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她还没明白,而她想,搞明白。
“修儿,修儿!”看到叶修受伤,而且还是自己掷出的飞镖,那一刻元夫人心如刀割,撕心裂肺,抱着他不住痛哭呼喊着。
而叶修也像是预感到什么一样,反而变得安详,他含泪看着元夫人一字一句虚弱道,“姑,姑,都到了今日,你还打算瞒着我吗?”
听到他的话,元夫人浑身一震如同僵木,那双含泪的眼眸也如凝固了般。
“你不是我姑姑对不对。”说到这儿,叶修艰难的咽了口气,然而鲜血还是通过鼻子流了出来,“你是,我娘亲。”
元夫人竟不是他的母亲,是他娘亲?!
洛白却丝毫不感到诧异仿佛早就知道,站在那儿如同叙述往事般道,“当年你这么急着想回木府,无非也是因为腹中尚未出世的那个孩子。”
听到这,元夫人眼中透出凶狠的恶光,“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
“你之所以没杀我,也是因为想到跟我一般幼小的叶修,不是么。”
当年的事,一桩桩被重新提起,仿佛封尘的旧物被再次擦拭,光可鉴人,上面的细纹跟摩擦都被看的一清二楚。
当初老太君将双生子的元夫人送了出去,她被猎户收养,然而猎户性情残暴,好不容易战战兢兢站大却在一个下着雷雨的夜被他玷污,此后几年便一直生存在那样的环境里,直到她某次终于鼓足勇气将他射杀。
看着笼中的野兽一点点慢慢将自己厌恶的人撕咬干净,她心里说不出的快意,可也就是在那时候,她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何时怀上了身孕,而且那时已经快要生下来了。
“倘若当时,再早一些,哪怕再早一些些,我都不会生下他。”提起往事,元夫人眼中的毒辣渐渐消失,变成了一切终成空的平静。
她是无辜的,然而这世间可有对她仁慈半分?
老太君将她生下来却抛弃荒郊,与她一母同胞的妹妹却获得无上尊荣,而她只能住破漏草屋,跟着一个阴晴不定动辄打骂的男人,她有多少次想逃却又被抓回去毒打一顿。
她夜以继日的练习射箭,射杀猛兽,又何尝不是为了她的将来搏一搏。
“娘……”叶修听到这儿,眼中的泪缓缓落下,他想伸手去摸她却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支飞镖上有毒,且无解。
这是她最辈子做的最痛的一个决定,然而,元夫人温柔凝视着他,“好孩子,不怕,你去了,娘也随后跟你一同去。”
叶修听到这儿突然摇头,泪水如注,仿佛只有他知道元夫人这一生过的如此凄楚。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你娘的。”元夫人仍旧如抱着小孩般抱着他,可眼中却早是控制不住的泪水。
叶修也在哭,可唇角的微笑却是满足的,仿佛此刻的死不算什么,能跟在一起却不能相认的母亲相认才是人世间最幸福的。
“我并不知道你是我娘亲,我自幼没有娘亲,你待我那般的好,我心中便在想……”
“你便是我的母亲了吧……”
一番话说完便是坐在不远处的沈从霜亦被触动,眼鼻发酸,只可惜腹部的疼痛越来越明显,她已经无力支撑下去。
“将你主子带下去吧,剩下的事,我来解决。”
话虽如此,可沈从霜却对他不放心,如今元夫人除去了,那洛白了,他究竟是好是坏?
“你们都回来了吗?”
彼时,一直在外的木青男总算也回了家,只是看到眼前这一幕时整个人几乎傻眼了般,尤其是注意到叶修身受重伤的躺在那儿的时候,万语千言都哽在喉头说不出来。
*
当晚,城中万家灯火,唯有木府沉浸在一股难言的气氛中。
叶修由于飞镖上的剧毒伤势过重,连天黑都没撑过便去了,而目睹他死去的元夫人也大受刺激,满头黑发瞬间白了。
她无言的抱着他的尸体,再无一滴眼泪,只是瞧着便让人觉得一股难言的悲凉。
高胖矮几个嬷嬷都已经被洛白处置了,用当初元夫人处置其它人那样的法子,处置完毕后连带那些野兽全部杖毙,命人将尸体送走,也算是跟过往一刀两断式的完结。
而今,只剩元夫人一个了。
“三哥……”木青男情绪亦大受触动,从前她很厌恶叶修,也讨厌他,可那些都是孩子间的小打小闹般,她再怎么讨厌他也不至于让他去死。
她也很难过。
至于元夫人,她对她的感受就更复杂了。
她是她的姨母,她待她是亲近的,只是也怕她,更多的是未知的畏惧跟不安。
“如今事情都处理了,这个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沈从霜简单包扎过伤口后没有休息过多,拿出了那块梅形的玉佩放到木青男面前。
木青男看到那块玉后瞬间便明了了,“你是大姨母的什么人?”
她也识得?沈从霜转而看了洛白一眼,他没有反应的站在那儿,于是她便解释了自己跟燕王妃之间的关系,听了她的话后木青男这才知晓她竟是女子之身。
一时心下不知说什么好。
“我想知道,下一步,你会怎么做。”
见沈从霜看向自己便知道她是在担心木青男,也担心自己对木青男的威胁。
洛白坦**道,“我仇已报,接下来也是云游四海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
云游四海?木青男闻言当即上前抱住他,“不要!三哥哥,你走了之后我又该怎么办?不若我跟你一起去,这个劳什子的家主就让沈姐姐来做好吗?”
听了她的话,沈从霜哭笑不得,“我如何能做。”
“你可以。”没想到洛白却是跟木青男一样的想法,“木府在她的控制下几十年,底下还有没有她的人都难说。”
“很多事要处理,青男一个人是掌握不了的。”
说完洛白又说了燕王妃将这个玉牌交给她时未说完的话,“倘若她没有这个意思,就不会让你拿这个回来了,姨母对家中的事是知情的,只是不好动手。”
毕竟,无论是元夫人还是木青男的母亲,她们都是她的妹妹。
梅玉现,即能继承木氏,燕王妃不会这么不经思考就做出这样的事。
想到燕王妃,沈从霜心里亦有几分触动,见她不说话木青男便又再三上前央求道,“好不好,姐姐,求你了。”
“如今你身上也有伤,不若就留下来一段日子养伤。”跟木青男相处的这一段时间又夏也打从心里可怜她的遭遇,同时也是担心离开这儿后不知沈从霜又要去哪里。
她想劝她一段时间。
见大家都这么说,沈从霜也只得无可奈何应下来,心下却牵挂着远在淮南的书琴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