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茗澜酒肆出来,再次回到暗门,江亭始终沉着脸色。不过他走在三人后头,又微低着头,外人看起来好似在沉思的模样。而蓝湛他们本就是有意相迫,自不会转过头去说什么安慰的话。
端木吃饭向来不快,这会儿怕还在隔壁饭庄后院细嚼慢咽。四人回到之前那间屋,有人过来送过一次茶汤,就再没动静了。
蓝湛最懒得看人脸色,坐下没一会儿,瞟都没瞟江亭一眼,拽着萧瑞儿去了隔壁。将门反锁好,拉着人到床边坐下。
一开始时候,蓝湛还只是普通的闲话家常,萧瑞儿也没起什么提防心思,顺着他的话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渐渐地话头就往临俪场引,蓝湛一会儿问端木一会儿打听秦雁一会儿又研究焉如意,几乎把整个临俪场他见过的人都捣腾个遍,比人家官府来查户籍的问得还仔细。
个中用意再明显不过。
因为在金家庄与秦雁夜半交谈,这会儿想趁着盛兰会开始之前,把埋伏在临俪场那枚暗雷揪扯出来。虽然到目前为止,心里已经有了锁定的目标,但蓝湛这人向来做事谨慎,再加上早年走江湖时也吃过大亏,而后更不轻易取信于人,对许多人事都抱着质疑的态度去看待。
况且,说是暗雷,谁也没确定的说就那一枚,且根据他以往经历,奸细叛徒这类人,在任何事件里都不嫌少的。
蓝湛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东问西,同时手脚还不老实。表面看起来是没正经的,实则是不想给萧瑞儿思考和揣度的空当。一般人在回答比较细小的问题时,难免要仔细回忆过往,这种情况下本就专注心思的,蓝湛再有意双手并用的吃着豆腐,打定主意让人心神不宁,没空多琢磨别的。
萧瑞儿再信任蓝湛,这许多年历练过来,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两人没聊上多久,就觉察这人今日有些不对劲。后来蓝湛又赖皮似的又亲又摸,萧瑞儿开始是羞后来微恼最后干脆直接急了。两人纠缠间已从床榻走到屋子中央,萧瑞儿一咬牙,扯出腰间软剑顺着蓝湛肩侧划拉一下子,手上力道控制的好,只刺破最外面那件暗蓝衣衫,只是“刺啦”一声,再加上剑光闪过,倒把向来大大咧咧的蓝湛惊的一怔。
过了半晌,蓝湛才眨了眨眼,嘴一抿显得特委屈:“瑞儿是要谋杀亲夫么?这还没生小蓝湛呢,你怎么舍得……”
萧瑞儿被他气得差点没呛出一口血,狠狠甩过一个白眼,没好气的道:“少跟我打马虎眼!从晌午起就问东问西的,你到底想知道什么,直接跟我说!”
蓝湛咧嘴一笑,英俊眉眼显得特别诚恳:“没有,就是想多了解一下瑞儿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们一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我这不是怕他们谁欺负你么……”
萧瑞儿本来也不是爱动刀动剑的主儿,之前是被蓝湛缠的没法儿了,才倒退三步拔剑相向,暂时逼退蓝湛的缠人攻势。这会儿话头挑开了,萧瑞儿也就收起剑,微沉着面色不语,心间却飞快转着主意。
另一边蓝湛看着萧瑞儿垂眸不语,当她是因为自己有所隐瞒而不痛快,生自己气了。心中虽觉不忍,还是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
谁知两人僵持片刻后,萧瑞儿却先动了。
缓步走到蓝湛跟前,萧瑞儿微勾起唇角,一双大眼眼波流转,本就明丽的容颜因为刻意做出的俏皮神色更添几分娇媚。
蓝湛唇边笑容渐敛,一双眼也褪去先前玩笑神色,看着萧瑞儿走到自己跟前,微仰起脸,手轻轻抚过自己肩侧划破的衣衫,眼睛却始终凝视着自己。
微有些挑逗的目光顺着自己的眼下滑到鼻梁,又缓缓移到嘴唇。明知道这人是有意**自己,蓝湛还是没出息的抽了口气,身躯微微紧绷,强忍着将人推到一旁墙壁亲吻的冲动……
萧瑞儿唇角微弯,轻轻眨动两下眼睫,目光欲拒还迎的盯着蓝湛唇瓣。耳朵捕捉到他那声细微的吸气声。心中暗自好笑的同时,又有一丝动容,搁在人肩侧的手缓缓向上游走,抚摸着露在衣襟外面的脖颈侧面。
蓝湛觉得头有些晕眩,手覆上萧瑞儿温柔中带着些逗弄的手,想在情绪失控前将人推开。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忍得嗓子都有点哑:“瑞儿……”
萧瑞儿“嗯”了一声,尾音微往上带了一些,既包含着些故作不解的疑问,又带出几分有意为之的引诱。
蓝湛原本想将人推开的手转而擒握住对方手腕,微低下头,目光追寻着萧瑞儿的:“瑞儿,别闹了……”
萧瑞儿眼皮儿一撩,笑得有些况味不明:“是我闹,还是你闹。”
蓝湛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向那双微微开阖的红润唇瓣,刚低下头要亲,就被萧瑞儿抬起另一只手挡住。
蓝湛伸手欲擒,萧瑞儿先一步将手臂被到身后,身体略微后仰,微微笑着看蓝湛。
两人如今是两情相悦,蓝湛自不可能如从前闹别扭时用强的欺负人,因此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拉长语调唤道:“瑞儿……”
萧瑞儿俏皮一笑,学着蓝湛惯常做的表情眨了眨眼,悠悠道:“不告诉我实情,你今晚去前头铺子睡。”
蓝湛一听这话,差点傻眼。半晌才回过神,支吾道:“可是……你会冷。”
因为体内残毒的缘故,萧瑞儿的体温要比常人更低一些,手脚冰冷的情况也比一般女子严重。因此才时常需要玫瑰露一类的药物活血暖身。
萧瑞儿微撩着眼看人,一副骄纵任性的模样:“那就冷着呗!”
蓝湛彻底没辙,这比威胁自己不许靠近她还狠。
萧瑞儿瞧见这人不吱声,又见嘴角微微抿紧的样子,知晓他是在衡量这件事的轻重,也就是说,这事儿有戏。心中不禁一甜,看来这人还和过去一样,凡事皆以自己为先。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蓝湛轻叹一口气,伸手搂过萧瑞儿在怀里,低声叹道:“你呀……”
“就知道拿自己威胁我,过这么多年也没改。”
萧瑞儿笑容更甜,脸埋在蓝湛肩窝,有些撒娇的道:“管它新招旧法,有用不就行了!”
蓝湛苦笑,心道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啊。他这个狂傲性子,犟起来软硬不吃,偏拿怀里这人的威胁没辙。
门外响起两声敲门声,端木在外淡声道:“小眉回来了。”
萧瑞儿抬起脸刚想说什么,就见蓝湛微拧起眉头的模样,目中凝重神色一闪而过。又联想到晌午时候两人交谈,不知怎的,萧瑞儿就觉心头一跳,不安的情绪在心间蔓延。
蓝湛伸指捏了捏萧瑞儿面颊,微微笑道:“做什么这么严肃,我还是喜欢你方才媚眼勾我魂的样子。”
萧瑞儿脸上微烫,抬手捶了蓝湛一把,轻声啐道:“总没个正经……”
说话间蓝湛已打开门,端木面无表情的瞟过蓝湛肩侧被利器划破的衣物,又看向萧瑞儿,低声道:“大当家也跟过来了。”
不等萧瑞儿流露出任何神情变化,端木又道:“秦雁跟江亭一起,在江兰若的房间。我已派人盯着,放心。”
萧瑞儿朝端木浅笑,蓝湛则率直发问:“又出事了?”
端木眼色微沉,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
端木领着二人进到一间房,就见郦茗澜面朝着门正襟危坐。身穿一袭苍灰色的男子长衫,头发也惯常挽成男子结的发髻。手中握一盏茶,袅袅水汽中眉眼清淡,没什么表情。
萧瑞儿与这人相识多年,一看这神色便暗自一惊,知晓郦茗澜已然动怒。上一次她露出这般神色的时候,开口便让端木动刑,展眼间就要了临俪场两个老东西的命!
柳眉依旧穿着昨日走时那身碧绿衣裙,身上泥泞遍布污浊不堪,仿佛刚从泥潭子里打滚爬出来一般。发髻略微散乱,耳坠子也掉了一只,脸色惨白紧抿着唇,侧面朝着三人跪在桌子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