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咄咄逼人的劲被打断了，老徐宁氏怒视着蜜宝：“长辈说话，有你这小丫头开口的份吗？”
被训得蔫了一下，蜜宝缩了缩脑袋，低低‘哦’了一声。
宁老太太当即皱起了眉头：“大姐，蜜宝年纪还小呢。”
宁五姑娘更是毫不客气地道：“大姑您可是比蜜宝多活了大半辈子呢，现在都小气到和个孩子置气了。”
连宁张氏都蹙了一下眉。
宁程氏更是将蜜宝搂紧了怀里，温声安慰着：“蜜宝没事，你大姑奶奶是和你说着玩呢。”
有着宁家人护着，蜜宝又将小脑袋伸了出来，双眼发亮地道：“奶奶说了，过年长辈是要给小孩子压岁钱红包的。大姑奶奶，你是蜜宝的长辈，听说还是汴京城城里人，家里一直都可有钱了，今天一定给蜜宝准备了很大的红包吧。”
老徐宁氏笑容又僵了。
自打从村里杀猪匠的口中得知了宁老秀才家今天杀了年猪后，他们一家人就是打着蹭饭的主意来的，哪儿还想到要准备压岁钱。
便是真的想起了过年要压岁钱这一茬，老徐宁氏一家也舍不得给宁老秀才一家的孩子发压岁钱哩。
更何况蜜宝口中说得还是‘大大的红包’。
被逼的骑虎难下了，老徐宁氏还特地瞪了蜜宝一眼，怀疑这小丫头是在刻意刁难自己。
但看见蜜宝一张纯真的面庞上，目光单纯又希冀，她又硬生生将这一想法咽了回去。
这孩子看起来没那么灵光。
“压岁钱还没到时候呢，吃完了饭再说，现在可是拜年吃饭的时候……”老徐宁氏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就带头往屋子里闯了进去。
宁家人愣是连拦都没拦住。
一进了院子，瞧见挂在屋檐下晾晒的一大串的血肠与腌肉，还有整整四条大猪腿，老徐宁氏一家人眼睛唰地就亮了。
待看见正屋桌上那一大桌子没吃完的年夜菜后，他们一家人更是口水都快下来了。
他们如今日子也是着实难过。
汴京城里的房子和商行都被卖了，万贯家财被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还欠了宁长喜一家八十两银子，徐家如今的境地比起昔日的宁老秀才家还不如，可谓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
老徐宁氏带一家人来小岭村，除了被逼无奈地躲债外，也是存了几分想让儿女吃点苦自立的希冀的。
无论是务农混个温饱，还是当货郎做点小生意，一大家子人齐心协力起来，总都能养活自己并还债的。
老徐宁氏想得倒是好，可惜家里人并不配合。
几十年商行少爷的生活早已惯坏了徐家两兄弟。
从小都是被人伺候着长大的，徐家两兄弟一辈子就没吃过任何苦，干活时拈轻怕重总怕累着了自己，吃饭时倒是跑得比谁都快，饭菜里若没有荤腥还要抱怨。
老徐宁氏让他们去镇上找活干，他们干了小半个月下来，钱没赚到一分，倒是吃掉了六两银子。
原打算过一年半载的八十两银子，在接连小岭村赁了个屋子，又养活了一家人半个月后，已悄然间少了一半。
这太令老徐宁氏一家人惶恐了。
他们倒不是没想过节衣缩食，一日三餐都只有粗粮淡饭，一个月才能吃一次肉。
只是就苦了大半个月而已，老徐宁氏一家人就各个都饿得看到肉就双眼冒绿光，连连哭着喊着说受不了了。
既不想出去卖苦力挣钱，又想每日吃香的喝辣的，又不想花手头的钱，他们经过半个月的合计，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蹭饭。
至于蹭谁的饭，就是一目了然了。
他们当初可是奔着宁老秀才和宁长寿一家才来的小岭村。
正好小岭村人人不都说托了蜜宝那小丫头的福，宁老秀才已经咸鱼翻身，宁家也已经是不逊于黄家的富裕了吗？
既然日子都已经这么富了，拉一把穷亲戚的吃喝又能怎么了。
老徐宁氏一家都是与老徐宁氏如出一辙的又抠又懒又自私，所以刚一想出这主意，就趁着大年初一的一大清早，急不可待地来堵宁家的门了。
待宁老太太将饭菜一端上来，老徐宁氏一家人更是登时如饿鬼投胎一般，呼哧呼哧地大嚼特嚼，毫不讲究任何吃相了。
一盘子的羊肉汤，盘子刚刚放下来，羊肉就被十几双筷子给捞光了。
一盘子红烧肉，老徐宁氏一大家子愣是一块都没给宁家人留，一口气全给夹光了。
一盘子红烧腊鸡，一家子恨不得把鸡骨头都给吃进去了，连盘子底的油都没剩下，给用馒头沾着吃光了。
……
纵然知晓老徐宁氏一家人如今是有了难处，家里境况实在不大好，宁家一家人仍是看得直皱眉。
见一盘子卤猪蹄要上桌了，老徐宁氏一家人又要伸手，将猪蹄一个不剩地全给拿了，徐正福甚至还打了一下蜜宝预备拿猪蹄吃的手，宁五姑娘啪地一声放了筷子。
“大姑，你们家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要脸了？”
“谁家没有过难处，也没见吃得这么无耻的。主家的人还没上来，菜就全部给夹光了，知道的是来做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逃荒的乞丐进了屋子哩。”
“一大桌子菜哩，愣是一家人都给全吃光了，一点也没给我们同桌的留。谁家的菜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能够任凭您这么霍霍的。”
“回头这一桌子的菜都上完了，我们还连一口肉都没吃到嘴里去。您自个儿摸摸你自己的脸，不觉得害臊吗？”
老徐宁氏脸皮一贯都厚，当即回嘴道：“不就是多吃了你们家一点肉吗？你们家如今日子过得好了哩，给那些起房子的人都每天吃肉，还差这一点肉吗？”
宁五姑娘冷笑道：“人家起房子的人吃肉，那是因为人家给我们家干了活。大姑您自己亲自说说，你们一家自打来了小岭村，我们家可曾沾了你们一点好处了？”
“倒是这好饭好菜是真赔出去了不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