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见这句话,谢无邪就立即失声道:“娘,这世间女子生存本就不易,你不能这般坑害淑华的。”
谢母也露出迟疑神色:“这……”
她虽然性子嫌贫爱富,打算退掉与宁家这门婚事,背信弃义地攀附京城黄家的二小姐,也没有想过害宁家人的名声。
这件事说到底是他们家先对不起人,害得宁家姑娘需要大费时间和功夫地重新寻觅良婿就算了,如今居然还要害了宁家姑娘的名声……
这就实在太过了。
做人凡事留一线,他日才好相见。
宁家可是有一个年轻的案首宁季,焉知他日不会有飞黄腾达的一天?
察觉到谢无邪和谢母的迟疑,黄夫人沉下了声音,冷笑一声道:“你们这是不愿意结这门亲了?”
心内舍不得京城黄家这一门亲,谢母忙反驳道:“黄夫人您千万别误会,我们当然是极想与黄家结亲的。”
“只是大家毕竟都住在县里,平日也是时常打照面的。宁家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没必要把事情做的这么绝吧。”
黄夫人随手掀起了茶杯盖子,淡淡地嗯了一声:“这事算做的绝吗?我可没有这么觉得。”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们黄家的名声不能受损。尚书府的女儿是不愁嫁的,要是你们不愿意做这个恶人,我们自然寻得到愿意做这个恶人的人。”
听出了黄夫人语气中的威胁,谢母忙着急地保证道:“黄夫人你放心。我们知道是我们高攀了贵府的二小姐,自然知道珍惜的。”
“不就是让宁家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吃一些教训吗?”
“黄夫人您只管等我们的好消息就是了。”
谢无邪立即扭过了头,急声道:“母亲!”
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强行压下了他未出口的话,谢母又朝黄夫人陪了一个笑脸,才牵着谢无邪的手出了门,沉声吩咐道:“娘知道你对宁家那小丫头有几分情谊,但是这事事关你一辈子婚姻大事,是娘今生对你最大的期望,是绝对不允许有任何闪失的。”
“娘待会儿就会让媒婆去办这件事,娘要你答应娘,绝对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和小情小爱插手阻止这件事。”
谢无邪用力咬住了嘴唇:“可是娘……”
谢母只是目光森然地瞪着谢无邪:“我再重复一遍,你听见了吗?”
望着母亲严厉的目光,已习惯了听从母亲所有安排的谢无邪再说不出话,只得垂下了头道:“……我听见了。”
……
当天晚上。
宁家院外。
接到邻居家小孩带来的口信时,宁五姑娘正在院子里晾衣裳。朝院子外的方向看了一眼,宁五姑娘揉了一下邻居家小孩的脑袋:“行,姐姐知道了,多谢你了。”才不急不缓地走了出去。
走到了等待已久的谢无邪背后,宁五姑娘挑了一下眉,不咸不淡地打了一个招呼:“谢小郎君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谢无邪闻言用力扭过了头。
待看清了他的模样,宁五姑娘吓了一大跳:“谢小郎君,好端端的,你突然这是怎么了?”
只见谢无邪一张清俊的面庞上神情憔悴,短小胡茬满布,眼眸因痛苦而通红,死死埋着头,不敢抬起头来:“宁五姑娘,我……”
还没见过一个少年郎这般憔悴模样,宁五姑娘一时有些心软,放缓了声音劝道:“谢小郎君,你这是怎么了?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可以与我说一说,说不得能有什么解决方法的”
察觉到宁五姑娘的温柔善意,谢无邪如触电了一般,愈发躲避性地垂下了头,羞愧又痛苦地道:“宁五姑娘,是我对不住你……”
察觉到他的神情不对,宁五姑娘意识到了什么,猝然一下冷下了脸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突然说对不起?你是做了什么事?”
不敢面对宁五姑娘的目光,谢无邪只是别着脸,痛苦地道:“宁五姑娘,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是母亲一个人把我抚养长大,艰难地供我读书成材,一个人支撑了我这么多年,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恩人,我不能违背她的意愿……”
“哪怕、哪怕她做了那些不正义的事,她也毕竟是我的母亲……”
“宁五姑娘,是我对不住你……”
嘲讽地望着谢无邪的哭泣,宁五姑娘心内已经有了些许预感,一字一句地问道:“所以,谢无邪,你母亲究竟做了什么……”
不敢看宁五姑娘的眼睛,谢无邪嘴唇颤动了两下,终于懦弱地说出了口:“京城黄家说她们家的女儿和女婿都不能背负上抢亲的名声,所以这一门亲事的过错方只能是宁五姑娘你……”
“为了顺利和京城黄家二小姐成婚,母亲在外头散布了宁五姑娘你婚前失贞的名声……”
完全未能想到这一走向,宁五姑娘甚至一时茫然住了。
“淑华,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们对不住你……”上前拉住了宁五姑娘的袖子,谢无邪扑通一下跪下了,近乎乞求地道,“我知道这世间对女子名声要求苛刻,这件事对你的伤害很大。这件事之后我们两家只怕就要成为累世的仇人了。因为受损的名声,你也可能一辈子都再找不到好归宿了。”
“但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待我和黄家的二小姐成婚后,我一定会跪下求母亲同意,让她允许我纳你入门的。”
“淑华,你是知道的,我一直以来都只对你一个人倾心。我根本就对那黄家二小姐丝毫无意,完全是为了母亲才会娶她的。”
“我在这里向你保证,只要你入了门以后,我一定只对你一个人好,让你过上好日子的,除了没有那个名分以外,一切都和现在没有区别……”
“淑华,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求你,求你,给我一次弥补你的机会吧。”
砰——
是一拳重重砸在了谢无邪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