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野猪拱白菜
说起来往日为了避嫌,节假日他们大都懒懒散散地躺在家中,要么做双人运动,要么做双人餐饭,倒没有像今日这般,在室外酣畅淋漓地来一场其他类型的运动。
在宋远哲虎视眈眈的注目下,心情烦躁的欧野泥用尽全力疾速挥拍,哪怕相意无与她相隔十来米,也有种她将耳光不住扇在自己脸上的错觉。
打到后来,欧野泥明显已经有些脚步虚浮,气喘吁吁,却仍然坚持奋斗在与相意无拼杀的路上。
相意无心中不忍,希望她能停下来歇口气,手下就稍稍减了一点力道,让球贴着中线擦过,落在欧野泥臂不能及的前方。
谁知欧野泥不惜一切的飞奔过来,双臂趴在网上,落在她头上的网球跳起来,在中线上微弱地弹了一下,落回了相意无那端。
旁边观战的其他人忍不住笑出声,“这位妹妹,你是在打网球,不是在头顶足球啊……”
这份变故让相意无始料不及,他收起球拍,“我输了,野泥,休息一会吧。”
虽然相意无承认她赢了,但欧野泥却并不开心,“我知道在塔国长大的汉人,从小会学习很多项体育运动技能,作为未来申请大学的人生履历。”
由于汉国人种相比其他人种具有的敏捷性和灵活度,许多汉人父母哪怕在国外也会为自己的孩子选择乒乓球、网球、羽毛球、游泳等经典汉国优势运动。
就算是业余水平,也不是她这种没有经过系统学习、随便打打的野路子可以够得上的。
相意无从头到尾把球给她喂到嘴边供她回击,他别以为她不知道。
“不,”相意无实话实说,正是因为欧野泥野路子出身,剑走偏锋,不讲武德,“最后那球我真接不到。”
他见欧野泥经过这番发泄后,紧绷的神情松弛了许多,便开口道:“野泥,我们……”
“野泥,”宋远哲不失时机地走了过来,“快开席了。”
“好,”欧野泥擦了擦汗水,“我先去更衣了。”
在更衣室中,欧野泥双手揉着头发,把泡沫抹匀。
宋远哲说的“快了”,她算了算,最少也还有三十分钟,更别说一群中年男士醉翁之意不在酒,光是一人几句开场白下来,也得花费不少的时间。
该不会……宋远哲根本就不想她和相意无凑在一起吧?
欧野泥的心中有些忐忑,说实在的,虽然她与宋远哲从前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以后也不一定会是。但总感觉宋远哲看着相意无的眼神,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戒备和敌意。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颇肖似丈夫盯着妻子的可疑外遇对象,又像是老农持猎枪与栅栏外的野猪对峙,以免自己辛劳养了多年的白菜被拱掉。
相意无又非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好好的富贵公子不当,非要跳到一群豺狼虎豹中间来受虐,也不怕被撕咬得尸骨无存。
欧野泥思绪万千,正在凌乱飘飞地想着,突然听到密码门“滴滴滴——”几声,VIP更衣室的门被打开了。
她顿时警戒心大作:“谁?”
相意无的声音传来:“野泥?”
这门是每个人在网站上扫码后输入自己的个人信息,并设临时密码,想来是相意无跟她选了同样的房间,设了同样的号码。
以前她在家里洗澡的时候,相意无兴起时便要鸳鸯同浴,没有想到在其他地方,她都还能与相意无不期而逢。
他既没有闯进来,也没有绅士风度地退出去。
而是关上房门,站在淋浴间外,轻轻地对她说:“野泥,最近我一直都在想你。”
闭上眼睛沉入梦乡时,她在他的怀中,如往日一般笑闹,让他不禁贪恋流连于幻境。清醒时,那种空虚又会变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
只有在热水兜头淋下时候,欧野泥才能不管不顾地流泪。反正都是水,谁管它从哪儿流出来。
她的眼睛酸涩,喉咙里也像塞了枣核,“可是我不能想你。”
她逃过了一切消费主义的陷阱,避开了一只只伸向她钱包的手,平生自负绝不会用智商税购买任何一件华而不实的东西。
从前欧野泥并不知道爱情也是奢侈品,而且还是她永远都付不起价格的那一单。
很喜欢,但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猜测着它哪天会被不知名的买主拿下。
“一定要有结果吗?”相意无问,“为了到达既定的终点,不管途径了怎样的旅程?”
对于未来和姻缘,欧野泥也是迷茫的,“其实我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件事,“但是当我用「无法与你有结果」这一可疑判断来看待这段感情时,发现心中的痛苦大过了快乐。”
无关于青春可能错付,真心付诸东流,岁月无法回头。而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随着时光的流逝,情感的积累,自己越加无法接受未来各奔东西的结局。
情感耗尽了,无力再去施予,对下一个人生伴侣会是极大的不公。
“沧海可为桑田,世界瞬息万变,感情会迁移,”相意无的声音中染上了些微的怅然,“人们明知如此,却还是贪求永久的承诺。”
“是啊,”欧野泥含泪而笑,“生命中的一切都脆弱不堪,是信仰产生的基础吧。”
“野泥,你想要什么样的未来?”也许他们的人生观念相悖,但交流才是化解一切问题的根源。
“我想要以自己喜欢的方式,随心所欲地度过这一生。”
想要落足于沿途风景的相意无是对的,注重结果想要一个稳固家庭的宋远哲也是对的。但归根结底,这都是他们为她提供的选项,而不是她自己的路。
只是很可惜,现在的她也还站在人生的米字路口,望着四面八方、被重重迷障遮住的道路发呆。
“不要怕,”相意无将吸水浴巾包裹住欧野泥瑟瑟发抖的身躯,“要勇敢。”
他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但就算害怕……也没有关系。”
面对着瞬息万变的世界,坎坷沉浮的命运,每个人都有迷茫和恐惧的权利。
他的话语总是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奇妙力量,欧野泥抬头看着了相意无,眼眶酸楚,欲言又止。
如果他不是会伤害她的存在,她真想把他供起来,一天三柱香,早中晚祈祷。
相意无的手顺着她的脸颊缓缓下滑,欧野泥真担心他会在这里对她**。毕竟她此时浴巾里面的身躯光溜溜的未着片缕,根本没有任何的抵御之力。
最重要的是,在这种暧昧的氛围下,在这样的密闭空间内,她很难下得了拒绝他的决心。
欧野泥听闻相意无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粗重。
他的手在她的颈后停下,像是在极力调整着自己的心境一般,呼吸渐渐平缓悠长。
相意无低下头来,“时间不够。”
现下还有十多分钟的时间,只将将够他洗一次澡。
各自梳洗好的众人按照宋远哲安排的座次陆续入席。相意无与欧野泥虽然不至于坐在夸张的最远对角线两端,但也水到渠成地隔上了好几个人,是无法交头接耳的距离。
“宋哥,”宋远哲作为本场聚会当之无愧的男主角,无疑是众人话题的中心,“公子今年贵庚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也应该上高中了吧?”
宋远哲点头微笑,“犬子今年高考结束,已经入学了。”
众人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宋院长英年早育,这么多年细心教养,辛辛苦苦地将大公子栽培成人。如今了却你一桩心事,也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了。”
终身大事确实在宋远哲心头萦绕已久,他并不介意以此为契机,向对方表达自己的心声。
“如果遇上合适的人,我也希望能与她携手相伴余生。”
英彩看向宋远哲,宋远哲看向欧野泥。
欧野泥感到相意无的目光也投放在自己的身上,不知应该如何分配视线的她盯紧了眼前的酒杯,不敢进行任何可能会引起任何人误会的表态。
“野泥,”她装聋,宋远哲可不能作哑,“想喝点什么?”
也许是运动之后的大脑过于放空,又或者是现在的气氛让她很难顾及得了别的。欧野泥上下嘴皮子一碰,嚅嚅地说了两个字——
“酸奶。”
如果说之前的欧野泥只是长得像个孩子,那么此刻的语气状态也像个孩子,有种对宋远哲的进攻应接不暇的茫然,周围的男士们霎时间都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
“运动后需要舒筋活络,”宋远哲微笑道,“陪各位姐姐们一起喝点红酒,可以吗?”
相意无看着欧野泥点头赞成,“好的。”
一些极细小的刺挠着他的心头,酸酸的,又有点疼痛。
如果她跟宋远哲在一起,以后就会一直如此吗?
一个成熟且功成名就的男人用自己认为无孔不入的方式对她关怀备至,为她选择最好的、不会出错的道路,她的所有棱角都会在这被安排得当的人生中渐渐磨灭,成为一场场高端人士聚会中举止得体的宋太太。
在酒局中,为什么她就是不能喝上一杯酸奶,而是需要优先陪其他人喝红酒?
他究竟需要怎么做,才能让她能够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随心所欲地过完这一生?
既然说到宋远哲的人生第二春,话题自然就拓展到了男士们喜闻乐见的后代繁衍问题,“现在国家也在大力倡导三胎,像宋院长这样的人中龙凤,应当承担起社会建设的重任,多多为国家贡献人财才好啊。”
“三胎尚不清楚,但二胎……”宋远哲轻轻晃了晃面前的杯中**,“我是会同未来太太生的,因为我会给她和孩子一样的爱,希望她能够感受到我这份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