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深夜,天已经不再下雪,但依然阴冷、黑暗,天穹被浓云遮掩,没有了繁星璀璨。
皇宫里,一个黑衣人凭着绝好的轻功,正在皇宫的城墙上飞檐走壁。那个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功高深莫测的慕容谨。慕容谨打扮成黑衣人,怀里揣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悄悄潜入皇宫,想来寻找林婉池,将今年他摘下的第一朵梅花送给她。他功夫高深,潜入皇宫的时候,没有人看到他。他飞檐走壁,悄悄地来到了云熙宫,伏在云熙宫的屋顶,然后悄悄地掀开一片瓦,想看看林婉池在不在里面。
借着昏暗的光线,慕容谨没有见到林婉池,却见到龙子俊正躺在暖阁的大**,身边有一位绝色的美人相陪,除了那位美人,还有几位宫女(是皇太后宫里的宫女)。慕容谨见他面色憔悴,呼吸微弱,看样子,龙子俊似乎是生了病。得知龙子俊生病,慕容谨感到很意外,更意外的是,既然龙子俊生了病,为何婉池不陪在他的身边呢?而陪在龙子俊身边的是一位陌生的女子?这一点,让慕容谨觉得很奇怪。于是,他静静地伏在屋顶,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如果龙子俊没有生病,那么凭着他高深的功夫,他会发现慕容谨的来临。只是,他此时心烦意乱,没有心思管其他的事,所以,慕容谨就悄悄地伏在他的屋顶上,他也浑然不觉。
坐在床沿的那个美人正是朱颜玉,她手里捧着一碗汤药,对着龙子俊温柔地道:“皇上,来,该喝药了!”说完,她用勺子勺了一瓢汤药,试图给龙子俊喂药。
龙子俊推开了她的手,冷冷地督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脸去,对着宫女们骂道:“谁让你们进来的!难道你们不知道,没有朕的允许,不得随便进入云熙宫吗?”龙子俊其实是在指桑骂槐,他嘴里骂的是宫女,心里实则骂的是朱颜玉。朱颜玉没有经过他的准许,多次进入云熙宫接近他,还问寒问暖的,周到地服侍他,这让龙子俊有些反感。
朱颜玉是个明白人,他听出了龙子俊话语中的意思。她的心里小小地委屈了一下,解释道:“陛下!颜玉知道不应该在陛下未允许之前,就擅自进入云熙宫,只是,陛下生病的这段日子,皇太后非常心疼陛下,所以她命我等前来照顾您!只希望陛下好好调养,快快好起来!”朱颜玉说完,又将汤匙递过来,递到龙子俊的嘴边。
“滚开!你们都滚开!”龙子俊使劲推开了她的手,药碗洒了一地。
朱颜玉听到龙子俊的骂语,心里很委屈,她缓缓地蹲下身子,用手绢轻轻地擦拭洒在地上的药糊糊,眼中不断地掉泪。
龙子俊见到她委屈难受的样子,心里愧疚了一下,语气不再冰冷生硬,缓和地道:“都出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朱颜玉擦干了地上的药糊糊,然后起身,微微作揖,便带着宫女慢慢地离开了云熙宫。朱颜玉一行人走到云熙宫的外面,却正好遇到了小李子。小李子见到朱颜玉手里捧着一个空碗,便问:“颜玉小姐,皇上喝完药了?”
朱颜玉摇摇头,悄悄地转过脸去,用手绢擦拭泪痕。
小李子见了,便知道她刚才哭过,于是问到:“颜玉小姐,皇上是不是骂了你了?”
朱颜玉点点头,说到:“小李子,你是皇上身边的人,你跟皇上说说,或许他愿意听你的话!皇上这样子,不食不眠,药也不喝,这样下去,龙体怎能受得了!你要好好地开导他,让他好好地调养身体,切莫再这样了!”朱颜玉虽然刚才在龙子俊那里受了委屈,但是心里却时时刻刻关心龙子俊,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无可救药地迷恋上了他。
小李子叹息,无奈地说到:“颜玉小姐说的,小李子何尝不知道!只是,自从婉池小姐离开皇宫以来,皇上就一直这样,小李子再怎么劝说,也是无用!”藏在屋顶的慕容谨,听到了小李子的话,内心大大地惊讶。因为,他并不知道婉池离开了皇宫,此时小李子说的话,怎能不让他惊讶呢!只是,他还没有听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他忍住内心的焦虑与疼痛,依然伏在屋顶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朱颜玉问:“小李子!可否告诉我,林婉池小姐到底是何人?颜玉时常听别人提起她,但是颜玉却没有见过,颜玉感到有些好奇!”
小李子道:“林婉池小姐是金陵林府的六小姐,也是先帝贵妃的妹妹,是咱们皇上最心爱的佳人!”
“最心爱的佳人?”朱颜玉听了,妒意由心起。此时,她才知道,原来皇上早就心有所属。
小李子继续说到:“不瞒您说,皇上这病,其实害的是心病,他这是太思念婉池小姐才这样的,所谓心病仍需心药医,我们就算再怎么相劝,也是没有用的,那样反而让陛下更生气!所以这段日子,颜玉小姐最好不要经常去打扰圣上,不然会碰一鼻子的灰!”
朱颜玉点点头,但是心内却难受得厉害。原来,她心仪的皇上,居然如此疼爱另外的女人。得知这样的消息,她的心里自然非常难受。她低声地道:“颜玉总算明白了!怪不得陛下会对颜玉发了那么大的火。对了,婉池小姐为何离开了皇宫?既然陛下那么爱她,她为何又离开了陛下,她去了哪里……”
朱颜玉的问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身后传来低沉地声音:“你们在聊些什么呢?”朱颜玉与小李子转回头,见到是皇太后。朱颜玉、小李子与众宫女齐齐跪下,喊到“拜见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太后走到朱颜玉的身边,扶起了朱颜玉,道:“都平身吧!”朱颜玉听了,缓缓起身,皇太后看到她手中捧着的空碗,问:“皇上服过药了?”
朱颜玉面色微红,愧疚地道:“回禀太后!皇上不愿意服药,还将药碗(是铜碗,所以碗没有碎)打翻了!”
皇太后听了,深深地闭眼,内心忧伤而疼痛,她低声地道:“哀家知道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是!”朱颜玉答应着,作揖道别,然后就带着宫女们慢慢地走了。
皇太后看着朱颜玉走远,然后罢罢手,示意跟随她而来的宫女们在云熙宫外静候。然后,她慢慢走上前去,走到云熙宫的门外,轻轻地推开了门。
云熙宫的暖阁里,烛光微弱,皇太后缓缓走进来,她的身影在微弱的烛光的照映下,缓缓而动。龙子俊躺在**,他看到了影子在晃动,便知道又有人进来。龙子俊不知进来的是他的母亲,而以为还是朱颜玉,怒道:“又回来做什么?滚!”
皇太后听到了龙子俊的话,惊了一下,然后又慢慢向着龙子俊躺着的**走来。
龙子俊察觉到那个人依然走进来,恼怒地起身,正想对她怒吼,才发现是她的母亲。“母后!”龙子俊平静了下来,低声唤道。
皇太后走到了龙子俊的身边,沿着床沿缓缓而坐。皇太后看着龙子俊憔悴的脸色,心疼地伸出手来,轻轻地抚弄着他的脸庞。皇太后心疼而激动地说到:“俊儿,你为何如此憔悴,难道就为了一个女人吗?”
龙子俊听了,内心愧疚,低沉地喊到:“母后……”他内心有很多的话,但是却无法说出口。
皇太后望着他哀伤的眼神,激昂地说到:“俊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内心有多么地疼痛,你要永远地记住……你是一个皇帝!皇帝,他可以拥有三千佳丽,他可以呼风唤雨,但是,他的爱不能给任何的女人,他的爱,只能给他的天下!你明白吗?”
龙子俊听了皇太后的话,激动地说到:“是个人,就会有爱!母后!难道做了皇帝就不可以爱吗?难道当了皇帝,就要剥夺他爱别人的权力吗?如果是这样,朕……宁愿不做这个皇帝!”
皇太后听了,一滴热泪缓缓从眼眶中流出,动情地说到:“俊儿!母后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如此软弱!为了一个女人,你连皇帝都不想做了!想当年,母后为了能把你送上皇帝这个宝座,母亲是花费了多么大的心力……从你出生的第一天开始,从母后第一次见到你圆嘟嘟的小脸开始,母后的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告诉我,那就是,无论如何,母后都要把你推上皇帝宝座!因为,生在帝王家,做一个母亲能够让儿子登上这个至高无上的宝座,这是母亲疼爱你的最好的方式……为了能让你有资格坐上那个宝座,母亲在你第一天学会走路的时候,就让你练习武功,在你第一天牙牙学语的时候,母亲就教你诗书礼仪……当年,先帝最宠爱的是李妃,李妃生的儿子梁王,一直是储君之位的竞争者。在李妃与淑妃的哄骗下,先帝差一点就立梁王为储君。当年的储君之争,我们一直处在劣势。母后为了能让你当上储君,母后流尽了鲜血与眼泪,都无法换回你父皇的决意。最后,为了能改变你父皇的心,母后不得不派人把金陵的林婉溪接进宫来,献给先帝。你父皇得到了林婉溪,才慢慢冷落了李妃,在林婉溪的劝说下,先帝最终立你为太子……俊儿,你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顺利地成为太子,再顺利地成为一个皇帝,还是个千古难逢的好皇帝……这一路走来,你走得很顺利。可是,你可知道,你之所以走得那么顺利,那是因为母亲用母亲的鲜血与泪水来为你铺路……”
龙子俊听了皇太后激动而发自肺腑的话语,他的心变得好沉重。他忍着病痛,从**慢慢走了下来,在皇太后的面前跪下,热泪盈眶地说到:“母后……请恕孩儿不孝!”
皇太后抬起手儿,温柔地擦拭龙子俊面颊上的眼泪,用一个母亲的慈爱而温柔地语气说到:“母亲疼爱儿子,向来都不是为了寻求什么回报!这就是母爱!作为一个母亲,母亲对儿子没有所求,母亲只知道,为了能让他的儿子的路走得平坦一些,母亲愿意为你铺路,哪怕是洒尽了热泪与鲜血……俊儿,你是母亲的儿子,更是一位帝王……母亲为你做的,母亲不寻求回报。但是对于一个帝王,母亲现在是以您天下的一位子民的身份来恳求你,千万不要因为一个女人而荒废了江山社稷……”
龙子俊听了皇太后的话语,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低沉而愧疚地说到:“母后……母后的教诲,孩儿……铭记于心……”
皇太后缓缓起身,然后深情而怜爱地慢慢扶起龙子俊,一双充满沧桑的眼眸闪着泪光,深情地凝望着他,慈爱地说到:“好了!夜深了,母后也该走了!俊儿好好休息,切莫再自己折磨自己了!”说着,皇太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缓缓地转身离去。
“恭送母后!”龙子俊转过身子,鞠躬说到。看着皇太后走远,龙子俊重重地跌坐在**,刚才他母后的话语,句句尖锐,刺痛他的内心。或许,他确实如同母亲说的那样,性情多情而懦弱,也许,成为一个好皇帝,不应如此多情,但是,他又如何挥去一直折磨他内心的心结呢?
而此时,躲在云熙宫屋顶的慕容谨,他的内心,也被皇太后的话大大地震动了。他呆呆地坐在屋顶,静静地思虑着皇太后刚才那番**而又充满怜爱的话语。
皇太后走出了云熙宫,见到在宫外等候的人中,多了一个人,那个人是桂嬷嬷。皇太后便问:“桂嬷嬷,你如何也来了?”
桂嬷嬷暗暗向太后使了个眼色,然后小声地说到:“太后!奴婢有事情要禀报!”
“走吧!回凤熙殿再说!”皇太后说着,转身缓缓地走,众宫女与桂嬷嬷小跑地跟在她身后。
慕容谨见到桂嬷嬷有些诡异,便用轻功,悄悄地跟着她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