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炎丽妍纠葛半晌,又小试身手,萧瑞儿面上不显露半分,心里却早急的心啊肝儿啊都纠结一处。跟在炎丽妍身后小心行着,气息不敢有丝毫缭乱,却早已急红了一双大眼。
原本她急着返还住处就是为了搬救兵的,蓝湛那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还不清楚。之前两人虽未说穿,但蓝湛开口让她找苏影帮衬,就证明他心里有了几分盘算。找来一个苏影算什么,要的是东厂那些人看在大局为重的份儿上出手相助。
可这一路注定走的不会太顺当。
刚行至一处拐角,就听见前方有兵器相接的铿锵金鸣,隐约可听见女子打斗之时发出的娇叱之声。前头炎丽妍脚步一顿,萧瑞儿不及多想,两步跃到与她并行的位置,拽住她一只手臂,拖着人一路疾行。
炎丽妍过了初时怔愣,也没挣扎,看着萧瑞儿故作镇定的侧脸笑了两声:“你这丫头,倒是诡诈。”
萧瑞儿没心思与她废话,只勉强回以一记浅笑,脚下只捣腾的比之前更快了些。
开玩笑,听这动静就知道双方已经交起手了,她怕的就是迟则生变,对于这位反覆无常的心性多有耳闻,哪敢给她机会再做迟疑。把人撂下或者再度劝降都不是好主意,索性带上她一块过去,到时即便炎丽妍真狠得下心放弃女儿与她对着干,她也认了!
时间紧迫,情势凶险,她只能赌这一把!
到了一处四周树木高密的空地,就见几个服饰各异的男子各个手执兵器,包围着着一名女子缠斗。就见当中那名女子身着皂色劲装,一把九节鞭使的虎虎生风,正是苏影无疑了。让萧瑞儿感到惊讶的是,她此时并不是空身一人,背上竟然还背着一名身形娇小的女子。那女子穿着翠绿裙装,看样子已然昏厥过去,萧瑞儿眯眼一瞅,更是大惊,江兰若怎么会在这儿!
萧瑞儿又惊又怒,此时心中早已转过千百个念头,还没想好是否要出声,旁边炎丽妍却先一步跃了过去,素手一扬,“啪啪啪”打过十数枚暗器。在场几人正在专注应战,经此一劫无不吃了一惊,好在个个身手了得,纷纷闪躲开来,规避要害。苏影因为身上背负一人,动作要慢上几拍。好在这批暗器原就不是冲着她去的,最终也是有惊无险,顺利避了开去。
那几名男子四散而开,原本包围苏影的阵型也因此破坏殆尽,为首一人看清来者样貌,不禁轻叱一声,尖声叫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老妖婆!不好好在你的珠暖阁里研究毒物,跑这儿来捣什么乱!”
炎丽妍唇映浅笑,却不言声,只是从腰间拔出一对就朝为首那人攻了过去。萧瑞儿见机不可失,朝苏影那边吹个长长哨音,手握长剑也与另外几人颤斗一处。
却说这炎丽妍与萧瑞儿往日未曾得见,与人搏斗的功夫上却同属一脉,二人都擅使毒物,且均轻功颇佳,炎丽妍真正擅长的双刀与萧瑞儿的软剑配合起来,竟也与那五名男子旗鼓相当。三两下子撂倒对方是不太可能,但拖延时间让人无从下手又逃脱不得却也并非难事。
当中一名使判官笔的男子细眸一眯,突然朝萧瑞儿腰侧投了支短箭过去,因是从袖里直接发出来的,又是夜色浓重之时,萧瑞儿一时不防,等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只能勉强侧身,抬了手臂抵过。
与炎丽妍交身躲过的同时,萧瑞儿紧咬着牙,抵挡着手臂处的灼辣痛意,掌根一拧一转,拼着仅剩的五分内力顺着风向一推,就见一道暗绿色的微风朝那几人迎面袭去。
炎丽妍反应也快,抄手一揽萧瑞儿腰侧,带着人连连退出十多丈远,直到一处凉亭才停住脚步。
萧瑞儿则在炎丽妍助她逃跑的第一时间,就提剑对准手臂处的伤口削了下去。绛紫色泽的血肉落在地上发出“滋滋”声响,很快就变成一块焦黑的腐肉。
待到了凉亭,萧瑞儿直接跌倒在石阶之下,眼前一片漆黑,且不时有五颜六色的雪花状物事在眼前噼啪闪烁。她知道这是毒液迅速蔓延的征兆,也顾不得会被炎丽妍发觉,径自颤着手从腰间最内侧取出一只纸包,将将打开,就一把攘进口中。
淡粉色的粉末有的沾在唇边有的落在衣裳,多数还是顺利倒入口中。萧瑞儿一手扶着石阶连连急喘,就听旁边响起一道有些模糊的女声,语气里透着淡淡怜悯:“来不及了,那药是我亲手所制,一旦沾身,必死无疑。”
萧瑞儿也不去理她,只勉强盘起双腿,调匀内息。原本与炎丽妍打斗时就耗去小半内力,胸口受了创,腰侧也因为被对方内力所震而不太灵活。对方之前就是钻了这个空子,才找准时机将淬有剧毒的袖箭投掷过来。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萧瑞儿只觉周身烧灼不已,一张俏脸红的泛紫,一双大眼也布满血丝。炎丽妍在旁边暗暗称奇,却以为她不过是回光返照之兆,未想萧瑞儿居然还能开口说话。
“令嫒现在很安全的地方,晚辈等如今腹背受敌,朝廷迟迟未施援手,还望前辈看在我等力保令嫒的份上,跟我走一趟。”
炎丽妍冷笑道:“你先下这个样子,还想去哪?”
萧瑞儿手撑着石阶勉强站起来,定了定心神,内力是半分也提不起来,胸口滞痛腰侧发紧,手臂削掉一块血肉的地方也火辣灼烧,四肢酸软的几乎提不起半分力气,此时完全是靠着心力支撑,却已无性命之虞。
之前调配好的药粉此时当真派上用场,毒药用来反击,解药用来自救,她方才以身试药,业已证明这种经由她连夜调配的解药真的能解炎丽妍用“荃靡”为引调配的可怖剧毒。
轻吸了口气,萧瑞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会抖的太厉害:“晚辈有能力带路,前辈如今毫发无损精神奕奕,难道还不敢跟么?”
炎丽妍此时也看出些名头,回想起她在第一时间削掉伤口四周血肉的行为,以及方才勉力服下的淡粉药粉,心下大惊的同时也不禁对萧瑞儿刮目相看。呆呆瞪了她半晌,才道出句:“好……你好……”
萧瑞儿翘起唇角一笑:“前辈,请吧。”
……
终于回到最初与蓝湛分别的院落外头,就见整座院落竟然灯火通明,且月亮门左右也有山庄下人把守。
萧瑞儿双腿打颤跟在炎丽妍后头,待行至院门口才快走几步赶上她,单手捂着潦草用撕下衣角包扎的手臂,朝那二人微笑道:“二位,不知这里出了什么事?”
那两人直当萧、炎二人都是山庄贵客,又见是女眷,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慎重道:“并无大事,只是庄主在与几位镖局的贵客在谈生意。时辰不早了,第二日还有其他不少玩乐,二位还是早些歇下吧。”
萧瑞儿蹙着眉,心想这回倒是阴沟翻船了。山庄里除了江亭江福主仆,没有其他人认得她与蓝湛。此时她也拿不出更好的理由顺顺当当进到里头,正寻思找什么藉口开脱,就见炎丽妍从腰间翻出一枚铜牌,对那二人道:“那就对了。我是来找我儿子的。”
那二人一听这话均是惊疑不定,萧瑞儿定睛看清那铜牌上的标识,不禁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这方铜牌正是当日北方镖局枉死那二人包袱里遗失的那枚证明身份的令牌,萧瑞儿早先与蓝湛分析案情的时候也曾猜想过,这东西应该是落在真凶手里了。后来知晓整件事是三月兰策划,既然不单纯是一个人犯案,这东西落谁手里也就说不清了。没想到这炎丽妍倒还真妥善保留,且在这当口大言不惭直接骂几个镖局的当家是她儿子!
两个下人面面相觑,炎丽妍则斜着眼乜了萧瑞儿一眼,那意思你这丫头都半死不活了,老实眯着!
二人迟疑不决,萧瑞儿索性朝那二人嫣然一笑,直接跟在炎丽妍身后进了院子。
“这屋子里的,是卢远的人,还是你们现任舵主的人?”
炎丽妍嘴角一撇,笑得很是讽刺:“有分别么?”
萧瑞儿停住脚步,低声道:“你们那位舵主,总不会也想要江兰若的命吧?”
炎丽妍听了后半句话,不禁面色有些沉重,沉默少顷才道:“他没姓卢那渣子那么急功近利,但对若若的命,并不在乎。”
萧瑞儿没有再说什么,举步朝那紧阖的房门走去。刚行没两步,却见眼见倏然闪过一道银光,尽管不是朝她来的,但还是下意识的侧头一躲。
再转过脸,就见炎丽妍已经站在自己身边,鸳鸯刀其中一柄已然穿透纸窗,破门而入。
两扇木门也因为这道劲风被迫敞开,萧瑞儿微眯着眼迎着明亮光线看去,就见屋里围坐着几人:江亭、苏影都在,还有几个生面孔,看年纪也都五十往上了,应该是那几家镖局来的人。独独没有蓝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