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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二章 逃杀

长似少年游 周六 7422 2024-10-18 13:50

  

  天下兵马集于寻阳渡。

  虽然有之前战况,但十三万对三万,任谁都觉得青州军蚍蜉撼树,将会迎来一场压倒性胜利。谁也没想到这一场旷世之战打了半年之久。

  明远看着旗下众将,沉默坚毅,但人人怀忧,笑道,“桓奇刚愎自用,行伍多为临时募集的新军,而我军百战之师,又有诸将悍不畏死,他们若来,一击即溃,何患之有?”

  桓奇命云门将军李崇为先锋,绕过姜堰渡河,试图从背后奇袭青州军,王学淩早已守在姜堰,甫一会面,李崇被王学淩斩于马下。

  桓奇又命张举万人尝试从余下渡河,孟广义主动请缨,先佯败逃退,等桓军追赶时,中流击之,张举被万箭穿心而死,孟广义斩下他的头颅,悬于旌上而反。

  桓奇连损两员大将,军中谋士开始出现不同声音。有人建议搬师建康,徐徐剿匪,有人建议猛攻青州主帐,大军推平,有人建议分兵去攻兖州,围魏救赵。

  桓奇犹豫不决。

  “我军兵多将广,粮草所靡四倍于彼,难以坚持长久,请陛下早做决断。”

  这似乎成了普遍论点,桓奇被激起逆反心,他这一生,不输于人。对面若只是明远也就罢了,还有夏侯节,更不能退,桓奇广袖一甩,“再敢言退兵者斩!”

  然后十二道手令从各州广征粮草,押运到前线大营。同时派平西将军吴峥带兵猛攻兖州,若明远不救,则丢了大后方,坐阵青兖的夏侯节入他彀中,若明远出兵救援,则实力更弱,正好趁虚而入,将青州军与夏侯节一举拿下。

  明远持令皱眉,满戎请战。

  “好,你带一万精兵,和两千玄甲军,救援兖州。”

  满戎担忧,“可大营只剩不到两万人,若桓奇……”

  明远冷笑,“大营有我,你速去速回就是。”

  “喏!”满戎大声道,“军令状在此,若不能胜,提头来见!”

  满戎走后,桓奇发起猛攻,弓箭手、投石车、地道壕沟,源源不断,而明远早有防备,整个大营武装的铁桶一般,从他本人到普通士卒轮班睡觉不解甲、不放刀,硬是用血肉扛过了长达两个月的猛攻。直到满戎回营。

  满戎整个从马上跌进了大营,被两个士兵架进大帐,两股皮肉鲜血淋漓。

  “启禀小明公,十七幸不辱命。”

  桓奇闻报,发了好大一通火,将吴峥直接斩杀了。对面两个月没有打下来的大营,如今精锐回归,更不可能再打下来,只得暂且收兵。

  他怎么也不明白,明明自己实力四倍于彼,为何屡履受挫,此时又有人劝他退兵,直接被推下去问斩,“待谭超的粮草到来,再度强攻!”

  而借助大江帮,明远比桓奇更早知道这批粮草的线路时间。

  “截断粮草,桓奇大军自溃,而我军后援得继,谁为大将?”

  众将纷纷请命。

  明远环视一周,看向王冠,缓慢而坚定说道,“元缨,交给你了。此役成败,乃定大局。”

  “喏!冠定不辱命!”

  王冠率领五千骑兵伏击一万五千人的押粮队伍,先一把火烧了过去,再趁乱突袭,但对方毕竟有人数优势,迅速组织反击,这一仗打了整整三天,最终王冠惨胜,而谭超全军溃散,数万石粮草余下一小半,被王冠押解回营。

  明远早已做好安排部署,立刻全军发动,还击桓营,他们被动挨打许多天,将心中都憋着一股劲,势如破竹,桓军大败,而桓奇早已带着人紧急逃走了。

  明远看着空****的帐篷,并不意外,他将指挥权移交给满戎,亲自带着一千人玄甲军,借助大江帮的商船,顺流而下,沿长江至建康。

  谢清儿组织了王家私兵,在城内响应,打开城门放明远进城,又派人在四方城门惊慌敲锣,大喊“青州军破城了!”桓奇勒令禁卫不出,仓皇组织府兵、民役,放出京兆府囚徒,发放武器,叫他们抵抗。然而明远一至,打出大旗,百姓立刻倒戈相向。

  刚刚建立不到一年的荆桓王朝就这样土崩瓦解,桓奇带着他的禁卫军仓皇逃遁,一路冲开几道关口,逃入附城琅琊,明远一路紧追不放。

  琅琊城外,是一片广袤森林,参天密树,不知绵延多少里,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凶恶猛兽和白骨幽魂,就算在这样尸殍遍野的年景,都人迹罕至,周围百姓只敢在边缘采摘,从不敢深入其中。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座林子,进去了,出不来。

  有人说穿过林子,背面是无尽的峡谷深山,不在世间,也有人说通过地下河能抵达北方胡人的寨子,但没有人敢走进去试试。

  明远带着玄甲军一路追到森林边缘。桓奇的禁卫军只余下一百来人,那是最核心的桓氏家兵,世世代代的家生子,全家生死都与桓奇绑在一起。

  明远举拳,玄甲军全体驻马,

  “封了林子,你们守在这,收拢桓部残兵。”明远深深吸气,然后吐出来,“我一个人进去。”

  “小明公!”玄甲军快疯了,他们怎么可能让主公亲身犯险,一个人对付百余人。

  “一个人行动敏捷,人多并不一定是好事!”

  “那也不行,让我们去吧!一定把桓奇那厮给您捉回来!”

  “不必说了。我必须亲手杀了桓奇。”明远目光深沉地盯着那片密林的入口,声音很轻,像一阵雨,“况且我还有个同伴。”

  “小明公!”

  明远打了个口哨,猛虎从他们头顶那棵高树上一跃而下。

  ·

  桓奇换了华丽繁复的袍子,一身劲装,深一脚浅一脚在林间步行,忠诚的桓家士卒们牵着马匹和少量辎重,将他围在中间。

  “呸!这是什么鬼地方!”林间空气潮湿,到处都是一团一团聚集的蚊虫,桓奇一头撞进去,吃了一口蚊子,连声唾骂。

  身边立即有人递上水壶,“陛下。”

  “谁!”桓奇突然扭头,抽刀指着后方。

  士卒们纷纷拔刀,将他围挡起来,但后面什么也没有,只有空****的林子。

  一只老鼠从树根上游过。

  所有人松了口气。

  他们已经徒步走了一天了,疲惫而绝望。这不是皇家围猎的那种林场,而是真正的深林,随处可见的瘴气、沼泽、陷坑、外表漂亮的毒虫、千奇百怪的果子,光是这片树林本身,就吞噬掉他们近半人马。在沼泽中失去了携带的食物,又不敢轻易点火,再加上采食蘑菇后士兵出现严重的幻觉,红着眼睛拔刀相向,最后桓奇禁止再采摘林间植物,而是下令杀了他们带来的马。短短一天,一百多人已经折损过半,那些受伤和病倒的,桓奇命令将他们就地抛下。

  桓奇心中那股由怨恨而炽烈燃烧的意志也被这潮湿的深林逐渐消磨掉了,他像惊弓的鸟,总觉得背后有鬼影追着自己,或许是那些被他出于玩乐目的强奸的女人、剖开的男人,填满建康城每一条水渠的尸骨。

  “陛下,只是老鼠。”

  桓奇强笑道,“是么,我还以为是老虎呢。”

  就在这时,人群左侧忽然传来一声虎啸,山林震动,继而右边也是一声同样,更低沉更凶猛的怒吼,仅从脚下土地的震动就足以辨别是何等猛兽。士兵们惊慌失措拥着桓奇跌扑向前,“陛下,老虎,真的是老虎!快走!”

  说话间那体型如同一座小山的斑斓吊睛猛虎已从不知何处瞬间扑下,在人群中左右突撞,叼兔子似一口一个,尖利的牙齿轻易咬碎坚硬的盔甲,咔嚓一声大腿骨被嚼碎,臂膀连着骨肉被扯下,立时一阵血肉横飞。

  “快跑!快跑!”士兵满脸惊慌,疲于奔命,毫无抵抗之心。桓奇被簇拥拼命往林子更深处逃去,慌不择路。

  这时也顾不得什么仪容尊雅,这位四世三公的后裔、刚刚登基不久的皇帝陛下手足并用地在颠簸不平的林间深深浅浅狂奔,他觉得浑身血气鼓**,直冲后脑,激得人耳鸣眼花,嗓子火辣甜腻,肺部呼啦带喘如同烧火的风箱,这些年的马上功夫在这湿热的林子里好像都失了效,而入主建康以来这几年也的确养尊处优,被酒色和权力给浸泡地软了筋骨。

  被士兵们挟着不知道跑了多久,才终于摆脱老虎的声迹,但环顾四望,已经完全失去了他们进入林子以来尽量遵循的线路方向。此刻他们身处的地方看起来和任何一片林子都一模一样,一样的沼泽、林木、坑洼、蚊虫。无数参天大树冠盖交织,仰天望去,高不见顶,像被囚禁于巨大的骨刺中,不见天日。

  他们心中不由不升起不祥的预感。

  桓奇扔了一片叶子,大声下令,“走!向着有风的地方走!这林子不过百里地,再走两天,我们很快就能看到边界了!”

  说罢,他带头向着一个方向走去,坚定异常,士兵们相互看了看,振奋精神,立刻跟了上去。

  实际上桓奇根本没有辨别什么叶子和风向,但他知道,眼下这种情景,无论往哪边走,都比在原地发呆强。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两个时辰后,桓奇停下来就地休整,这会儿士兵的士气已经比刚才好得多。

  “清点人数!”

  士兵们一一报数,“启禀陛下,四十八人。”

  休息一炷香时间,继续前进前,再次报数。

  “一!二!三!……四十六!”

  “还差两个人,是谁?”

  士兵们左右看看,“将军,是李甲和桓二!可能上后头解手去了。”

  “去两个人看看,解个屁的解,立刻给老子提裤子回来!”

  过去看的两个人也没有回来。

  大家神情紧张起来,恰在此时,一阵风吹过林间,树木摇摆,枝叶发出沙沙声,气氛愈发显得诡谲。吝亮一挥手,“一队人跟我来。”

  片刻之后,他回来了,面沉如水,在他身后,士卒抬着四具尸体。

  都是被匕首抹了脖子,一刀致命。

  桓奇脸上的疤**了一下。

  “陛下,有人跟着我们。”

  “多少人?”

  吝亮犹豫了一下,“没有脚印。”

  士卒间的静默,让这句话愈发渗人。

  桓奇唾了一口,“装神弄鬼!”

  “出发。从现在起两两一起,不许单独行动!十夫长走在最后,保持警惕!”

  刚走了几步,就见林间倒着一具尸体,是刚从留下的探子,这次是一刀插在心口上。桓奇的脸再次**,突然转身向左,“谁!”

  这次任谁也不会以为是老鼠了,他们都看着远处林间闪过一道稀薄的人影。

  吝亮按住腰刀,双目幽深,“是鬼吗?”

  桓奇缓缓摇头,“指不定呢。”

  不一会儿,那影子又闪现在右边,这次吝亮做好了准备,在他出现的瞬间扑了过去,一刀砍下,却砍了个空。桓奇走过来蹲下看了看地上的痕迹,再次骂道,“装神弄鬼。他只有一个人,给我追!”

  吝亮安排好安防,自己带了十五个人追上去,那人影就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看起来纤长单薄,但他确定那是个活人了,因为他有影子。那影子非常敏捷地在林子间奔跑腾跃,反手射出的铁荆棘扎死了两个士兵,好在只有两个。看起来他很快为这快速行进中的准头放弃了,全力奔跑,这让吝亮心里有了把我,他的确只有一个人。

  飞奔的影子与他们的距离忽长忽短,吝亮压低身子,躲开交错的枝丫,像鬣狗一样咬住痕迹紧紧不放,疯狂向前追赶。

  更近了,更近了,马上就捉到你。

  “拿下此人,一人赏百金!”

  士卒奋勇,人人争先。

  那人影忽然足下一点,轻盈地一滚,从两棵大树粗枝交叉的地方钻了过去,起身时似乎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绊了一下,难得的打了个趔趄,吝亮带的士兵再也找不到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立刻有样学样,从那空档扑了过去。

  “啊——”

  然后被分成了许多块。

  吝亮瞠目结舌看着眼前被大分八块的士兵尸体,血蔓延出来流到他鞋底,向泥土中渗落,他嘴唇发绀,似乎无法理解人体内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另外几个落在后面的士卒直接膝盖发软,坐在了地上,双手支撑着直往后缩。

  “废物!”

  吝亮走过去细看,发现那个被树枝遮挡的地方,来回扯着几根极细极硬的金属丝,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可以想见,锋利如刀,甚至现在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他咬住牙根里的恨意,带着剩下的人绕过去,追着枯枝折断的痕迹继续向前,当一只脚踏上那堆落叶时他已觉出问题,但已然控制不住身体平衡,咔嚓,咔嚓,四周的土和枯枝败叶开始一同坍缩,吝亮和两个士兵一起落入一个深不见底的坑里。

  陷阱。

  他现在知道了。

  剩下几名士兵肝胆俱裂,顾不得主帅,立刻叫喊着四散奔逃。吝亮绝望地看了看头顶遥远处的天光,目测着坑深,垂下眼思考,然后突然拔刀,将面前自己的士兵捅了个对穿。

  或许几具尸体就够了。

  ·

  隐隐的虎啸传来,士兵们脸上都露出惊骇的神色,桓奇犹豫了一下,放弃了继续等待,也没有留下任何指使给吝亮,带着剩余士卒向远处转移。

  他已经明白他们遇到了大麻烦。

  桓奇忽然停步,吞咽了一下,指着一个士兵,他们身量差不多,“脱衣服。”

  他自己迅速解开了那身即使在幽暗的森林里也能看到金线纹理的袍子,袍角还有五爪飞龙,破云而出,揉成一团丢给那个士兵。

  对方脸色发白,立刻跪下来连连磕头不敢接。

  桓奇怒斥,“叫你脱你就脱!快换!”

  ·

  深而静的密林中,虫蛇悉索,一支三十人的队伍仍在坚持向前行进。

  疲惫不堪,摇摇欲坠,他们已经被瘴气、毒虫、致命的毒物、凶残的虎、还有躲在阴影里的杀意逼得精神紧绷到了极致,再来点什么,就会崩溃的境地。

  落在队尾巴的两个人,越落越远,突然就地一倒,嘴里嘟囔了一句,老子不走了,老子死在这算了,然后闭上眼睛,真的停止了呼吸。

  前面有几个人回头看了看,更多的人毫无反应,木然地移动双脚,向前走着。将中间那位穿着蟒袍团团簇拥着。

  ·

  明远蹲在他们后方一颗高树的树枝里,深谷中的三年,终于有所报偿。

  当他扶灵而归,裴叔业问他第一句,你打算做什么。

  他沉默片刻答道,修心。

  好,裴叔业点头,那就从修身始。

  自此三年,明远每日寅时起床,冷水沐浴,在瀑布里蹲马步、跟着花花在深林间奔跑腾挪、用竹子猎杀野兽、搬运大石砌墙、徒手给姚光的试验田犁地挑粪、用木刀和手劈开三百个木人,将自己这具被诗书礼乐浸透的躯体抛掷到血与火中,淬炼成钢。

  当他在那一千个日日夜夜里被噩梦困扰,在虚无的剧痛中惊醒,死死咬住手腕,忍住泪水的时候,今天这一刻是支撑着他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桓奇,我来了。

  ·

  明远终于从背囊里抽出三支箭,弯弓,搭箭,松手。

  拿得起、稳得住、拉得开、瞄的准,就是一个好猎手。

  他曾经猎过山鸡、野鹿,没想到今时今日,猎的是一国之主。

  三支箭直插进三人后背,应声倒毙。

  “谁!”

  “有刺客!”

  惊恐的士卒们立刻驻足,团团而立,背心相抵,所有人拔出刀准备迎敌。

  明远再度连发三箭,又中三人。

  士卒都是久战之兵,知道若放任弓箭手他们都死无葬身之地。立刻聚拢在一起,三人一组举起盾牌警戒着向明远这个方向搜寻过来。

  明远学了一声虎啸,与吊睛猛虎分别从两棵树上直扑而下。

  落地时虎背一凹,让明远稳稳落在自己背上,一人一虎闪电般穿过持刀的人群,冲向那个仍背对着他穿蟒袍戴金冠的人,明远左手握刀右手抓向他的肩膀,在手指触到衣服的瞬间,就知道上当了!

  “交给你了!”明远对猛虎叮嘱一句,足尖在树干上一点,头也不回投向了林中。对那个假的桓奇连一眼也没有费心多看。

  ·

  凌乱的足迹在不远处分成三道,向着三个方向。

  明远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向着其中一道追了过去。

  桓奇左足受过伤,有一点点轻微的跛,甚至不能说跛,因为看不出来,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或许天下没有人知道这件事,除了侯婴。

  侯婴什么都知道。

  ·

  桓奇在林子里拼命跑了四个时辰了。

  每当他停下来靠着树干试图喘息,就能听到远处的脚步声。

  若隐若现,时近时远,他甚至觉得,那是故意的,故意吓唬他,让他害怕,是在告诉他,我来追你了,我来索命了。

  他的确害怕起来了。

  到现在这境地,若他还不知道对手是谁,就真的可以直接抹脖子了。

  他的肺在燃烧,喘息都带着铁锈味,不由自主回想起几年前杨钧跳崖的那一幕,想起自己抬腿跨国匍匐在地的明远,仰天大笑洒下一把白色的纸钱。

  此刻,那一抹纷飞的白色,却仿佛在给自己祭奠。

  他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

  但这种寒意却再度将他心底的怒意点燃了,好似一捧复生的死火,重新烧成炽烈一团,让他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凭什么,他桓氏四世三公,血脉贵重,却被一个卑贱小儿搞到这样狼狈。

  他要活下去,他偏要活下去不可。

  ·

  明远追在桓奇身后,保持着几百米距离,他像一个极富耐心的猎人,不肯轻易杀死自己的猎物,而要让他筋疲力尽,让他胆战心惊,让他死前悔恨自己曾活过。

  用恐惧攥住他,让他最痛苦的死去。

  想到这一点,明远指尖轻颤起来。

  他被同样真切的快意和痛苦贯穿了。

  他也跑了几个时辰,体力透支,每一块肌肉都很酸痛,轻盈的脚步变得沉重。但他坚持用鼻子吸气,保持匀速呼吸,让火烫的气流经过丹田,充盈心肺。

  在这种极度的疲惫中,他觉得自己的生命燃烧了起来,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高度集中,意志从未有过的坚定,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躯体,却在这几年来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到自己活着。

  他像一把张开的弓,紧紧瞄准着远处的一点。

  用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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