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尹氏原本不愿是不愿意让段意骁来的。雨微娘家富庶,村里人都酸溜溜地说他们一家是没脊梁骨的,一家子都靠着雨微娘家接济。范尹氏虽说爱占便宜,可最忌讳别人说她吃软饭。
她夫君早早地就去了,三个儿子也有两个都跟着他去了,只剩下范钦一个孩子,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了!如今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农户,种地为生,却娶了镇上大户人家的女儿做媳妇。
村里哪个人家比得上他们家的?她苦了半辈子,如今正是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可是,大户的媳妇也有大户的烦恼。雨微娇生惯养,她从来也不敢轻易使唤着,如今再来个亲戚,也是有来头的,到家来了,少不得要准备一番,她可费不起那麻烦。
不过,段意骁带来的一马车的礼品,她的态度算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恨不得跟十里八村的都炫耀一下,家里有个不一般的亲眷呢!
如今,村里人自愿自发地到她家来,她自然高兴,跟村子里的人吹的神乎其神,村里人看他们一家人的眼光都不同了。连范辛氏都端着一篮子鸡蛋来巴结,见着她亲的跟什么似的!
范尹氏平日里跟范辛氏最不对付,范辛氏仗着自己是族长的儿媳妇,没少欺压他们这些同辈的妯娌。她整日里打扮得妖妖叨叨的,见着男人就像走不动道儿似了的,范尹氏最瞧不上她那股子狐媚劲儿!
虽说她是族长的大儿子媳妇,她也拉不下脸跟她攀交情。因此范辛氏来了,范尹氏却不似对待别人般热情,冷着一张脸,连茶都不给上。
范辛氏尴尬极了,抓着鸡蛋篮子的边缘,跟范尹氏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雨微亲自出屋了,寻了个借口让范尹氏出门了,她则跟范辛氏在家说话。
范辛氏一见了雨微,眼睛都亮了。
这段时间,村里多少人在雨微这儿吃了闭门羹,进了范钦家门,连面都见不到。如今见她来了,她就亲自出来了,这事儿可不是有门儿嘛!哼,雨微怎么也是范家的媳妇,还能胳膊肘往外拐不成?
范辛氏自觉心里有数了,平日里那股趾高气昂的劲儿又冒出来,反倒是端起了架子,不肯先提红梅的婚事了。毕竟她先提了,那回头说聘礼的时候,就要让人拿住了。
想到段意骁给范尹氏送的那一马车的家具布匹绸缎、瓜果糕点谷子等物,范辛氏就惦记地跟什么似的。
若不是为着聘礼,她哪会替红梅来说亲?她本不是红梅的亲娘,红梅的娘是范田年轻的时候从更远的山沟里买来的,到家里刚生下个女儿,就被范田折腾地没命了,后来才娶了她。
她和红梅是没什么感情的,只盼着将她嫁了,捞一笔聘礼就好了。
雨微心里明镜似的,明知她也是来打听段意骁的婚事的,却东拉西扯,半个字也不往那方面去说。
范辛氏一开始还跟着她说,最实在是耐不住了,拉着她的手一脸诚恳地说:“雨微啊,你嫁到了范家,就是范家的人了!你可不能看着范家的女孩儿留在家里嫁不出啊!”
“婶子说的什么话?”雨微笑笑,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目光随意的撇着后院的玉米地,看到红梅躲躲藏藏的身影,嘴角笑意更甚了。
果然一切都被七七猜中了。
“红梅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你看,你这个当嫂子的……”
看雨微只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范辛氏才有些急了,慌慌忙忙地说道:“你看咱家红梅长相身段,哪里比镇上那姑娘差?咱家也算是大户了,红梅出身也算是好了!你看,配你表哥如何?”
听着她说话,雨微心里不住地冷笑,范辛氏真是脸皮厚到了极致,这样的话也说得出。
红梅长相身段,哪个是拿的出手的?没见识的村妇,家里男人做了里正就觉着自己是大户了?她心里不屑,面上却表现出一副极为认同的模样。微微扬着嘴角,似是很赞同范辛氏的话。
范辛氏眼睛也不眨的看着她,雨微想了一会儿,柔声说道:“这事儿我一个做妹妹的,哪有说话的余地?不若我跟爹娘商量一下,再做定夺!”
顿了一下,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说道:“那日,表哥说,他进村的时候,遇到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孩儿,可是红梅?”
这个时候,不管是不是,范辛氏都得赶紧点头了,喜得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那厚厚的劣质胭脂像是面粉似的往下掉,雨微下意识往后挪了一点,怕落到自己身上。
“天也晚了,婶子先回吧!有消息,我会给你说的!”雨微客气地送走了范辛氏。
几个村里的婆子见范辛氏眉开眼笑地从范钦家离开,不知是谁开了个头,村里很快就传遍了,都说红梅说给了雨微的表哥,一嫁过去,就是要做少奶奶的!
红梅一整日里有半日都是在梳妆镜前坐着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涂脂抹粉,那叫一个喜庆。
肖七七在家里听着雨微跟她说村子里的事儿,非常高兴。
“红梅还真的以为自己要嫁到京城去了,前两日,还到我家门口显摆来了呢!”她笑着说道。
“七七,”雨微到是有些担心了,“你确定那光棍会去找红梅吗?怎的这么多日,也没个动静呢?”
“怎么不会?红梅眼下不干净了,那光棍还以为自己白得个媳妇!如今村子里都传红梅要嫁给你表哥了,他会不去着急?不出这两日,定然会去找红梅说道的!到时候,就要拜托婶子了!”
“婆婆那自然是好说,我只是担心……”
“好了,没事的!”肖七七笑笑,打断了雨微,与她闲聊一会儿,雨微就回家了。
果然,这夜,红梅家的院子里就传来一阵打骂声,村子里的人都去看热闹。范田出门去收帐了,家里只有红梅和范辛氏。
屋子里不时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夹杂着男人愤怒的嘶吼。红梅自己衣衫不整地跪坐在院子里,抱着肩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