脸涨红了，很不好意思，抿了抿嘴就不吭声了。丁诺很有耐心，温柔道：“后来呢？你去了哪家餐厅？”

　　她和丁诺聊天，聊到很多年前有一次自己和叶麟玎约好了在中心城见面，但后面她被放了鸽子。一件很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在脑中勾勒了很久，所有记忆的碎片慢慢拼接在一起，才能磕磕绊绊地对丁诺叙述出来。见丁诺全然不在意自己拙劣的表达方式，她才放下心，又说下去：“我等了好久他没来，我就随便找了家吃西餐简餐的店，里面其实是主要卖甜品的，简餐只是顺便，不好吃。”

　　那时候她还沉浸在热恋之中，一切都甜蜜美好，叶麟玎在她眼中就是天下第一美才子，又有头脑又有野心，非常值得她崇拜。他放她鸽子她也不怪他，那会儿他忙着挽救公司，没有太多闲心陪她，都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后来……后来……

　　丁若突然不想再想下去，她感觉心跳无可抑制地加快了。

　　丁诺扶着她躺下，叫她什么都别想，深呼吸。

　　护士过来给她打了一针镇静剂，让她睡了两个小时。再度醒来，丁若想起刚才没说完的话，苦笑一声：“你也是混娱乐圈有些日子的人了，应该听说过我和叶麟玎之间的过往，全娱乐圈的人都在看笑话……”

　　“不能说是看笑话，大部分人表面跟他合作愉快，心里还是不认可他的做法的，背地里骂他是人渣的有不少。”丁诺轻声道，“你不用介怀其他人的态度，这次他栽了，栽得很惨，我有办法让他下半辈子再也爬不起来。”

　　丁若对她的身份很好奇，犹豫了一下，问：“我听叶麟玎说过，你曾经是他的女朋友？这么说可能有点冒犯，见谅。”

　　“他自以为我是他的女朋友。”丁诺耸耸肩，“他这个人自恋得很。我跟你说实话，最开始我去片场试戏，他看上我，就想把我弄到手，给我开了一个不错的条件，我就签到了他旗下的娱乐公司。之后就是无穷无尽的骚扰，不过我没让他得手。后来他心急了，让编剧和导演为自己量身定做一部电影，他自己当男主角，要我当女主角，拍戏的时候就方便对我下手。”

　　丁若表情紧张起来：“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让他得手嘛。”丁诺笑道，“这得感谢秦炎，他救了我。”

　　秦炎买了果汁回来，推开病房门正好听到这句，调侃她：“又开始宣传我的光辉事迹啦？我说你也悠着点，你这样我会很膨胀的。”

　　丁诺接过橙汁抿了一口：“你天天都很膨胀，我早就习惯了。”

　　“你们……”丁若的眼神在他们之间逡巡，“是男女朋友吗？”

　　“是未婚夫妻。”秦炎笑道，“我救了她，她以身相许——我靠你打我干什么！我说的不是实话吗？订婚发布会都开了新房也装修好了你打算反悔？”

　　“我没反悔。”丁诺耳朵可疑地红了。她现在还是不太习惯秦炎大大咧咧在别人面前说他们是未婚夫妻，夫妻二字已经远超暧昧的界线了，怕说着说着她潜意识里会当真，情不自禁地要对他做点什么。

　　“就是你的语气听上去太欠揍了。”她补充道。

　　秦炎瘪着嘴，拉开椅子坐下玩手机，小孩子赌气一样，不肯理她了。丁若看在眼里，羡慕的同时又很是惆怅：“我这辈子的恋爱谈得够失败的，看样子是得孤独终老了。我现在这个身体，也生不出小孩了。”

　　“实在不行还可以领养嘛，生不生孩子我是觉得无所谓。”丁诺开解她，“而且说不定你病好了出去走走，又能看上哪个年轻帅哥，吃一回嫩草啊。”

　　丁若清楚自己的病情，不换心脏最后还是个死，勉强靠着药和呼吸机续命多年，恐怕也快要到尽头了。她凝视着丁诺，温柔道：“你还有大好未来，以后跟秦先生结婚，肯定能幸福一辈子的。”

　　这语气听起来像遗言，丁诺刚想说你也会的，那边秦炎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对她们严肃道：“找到叶麟玎了，等下可能还要请丁若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