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重的咚的一声响里,所有人都眼睁睁看见,身着华服的福成郡主一张系着面纱的脸朝地,狠狠砸在了青石砖地上。
别提那些惊讶得嘴巴长成了O字的学生了,连最老成持重的沈一阔都呆了一瞬,摸着胡子的手生生顿住了。
那一刻万籁俱寂,仿佛天地都是安静的。
许久才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凉气,捂着脸嘶了一声道:“那可是青石砖地啊,脸砸下去该多疼啊。”
被这一声音提醒了,侍卫们终于反应了过来,朝福成郡主扑了过去道:“郡主……”
“郡主,你没事吧……”
“快快快,去请御医。”
被一众侍卫提溜着扶起来时,福成郡主只觉得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猴似的看自己,一时面庞上火辣辣的疼。
都不敢去碰自己血肉模糊的脸,她忙问着侍卫道:“怎么样了?我的脸、我的脸没有毁容吧。”
望着那一张血糊糊的脸,侍卫们也不敢说假话,只好支支吾吾地道:“郡主殿下,您、您、您的脸……”
狠狠甩了侍卫一巴掌,福成郡主才厉声吼道:“还不快把本宫带回去,给本宫去请最好的御医。”
“还有……”她扭头看向了那高高的门槛,咬牙切齿地道,“给本宫将这门槛给锯了,若本宫再看见它一次,你们所有人都要给它陪葬。”
为首侍卫连忙答应着:“是,郡主您放心,属下现在就让人锯了这门槛。”
他说着向人使了一个眼色。
底下侍卫忙拿了工具上前,锯起了那高高的门槛。
望着摔得面目模糊的福成郡主,门槛的主人沈一阔知趣地默默地看着,并未置一词。
待看着那门槛被锯得差不多了,福成郡主才算是出了一口气,又阴冷地看了眼蜜宝,才厉声道:“我们回府,立即请御医。”
虽然表面将气全撒在了门槛上,可她却绝不会弄错的。
这莫名其妙的一个大马趴,绝绝对对是宁宓的小山神养成系统的成果。
这个仇,她记下了。
……
福成郡主是个好面子的,为了养脸上的伤,直接请了半个月的假。
亲眼目睹了那一摔,沈一阔也爽快地批假了。
除了给福成郡主批了假,沈一阔还让人请了大夫,给程长亭检查过伤口,并给了他两天的假休息。
于是在当天放学后,宁程氏亲自拎了两尾大鱼,牵着蜜宝的手,去程长亭家探病了。
程长亭如今住的房子是沈一阔给他租的。
一个三进的小院子,住着一对年轻夫妇与三个小孩,与一对年老的老夫妻并孙子。
两家人将院子的位置占了大半,程长亭与母亲只能住在最角落的角房里,放下了一张床以后,屋子小得连脚都踏不进去。
门口摆着一个小炉子,便是平时做饭的地方。
宁程氏带着蜜宝来访时,程长亭正在窗边小桌子上,伏案写着功课。
角屋年老失修,墙缝足有一指宽,不时有冬日的冷风灌入,冻得他用拳头抵住了唇,不断地咳嗽着,清瘦的身材随之摇晃。
一瞧见这一幕,宁程氏就忙快步上去,关切地拍着他的背道:“夫子不是让你在家歇着吗?怎么又看起书了?”又瞧了眼那晦暗的光线道,“这地方亮光儿少,仔细看伤了眼睛。”
才察觉到宁程氏与蜜宝到来,程长亭怔了一下,才抬头看他们道:“宁婶子,你们怎么过来了?”
“你帮蜜宝挡了那一下,受了那么重的伤,就这么回来了。”宁程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我们哪儿放得下心来,定然是要过来瞧瞧的。”
说着扫了眼空空****的屋子,宁程氏奇怪地道:“你娘呢?”
抿了一下唇,程长亭低声道:“娘亲出去绣房干活了。我没能拦住。”
宁程氏表情迟疑了一下。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程母前段时间才因病卧床生死不明,抓了风寒药吃的。如今才好了没多久,这就要出去做工干活了,身体能够扛得住吗?
知晓这担忧不能宣之于口,宁程氏扫了眼外头冷锅冷灶,笑着转移了话题道:“瞧着冷锅冷灶的,你一定还没有吃饭吧。”
“今天婶娘拎了两条鱼过来,给你做一道鱼片儿粥吧,生病养伤的时候吃这东西最滋养了。”
程长亭忙站起身,要拒绝:“宁婶娘,不用了。”
宁程氏直接将他按了回去道:“放心吧,婶娘做东西快得很的哩。”
蜜宝也劝道:“长亭哥哥,你可得尝尝我娘的手艺,可好吃了。”
被宁程氏的大掌按着肩膀,程长亭连一句客套都没机会说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宁程氏动作利索地切菜点火。
程长亭:……
他好像从来都拒绝不掉这一家人。
见宁程氏忙活开了,蜜宝积极地道:“我给娘亲打下手。”
宁程氏已经有意在教女儿厨艺了,当下笑眯眯地道:“那蜜宝就帮娘将火炉点燃吧。”
蜜宝利落‘哎’了一声,就蹲在了火炉面前,吭哧吭哧地吹起了火。
唰——刚刚熬过了中药,还未完全熄灭的炉子猛然起火,火舌一下窜了出来,将蜜宝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避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等蜜宝反应过来抬头时,宁程氏与程长亭就都发现她整齐的小刘海被撩了一小块,鼻尖也烧黑了一大片。
宁程氏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咱们蜜宝怎么成花脸小猫咪了。”
本来被煤灰扑了一脸,蜜宝就委屈得不行了,还要被宁程氏笑话。她当即哇的一声就要哭:“娘亲你还笑我。”
程长亭忍不住扶额,解释道:“我们家这炉子的确有点难使,我来吧。”
“不要。”蜜宝躲开了程长亭的手,面颊鼓得老高了,如个生气的小猫咪般,气势汹汹地道:“长亭哥哥,你今天是病人呢,好好歇着就行了。我今天一定要制服这个煤炉不可。”
宁程氏闻言笑眯眯地揉了一下蜜宝脑袋,耐心地哄着道,“咱们蜜宝最乖了。”
说着母女俩配合得当的开始准备起了鱼片粥。
随着煤炉生起了火,鱼片粥的香味飘得窜入了鼻尖,原本清冷孤寂的屋子霎时充满了温暖的烟火气……
望着屋前屋后忙活着的身影,程长亭轻轻地抿住了唇,心头淌过一阵温和热意。
或许,有人靠近的感觉……还并不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