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铁公鸡掉锈
“相意无,”欧野泥觉得是时候化解双方的纠纷了,“每个人都是独立生活的个体,从前你曾经说过的话,只是对你生活方式的表达。比起渴求婚姻,我更多的是在受到外界伤害下寻求安全感的一种本能反应,其实根本不了解婚姻的本身意义。我不会一直责咎于你,沉湎在所谓的「伤痛」中无法自拔。”
相意无想听她继续说下去,“所以呢?”
“你想做什么,想喜欢谁是你的自由,”欧野泥要别开头,才能让自己不受他那张楚楚动人脸庞的影响和诱导,“我已不怪你,但从此也不会给予你任何的优先倾向。”
换言之,他和其他的适龄异性一样,是择偶池中供她考虑的青年之一。
他明白了欧野泥的意思,待遇确实跌了大分,但能上赛道总比一开始就被淘汰出局来得强。
“既然如此,”相意无也有话对她说,“欧野泥,从此我将视你处于清醒持续状态,会为自己做出的任何抉择负起终身全责。”
对他来说,不再会定义她的意志脆弱,心神动摇,不会考虑她是否会事后追悔。
换言之,无论他在任何时候对她趁虚而入,一切都将具有程序和结果的正义性。
至少相意无自己如此认为。
“呃,这……”欧野泥觉得自己受到了某种莫名的威迫,“你是不是有点咄咄逼人了……”
相意无转过身,撩起帘子就进了内间。
阳贝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躺在**玩手机的他扭头,“哥,你有啥事?”
“我想要给手机配一副蓝牙耳机,”购买理由当然是相意无随口搭建的,“最好是连程广、灵敏度高,会给予你恰适的利润。”
阳贝贝也不是几岁的小孩子了,“哥,你开什么玩笑呢?”
“你管我要她的日常动向?她可是我亲姐!”阳贝贝太明白相意无的企图了,“……得加钱。”
“可怜我姐英明一世……”傍晚,阳贝贝一边搓着苞谷粒一边发出了兔死狐悲的哀鸣,“今天算是彻底废了。”
姥姥和姥爷已经听过他添油加醋的描述了,“小伙子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让走就走,要停就停,不是挺听你姐的话吗?”
没人比阳贝贝更了解铁公鸡的生物特性。
“她居然肯把利息拿出来分给人用,钱在哪里爱就在哪里,哥都已经摸清了她的规则,不拿捏她都说不过去……”
所以相意无在误以为自己被彻底抛弃时伤心欲走,在看到曙光时又立刻返回,平时说话办事都温吞不急,看兆头倒还挺迅若捷豹的。
年轻的阳贝贝觉得自己长了一双看透一切的眼,他沧桑地叹了一口气。
相意无虽没有达成自己心中理想,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取得了一定的进步,也算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愉快的周末就这样结束了。
欧野泥刚开始一周的工作,宋远哲就知会她:“小泥,下班之后跟我一块去吃个饭。”
欧野泥以为这是和以前一样的普通饭局,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师兄,这次赴宴的都是些什么人?”
宋远哲摆了摆手,“不是什么宴会,除了你以外,请了几个亲朋好友,你不必拘束,随意一些就好。”
拥有数之不尽朋友的他常常这么说,欧野泥都已习惯了,当然也习惯性地拘束。
等到了吃饭的地点,欧野泥看到那一圈将近半百的中年人中,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身材与面貌都与宋远哲有三四分的相似。
想来他应该就是大家口中“虎父无犬子”的大公子宋诺了。除此以外,整个圆桌上再也见不到第三个年轻人。
硬是要数的话,宋远哲还算是同辈当中年纪最轻的。
他向欧野泥介绍参加饭局的几位客人,“这是我的两个姐姐,还有姐夫,你就叫他们哥哥姐姐就行。”
宋远哲还没有开口之前,欧野泥那“阿姨”两个字已经险些送到了嘴边。
宋远泽今年43岁,那么他的哥哥姐姐们年纪应该只大不小。
即便从年纪上来说,他们已经可以做欧野泥的叔叔阿姨了,但是因为她是跟着宋远哲来参加饭局的,称呼上也要沿袭宋远哲的辈分。
于是欧野泥睁着眼睛说瞎话,笑肌僵硬地喊了几声“哥哥姐姐好。”
从前宋远哲也不是没有带她参加过“亲朋好友”的饭局,但那些都是一些嘴上的亲朋好友,并不是真正的血亲。
就连宋远哲的儿子宋诺,她也只是在七前研究生入学的时候远远看过一眼,那会儿他还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整个世界里都只有爸爸一个人。
时光如梭,匆匆岁月流逝,那个孩子都已经长大了,而她和宋远哲都还停留在一个无法跨越亲密隔阂的阶段。
欧野泥心中忐忑,宋远哲突然邀请她参加家宴,恐怕今天晚上不会是一个简单的饭局。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宋远哲从一个一无所有的草根少年奋斗到现在的一院之长,既是抓住了时代发展的红利,也跟他个人的奋斗密不可分。
家里的几位兄弟姐妹自然都不是吃素的,他们表面上若无其事的把酒言欢,心里都明白宋远哲带过来的这个小妹妹是什么来头。
姐姐们出于对弟弟终身幸福的担忧,在言谈中有意无意地试探着欧野泥的个人情况。
欧野泥再一次体会到了汉国适龄未婚男女青年在有任何长辈存在的场合中都无处可逃的痛苦。
整场饭局下来,大家谈天说地,海聊西北,时而调侃宋远哲的单身状况。
欧野泥心想这应该是宋远哲邀请家人们对她的一次初步接触,以让双方消弭陌生感,但是事实证明,她在宋远哲面前还是太嫩了。
在各色酒局宴会中历练了几十年的宋远哲酒量并没有达到豪迈的地步,与几位家人把酒言欢下来,很快就有了几分醉意。
他喝醉了,当然就没有办法亲自开车送她回家,想到这一点,欧野泥的心中紧绷的情绪终于稍微放松了下来。
在人们开始互相道别的时候,一个服务员从包间外走了进来,手上托着一个盒子。
按照宋远哲的指示,服务员将纸盒放在了欧野泥的面前。
宋远哲:“小泥,我们认识这么久以来,你在我身边对我助益颇多,是我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师兄也没有什么可以感谢你的,这些小礼物希望你能够收下。”
欧野泥在不知道是什么礼物之前不敢轻举妄动,“师兄,你太客气了。”
“不打开看看吗?”
宋远哲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欧野泥只能将盒子打开。
其中放着一个女士手拿包,一个手镯和一条项链。
欧野泥几乎不进行奢侈品的消费,但为了将自己的首饰售卖出去,也在奢侈品的网站上看了不少设计款式。这三样加起来市场价格超过了20万的物件放在一个平平无奇的礼盒中,被宋远哲云淡风轻地交给她。
在这一瞬间,欧野泥受到的震撼不可谓不巨大。
她起早贪黑一个人打两份工,有的时候还要外出兼职,一年到头下来最多能攒20万。
就这个数额,对于很多家庭而言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天文数字了。
而宋远哲今天晚上只是送给了她三样女士随身饰品,就是她一整年的储蓄总合。
“这实在是太贵重了,”欧野泥并没有收到礼物应有的欢喜雀跃,反倒心情还有些沉重,“我不能收。”
相意无的事情好办,他全部打的都是现金,一分一毫的给他理清楚就行了,最多是换了一部分币种,他也没办法阻止她把钱还给他。
然而,收下了宋远哲的这盒完全不涉及到现金的奢侈品后该怎么办?
市场价值远远高于实际价值,她不可能自掏腰包还二十万现金给宋远哲。
如果把这些东西拿到市场上转手卖掉,就宣告着她与宋远哲的友情走到了尽头。
不管怎么做,仿佛都是错的。
不管怎么做,都不可能两全其美。
有钱男士大多数时候给女友购买高价物品而非直接转账,自然是很有考虑在其中的。
欧野泥这样的反应完全在宋远哲的预料之中,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每当他小心翼翼向她的疆域发起试探的时候,总会遭到她的拒之门外。
但是这一次,他不准备再给予她逃避的空间了。
“小泥,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情都能够还得清的,也不是所有的恩怨都可以用金钱的价值来衡量。”
不是每一桩复杂的人与人之间的交际都会有恩怨两清的说法,他们之间的种种纠葛并不能以欧野泥一厢情愿的“报答”就能作为终点,
欧野泥在没有遇到这一遭之前,曾经以为自己好歹也算是经历了一些事情,不至于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手忙脚乱。
可今天她才明白,在男女之间的战场上,她其实根本就不是成功男士们的对手。
最初面对相意无时,她人菜瘾大,玩不起又硬要玩,最后伤了自己的心。
多年来跟随在宋远哲的身边,明知他的心思,却始终以为自己还能缓缓,拖到做出最佳决定的时候。
眼下,终于撞上了一个她无法处理的状况,“师兄,你这样……真的让我很难办。”
宋远哲见欧野泥不肯收下礼物,也不怒不恼,而是将盒子放进包装袋中递给了服务员,又写下了一个地址。
“请专员上门派送。”
宋远哲一只手按上儿子的肩膀,“阿诺,还记得爸爸陪你打游戏的时候吗?”
“记得,”宋诺点头笑道,“爸爸一旦出了新手村,熟悉了游戏规则,升级得比我快多了呢。”
宋远哲言语之间意有所指:“以前阿诺还在家读书的时候,我为了跟他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常常陪着他一起打游戏。他告诉我说——「游戏应该朝着最终关卡奋斗。」
他转头向欧野泥,“小泥,人是不可能永远停留在新手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