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着有一天,看你如何把他们发扬光大。”
这句话进了黎静珊的耳朵,直往心里钻。她看了看纸上记录的一条条公式配方,很浅的笑了笑,轻声道,“会的,总有一日,我会把这些配方,做成行业的金科玉律。”
那满多往纸上瞥了眼,什么也没看懂。然而他被黎静珊那平静外表下,那决然到甚至略微自负的神色所动,突然觉得,她既然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黎静珊从那满多家里出来,迎头就碰上了兰科。
那小伙子捧着好大一束山花,还有几个刚摘下来的石榴,殷勤地往黎静珊怀里一塞,看着她嘿嘿傻笑。
“兰科,你这是干什么?”黎静珊一手还拿着记录本和炭笔,两个胳膊环抱着这些花果,惊讶地以为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犯了什么禁忌,又惹上了什么意外。
“黎侬伊,这是我送给你的。”兰科笑得满脸谄媚。
黎静珊为难看着满怀的东西,“你送我这些东西,是……”
“……是什么意思?”斜刺里走出了阮明羽,拦在黎静珊面前瞪着他冷冷道。
兰科一看阮明羽那气势,吓得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是想……”
他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才扭捏着说道,“我听说阮掌柜您要在咱们寨子里招人进他店里当差。我想请黎侬伊帮忙说情,招、招我进您店里去。”
阮明羽放松下来,吁了一口气道,“臭小子,这事儿你不来找我,来找我娘子作甚。还送花!”他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行了,这事儿我记着了。待店里筹备好了,我跟你们族长要人。嗯,这花收回去,石榴果我留下了。”
兰科大喜,千恩万谢后终于退下了。阮明羽才剥着石榴,边睨着黎静珊笑道,“那臭小子弄这么大阵仗,我差点以为要撬我的墙角呢。”
黎静珊瞪了他一眼,却也忍不住笑了。阮明羽把红彤彤的石榴籽喂进他嘴里,“红石榴寓意多子多福,倒是应景儿,你多吃点。”
黎静珊:“……”
黎静珊实在想不通,自己整日介在那满多那儿整理资料,而阮明羽也为着筹备新店事宜,在寨子里考察,两人每日里都忙得脚不着地,他怎么还有时间有心思想着子嗣的事情呢?
虽然按照古代的眼光来看,自己确实年级不小,搁在别的人家,说不定已经是几个娃娃的母亲了。但对于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她,却从无此压力。反而是阮明羽心心念念的想要一个孩子。
“咱们明日就要出寨子了,”阮明羽把剩下的石榴送进自己嘴里,拉着黎静珊往外走,“你还没仔细逛过寨子吧,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他拉着黎静珊往寨子不远的山脚走去。走不多远,黎静珊就为眼前的景色迷住,情不自禁“哇”地惊叹了声。
大片翠绿的草地如茵茵绿毯,一条清洗穿行而过,滋养了两岸繁茂的野花,开得五彩缤纷,招蜂引蝶。不远处的河湾被人们拦出一块洼地,种植了大片的莲藕,如今正是荷香阵阵,还有清新的莲蓬挺立其中。河边有株大树亭亭如盖,下面横铺两块大青条石板,如今过了午后,周围寂静无人,只余清风有声。
阮明羽拉着黎静珊轻轻踩上草地,笑道,“兰科那小子只送你一捧花儿,哪里及的上我,送你满目花毯。”
黎静珊噗呲笑了出来,“是,咱们阮掌柜最是知情达意,论章台寻柳、水榭听歌的手段,又有谁能比得过您阮三少爷呢?”
“我冤枉!”阮明羽不禁大声叫屈,“这些手段,我除了用在娘子身上,别人我还不屑呢。”
他放眼四望,突然眼睛一亮,走到荷塘边摘了两个大莲蓬,剥下清甜的莲子,送到黎静珊嘴边。黎静珊张嘴叼了,看着阮明羽突然狡黠地笑了笑。
阮明羽正转着眼珠子想小心思,看到黎静珊你别有深意笑容,怔了怔,“你笑什么?这么贼?”
“想起当年,你就是用莲蓬来哄我。”黎静珊俏皮的皱了皱鼻子,怀想道,“就在西陵回京里的路上。你可还记得?”
阮明羽当然记得!那时他千里“追妻”到西陵,又因为瘟疫隔离,他与黎静珊整整分别了一个月,才真正在一起。他在回京的路上,就迫不及待的剖白心迹,向她“求亲”了。正是用两个莲蓬哄她入彀的。
其实,今日他特意带人来此处,也是想故技重施的。却不想被黎静珊不经意点破,不由得脸红了一瞬。
然而阮少爷的心理无比强大,也仅仅不好意思了一瞬,就腆着脸笑道,“正是呢。娘子可知,这莲子的含义?”
他伸手搂上黎静珊细腰,修长灵活的手指探向腰袢的搭扣,款款说道,“莲子,怜子。咱们的孩子在呼唤着咱们呢,娘子,你说呢……”
黎静珊含着那颗莲子,竟无法反驳。只能乖乖地任由他把自己抱到大树后面,轻轻覆了上去……
清风徐徐,夏虫呢喃。端的是风光同旖旎,草木共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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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仍是兰科送他们二人走出山寨。照例花了两日才出了大山,直到傍晚时分才到了茂县州府。此时已过七夕,两人出京已经两月有余,为了能在中秋节前赶回京里,他们决定在茂县休整两日,立刻启程回京。
连日赶路,二人都疲惫不堪,本来打算第二日睡到自然醒。却不想翌日清晨,日出不久,整个府城竟莫名沸腾起来,外面吵哄哄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阮明羽打着哈欠开门,召来店小二询问。
“客官,这么大的事儿,您竟不知?小的还道您是专程过来迎接盛王,为他道贺的呢。”
“盛王?”阮明羽出京前,隐隐听说皇帝正打算把几个已经成年的皇子封王外放,只不知这“盛王”是哪位皇子。
“就是圣上与兰贵妃的皇子,四皇子殿下啊。”店小二是个灵通的,当下卖弄道,“都道这四皇子是圣上最喜爱的儿子,这次竟忍心把他封到这边陲来,啧。这天家真是难测啊。”
黎静珊听到动静,也披衣出来,讶然道,“四殿下?他竟然分封到了西陵?”
“嗨,此事难道还有假?”店小二信誓旦旦道,“您看,今日城里喧闹不已,正是盛王殿下去封地前,在镇远候楚将军的护送下,特意绕道来咱们茂县的军营巡查。百姓们都聚集在通街上夹道欢迎呢。”
说着在推开走廊上的窗牖,朝下指道,“您若是也想目睹盛王的风采,在咱们这客栈可是方便了,盛王的仪驾等会儿就从这楼下过呢。哎哟,这说着时辰就快到了,这位爷,您还有何吩咐?待会儿仪仗进城,店里客人准少不了,小的怕是没功夫招呼您嘞。”
阮明羽吩咐小儿端了洗漱的热水和早点,就打发他下去了。回头一看,黎静珊还沉浸在惊愕中没有回神。
“怎地好好儿的,四殿下竟被赶到这偏远封地来?”
阮明羽走过去,关好门,把黎静珊推到梳妆台前,替她梳着满头青丝,才轻声笑道,“怎知是被赶的,而不是他自请来此的呢?”
“嗬?他自请的?”黎静珊惊得一转头,被阮明羽按住了,只得盯着镜子里的人问道,“他好好的京城里不待,偏要千里迢迢来到这蛮荒边陲干什么?”
阮明羽淡淡笑了笑,“京里可不是什么善地。东宫一直忌惮四皇子得圣上宠爱,如今四皇子前往封地,该算是避其锋芒吧。”
“可是,既然陛下宠爱四殿下,他去个汉中或江南的富庶之地不好吗?为何劝不远千里来这、这蛮夷之地?”
“你呀,整日在宫里行走,眼里却是只有那绞丝玉雕点翠的。”阮明羽笑着点了点黎静珊的鬓角,“若我是四殿下,我也会选西陵作为自己的封地。”
他看着镜中黎静珊疑惑的眼神,自得地勾了勾嘴角,“宠爱的小儿子被排挤到这蛮荒偏远之地,在那皇帝老爹眼里,是不是对着小儿子怀有愧疚之情,会有意无意多偏袒他一些呢?这感情牌可小觑不得。单此一步棋,四皇子不但远离了京城是非之地,而且让自己在皇帝心中立于不败之地。”
“而且,更重要的是,西陵是大琅的西门户,有二十万镇远军在此镇守,四皇子他一旦在西陵站稳脚跟,那二十万镇远军,就是他坚硬的盔甲和坚强都后盾。只要他不做谋逆之事,将来太子登基,也奈何他不得。”
黎静珊默默听着,突然意识到,自己能安然无恙在宫里行走许久,看来不单单是运气好,还有某些人的有意无意的呵护吧。明着给她撑腰的四皇子,暗里关照她的岳藏锋,甚至阮明羽,也许私下里也替她打点了不少。
她看着镜子,对阮明羽温柔一笑,“嗯,明白了。以后我在宫里会更加小心的。”
阮明羽也澹然笑了,他把一支翠玉簪子插入黎静珊的发间,拍了拍她的肩膀,“听街上的动静,该是盛王的仪仗进城了。走,咱们也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