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闹幺蛾子?”孟萋萋矢口否认,却又忍不住道,“谁让你磨蹭了这么久,才上门来提亲的?”
他不是磨蹭了这么久,而是拜托皇上去调查齐光耀当年突然身亡的真相去了。齐湛自然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孟萋萋,只道:“你就这么等不及,想要快点嫁给我?”
“呸,谁要赶快嫁给你了。”孟萋萋啐了他一口,“这不是我爹不愿意把我嫁给你,总想着给我另寻佳婿么?你要是再不让皇上赐婚,他就要把我嫁给左都御史家的大公子了。”
这件事齐湛也有耳闻,只是当时皇上的调查正到了关键时刻,他顾不上罢了。还好现在赶上了。不过话说回来,他如今迎娶孟萋萋,大部分原因是为了让她避祸,如果她嫁给左都御史家的大公子,效果是一样的。不过,如果孟萋萋真的嫁给了左都御史家的大公子,等到孟德昭获罪,她的夫家还会不会对她好,就不知道了。
齐湛没有再提这件事,另起了话题:“我今日会离京,护送我父亲的棺椁回武昌府。”
多年前,由于和族中划清了界限,齐光耀的尸骨一直葬在京城,如今他和族中人恢复了关系,自然要让齐光耀葬入祖坟了。
“你不是与族中脱离了关系吗?”孟萋萋感到很惊讶,脱口问道。
她竟是什么都不知道,到底是养在深闺里的小姐,就算消息再灵通,也是有限的。齐湛突然扪心问自己,如果孟萋萋嫁给他,他能保证一辈子将她护成这样,不让她经历一点点风雨吗?无论孟德昭为人如何,在养女儿这方面,的确是无可挑剔的。
罢了,他既然决定要娶她,自然会护她一辈子。齐湛想着,开口道:“我如今中了状元,是族中的荣耀,他们自然不会再将我和我娘推开了。”
“真是势利。”孟萋萋不知内情,嘀咕了一句。
齐湛也不解释,道:“如今我父亲的棺椁迁回武昌府,也是皇上的恩典,毕竟我父亲是朝廷罪臣。”
孟萋萋慢慢地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出声:“罪臣?!你父亲,不是状元吗?”她还记得那块状元坊呢。不过她话刚出口,就觉得是自己幼稚了,状元就不可能是罪臣了吗?正因为是罪臣,所以当年的宅子才荒废,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想了一会儿,问道:“你曾经住在京城,后来你父亲获罪后,你才跟你娘去了杭州?”
“是。”齐湛点了点头。
“怪不得你在京城还有那么多产业。”孟萋萋嘀咕道。
“你说什么?”齐湛没听清,正问着,医馆的王小姐进来了。
王小姐的年纪,应该和他差不多,甚至看着还大点,二十的姑娘还没出嫁,也算稀奇了。王小姐又高又瘦,未施粉脂,但气色还不错。
齐湛站起身来,道:“孟大小姐的脚扭伤了,劳烦王小姐帮她瞧一瞧。”
王小姐行了礼,应了声,但却迟迟不动作。
齐湛正要催,孟萋萋嫌弃地道:“你不出去,王小姐如何帮我看?”
是了,男女授受不亲,她的脚踝,他也不能随便看的,哪怕他们已经定亲了,而且还是御赐的婚姻。齐湛略有尴尬,赶紧起身,走了出去。
王小姐看看孟萋萋,又看看齐湛,抿嘴笑了起来。
孟萋萋奇道:“你笑什么?”
王小姐道:“您和这位公子的关系可真好。”
孟萋萋一愣:“何以见得?”
王小姐道:“若非关系好,您又怎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
原来她闹也好,赌气也罢,都是因为仗着和齐湛关系好?好像的确是这样,孟萋萋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抿着嘴笑了。
王小姐将孟萋萋的裙子向上翻起,又卷起她的裤腿,查看她的脚踝。孟萋萋的脚踝光洁白皙,不红不肿,看着一点事都没有。王小姐用手按了几处,问孟萋萋痛不痛,孟萋萋摇了摇头,笑着道:“已经没事了。”
王小姐想了一想,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也笑了起来。
一时她请了齐湛进来,告诉他道:“公子,孟大小姐的伤没有大碍,估计只是扭了一下,现在已经好了。”
这位王小姐真是有趣的很,孟萋萋笑着看了她一眼。
齐湛本来就知道孟萋萋是装的,这会儿看她说没事,也就罢了。
两人一起出了医馆,到底不好一直待在一起,上镜湖边走了走,也就散了。如今他们亲事已定,以后多的是时间相处,不急这一时。
孟萋萋今日见了齐湛,忍不住又想起孟德昭的态度来,一回府就去了孟德昭的书房,拦住了孟德昭:“爹,您为什么反对我嫁给齐湛?”
怎么又来问?孟德昭焦躁地在书房内走来走去。
孟萋萋张开双臂,拦在他的面前,不许他走:“爹,我只不过问问齐湛父亲的情况,您有什么不好告诉我的?”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明明是夕阳余光,孟德昭却觉得刺眼无比,让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多宝阁上垂下的涂金缕花银薰球晃啊晃,让人看着有些头晕。孟德昭一把扯下熏球,在冉冉升起的檀香气息中,思绪却回到了十二年前。
皇帝年幼,太后掌权,御书房内,新党旧派,为着黄河决堤,治水大难,各执一词,纷争激烈。齐光耀认同太后的治理方案,却坚决反对太后启用靖安伯治水,盖因那是太后的娘家人,他认为有徇私舞弊之嫌。在孟德昭看来,齐光耀此人太过于迂腐,只要治水的方向是对的,又何必拘泥于治水的官员?所谓不拘一格降人才,他又何必斤斤计较,更何况,靖安伯与他一向交好,做人岂能如此不讲情面。
然而齐光耀不听劝,面对太后,据理力争,全然不顾太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太后高高在上,自然不肯自降身份,去和齐光耀争执,于是重任就落在了顾廷鹤、孟德昭和于书立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