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624星球在地球提出要求后，自然遵守诺言，将丁诺放了回来。

　　只是她是被人抬下飞船的。

　　她浑身血迹斑斑，皮肤上满是青青紫紫的伤痕，在昏迷中被抬下飞船，送进了地球联军的审讯室。军官们见到她这副惨状，倒吸一口气，回想起昔日她在舞台上光鲜亮丽的模样，心有不忍。B624星球对背叛者的酷刑他们也有所耳闻，但真的亲眼见到这酷刑会带来的下场，还是心有余悸。

　　司令吩咐其他人，说丁诺的状况暂时不要让罗德里安知道，就说她已经被找回来了，但是现在还在隔离中，需要检查清楚她身上有没有被安放其他危险物品。

　　罗德里安听到消息，根本坐不住，非得要见见丁诺。看守他的人连连摇头：“上将啊，您不要为难我们了，这件事情司令不批准，我们没有权限啊。”

　　“不亲眼见她也可以，你们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罗德里安眼神极为热切，“她有没有受伤？”

　　看守者知道自己在罗德里安·庞加莱面前撒谎是很容易露馅的，毕竟B624星球是什么作风，他们都清楚，丁诺毫发无伤的可能性太小了。

　　他犹豫了一下，决定不说全部的实话：“有，她身上有伤，这段时间除了检查她是否携带了危险品，也要给她治伤。看起来B624星球的人鞭打过她。”

　　罗德里安眼皮子一跳：“鞭打？打得多严重？”

　　“鞭打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看守员巧妙地模糊了这一段，“但应该没有伤到内脏。我也就在外沿看了一下，没有检查得很仔细。”

　　他就只说到这里，听起来很可信，但罗德里安再往下问，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这个看守者很聪明，只告诉他配合调查，过不了多久，等丁诺伤好了，也许司令能松口让他通过视频看看她。

　　仅仅只是通过视频看到，对罗德里安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他最想做的是将她抱在怀里，让她扬起头来轻轻啃啮自己的嘴唇，像小松鼠轻轻啃松果边缘那样。

　　但现在情况特殊，他要求这些，也没法实现。他只能对看守者道谢，表示自己一定会配合调查。

　　接下来这几天问题还是大同小异，每次问到最后，矮个子男人的矛头总是指向丁诺此前是否表现出异常，而罗德里安的答案也一直都是没发现异常。后来他一见到矮个子男人过来，就摆出嘲讽的表情：“没有异常，先生，这四个字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理解？”

　　矮个子男人推了推眼镜：“上将，这次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夫人醒了。”

　　罗德里安皱起眉头：“醒了？什么意思？你是说，之前她一直是昏迷的？”

　　矮个子男人轻声道：“B624星球对她下手挺狠的，如果她仅仅只是一个没经过特殊训练的舞蹈演员，恐怕已经魂归西天，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她伤得有多重？”罗德里安追问。

　　“已经醒过来了，也没有残疾，上将大可以放心。”矮个子男人的声音像是从一口老井的深处传上来的，“B624星球的特工在出来执行任务之前，经受的都是魔鬼训练，她的身体底子相当不错，虽然从飞船上下来的时候只剩下半口气，但调养了这几天，已经可以活蹦乱跳了。”

　　罗德里安不喜欢他说起丁诺时的语气，在他口中，丁诺好像一只没脑子没主动意识的宠物。

　　“你总是对我强调她经过B624星球的训练，”他瞪着矮个子男人，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你是已经百分百确定了她就是B624星球派来地球卧底的特工了？有确凿证据了？”

　　“我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是有了。”矮个子男人点开屏幕，将画面投影在宽大的墙壁上，像看电影似的，“司令今天叫我过来把这些东西给你看看。”

　　这全是B624星球传送回来的关于丁诺是他们星球特工的证据，各种形式和载体的证据一应俱全，还有丁诺各个接头人撰写的报告书。其中有一份报告书日期就是最近，掐指一算，正好是叶凌霄死亡后没多久。

　　丁诺窃取地球作战部署的事情板上钉钉，洗无可洗。

　　“司令已经下令，大力排查内鬼。”矮个子男人像只负责传递指令的机器人，“夫人——如果你还愿意承认她是你夫人，她的身份很明了了，上将你一贯雷厉风行做事果决，不要在这里栽跟头吧？栽在女人身上，到老了会被子孙笑话的。”

　　“我有没有子孙还另说呢。”罗德里安冷哼一声，“丁诺还是我妻子，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都不打算和她办理离婚手续。”

　　“还要怎样才算是水落石出？”矮个子男人指了指屏幕上的录像，以及面前的报告书，“这些东西摆在眼前，你也能装作看不见吗？上将，那个女人不会是往你脑袋里移植了什么东西吧？你变得不像你了。”

　　这矮个子男人说的话莫名让他非常火大。

　　“我在进审讯室之前对你从来没有半点印象，我们之前有过什么交集吗？你现在好像很了解我的似的。”罗德里安耸耸肩，“我没记错的话，你刚才才说过，这些证据全是B624星球提供的，他们想伪造，还不简单吗？难道我们查内鬼，还得通过敌方的证据来判定？这实在太荒唐了。地球联军方面没有自己展开调查吗？”

　　“当然有，”矮个子男人扶了扶眼镜，每次罗德里安展现出咄咄逼人的态势，他都会做这个动作，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平复内心的紧张，“调查结果与B624提供的内容相符，这是我们两个敌对星球难得有一次意见这么统一。”

　　他慢条斯理地对罗德里安公布了地球联军的调查细节，总的来说都是对得上的。罗德里安对丁诺的真实身份早已心知肚明，很清楚这矮个子男人虽然讨人嫌，然而确实没有撒谎或夸大情节。

　　不管他和丁诺多么相爱，不管丁诺有多想归属地球，她之前做下的事情是洗不白的。

　　罗德里安沉默了半分钟，对矮个子男人轻声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她？哪怕是视频。”

　　“针对她的审讯还没有完成，上将可能需要耐心等待两天。”矮个子男人看他脸色微变，补充道，“放心，地球联军不会用那么惨无人道的酷刑，不会伤着夫人。不过要是夫人始终不肯配合，我们也难保用一些手腕。”

　　罗德里安确实不担心丁诺会在地球联军手上受到什么危险，看在他的面子上，司令也不会现在就对丁诺下死手，毕竟她曾经是B624星球的高级特工，能在地球卧底这么多年，想来能力超凡。如果能从她口中得到一些关于B624星球的情报，让她戴罪立功倒也不是不可以。至于以前她对地球做下的不利之事有可能不能让普通民众服气，这也好办，给她执行一个明面上的死刑，让她彻底抛弃现在的身份，有个新身份活下去就行。

　　但如果她没能吐露足够有价值的情报，并且表现出足够的合作诚意，地球方面还是很难对她网开一面。

　　再怎么样，她曾经也是他们的敌人。

　　而且B624星球以这样的形式把她送回地球，地球联军也难以判定这是不是苦肉计，是不是为了让她有另一种在地球呆下去卧底的权宜之计。

　　丁诺坐在审讯室里，听着审讯员的提问，大半问题都涉及B624星球的核心机密。她有点哭笑不得，两个星球敌对这么长时间，在审讯她这方面倒是达成了共识，都想从她嘴里挖点猛料。

　　但是她已经是B624星球的弃子，被刑讯逼供这么多天，没吐露地球的任何资料，B624星球早就不再信任她了，怎么可能还让她接触到机密文件。她被关押的这些天，足够他们把所有的资料修改或销毁。

　　对地球的问题，她一个也答不上来。

　　“你口口声声说有诚意，这就是你的诚意吗？”审讯者厉声问道。

　　“我确实有诚意，可是诚意不能当饭吃。”丁诺叹气，“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现在已经不是B624星球的人了，他们都不承认我，我怎么能看到他们的机密？我总不能对你们瞎编，瞎编才是真的不负责任。”

　　审讯者也料到这样的结果，但表面上还是继续逼问她：“那你得先老实交代你曾经做过的坏事，清算完了过去，再来谈未来，做过的事情是要付出代价的。”

　　丁诺也不含糊，直截了当承认了自己原先从地球挖出去的情报，但凡她记得的，都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她按照时间顺序，说到地球作战部署的时候，审讯者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前面那几次，你提供情报给B624星球后，他们都得胜了，为什么唯独这一次，你提供了至关重要的信息过去，他们却败得如此之惨？”

　　丁诺望着他，掷地有声道：“这就是我对地球最大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