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摇摆不定的柳侯不同，云巧却是十分坚定地踏上了折返宁州的路途。

　　但，她回去时的人数和行李都要比来时多上一倍不止，其中就包括了云彩和随行几人。

　　出发前，其中一人看着他们身后满满当当的长长一列车队，心里直打鼓，忍不住问云彩。

　　“云管事，这牧草生意真能做吗？我祖上也是养过牛马的，从没听说过，春天的牧草还能储存到秋冬的。在地窖里搁那么久，还不得捂烂了？这草城的新知县该不会是想走捷径，才琢磨出了这么个给干草染色的馊主意吧？”

　　他们都知道云彩是女儿家，也晓得对方的本事，以及老夫人对她的看重，故而并不敢瞧不起她，处处质疑。

　　但，架不住草城突然冒出的青料太过离奇，简直颠覆了他们的世界观，由不得他们不担心。

　　另一个人也附和着劝：“是啊！赔了钱还是其次，万一人家买回去吃坏了马，找咱们赔钱咋办？军中生意是好做，可出了差错也是要掉脑袋的，咱没必要冒这个险啊！咳，我们就是想说，您刚出来跑生意，稳扎稳打兴许更合适？”

　　早在小尖港时，将货物顺利送上船后，他们一行人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大半。但，为了跟云巧通气，云彩特地打着继续在外历练的借口脱离大部队，只带上老管事分给她的几个老实本分、武艺不错的护卫，其余人都先回安平府复命去了。

　　既然是要历练，明面上的功夫总还是要做一做的，不然跟身边这几个就不好解释。正好云巧跟贺伯安提青料生意时她也在场，听着觉得不错，干脆成了贺伯安的另一位大主顾。

　　云彩心知，自己在草城待的时间太短，连一日都不到，就急匆匆敲定这么一笔大订单，其他人不理解也很正常，说不定还会以为，她是被云巧这位将军夫人姐姐给说昏了头，做了错误决定。

　　她笑了笑，耐着性子跟他们解释起来。

　　“这也怪我，想着跟我二姐一块北上有个照应，弄得仓促了点，也没顾上让你们试上几日。不过，我给你们打包票，这绝对不是什么染色干草，就是贺知县他们自己琢磨出来的牧草储存法子。咱们算是赶巧了，正好赶上头一批。等入了冬，你们就瞧着吧，这青料价格肯定还要往上涨呢~”

　　时下人放牧养牛羊马匹，都是顺应天时，春夏时让它们在水草肥美的地方敞开肚皮吃。其中战马特殊些，还要给它们加些燕麦、黑豆之类的精饲料补充营养，以及最最重要的盐。

　　等到秋冬时分，就只能将鲜嫩多汁的青草换成提前储存、口感一般、还不容易消化的干草了。

　　马跟牛羊不同，它们不会反刍，消化能力就没那么强，吃太多干草可能会影响它们的健康。战马饲养时需要更加精心，相当于必须降低干草占比、提高精饲料占比，这也就意味着养马成本的大幅提升。

　　用贺伯安夫妇琢磨出来的牧草储存法子做出的青料，可谓是集新鲜牧草、干草的优点于一身，既能保证近似于新鲜牧草的适口性，避免马匹消化不良，还能减少营养物质的流失。成本虽高于普通干草，但比起精饲料就不值一提了。

　　云彩并不知道这牧草是怎么变成青料的，但，以她之聪慧，闻到青料散发出的淡淡酸味，倒也能猜出个大概，只是，这显然是草城新到任不足一年的贺知县想要带县中百姓挣钱的法子，不方便向外人吐露。

　　她只含糊着一笔带过，又指着前方云巧的车队，故意打马虎眼。

　　“这事儿我二姐是早就知道的，这次过来除了给贺知县夫妇庆贺之外，也是为了这个。好歹我二姐夫是个懂行的，她总差不到哪去。前些天她在草城时，他们的马啊驴的都喂的这个，吃得可欢呢。你们要不信，这一路过去时不时喂上一点，看马儿吃了有没有不好的，就都清楚了。”

　　云巧虽是个弱女子，但她的夫君卫城是个响当当的英雄人物，一员猛将啊！这样的人能不懂养马的事吗？

　　随行之人很快被云彩说服，并开始小声讨论，要用自己队伍里的哪个运力来做试验，最后愉快地定为那头最老的骡子。

　　事实上，云巧在今日之前压根没打过做青料生意的主意，但，她确实是很早就知道贺伯安夫妇在做这件事了。

　　说起来，这件事最大功劳还要归功于黎白柔这位知县夫人。

　　去岁因为时局不稳，贺伯安将她送到宁州求庇护，而后她又诊出喜脉，不方便舟车劳顿，就一直在宁州待了小半年，等今年春天胎坐稳了才离开的。

　　在宁州小住期间，她受南湘所托去女学堂做了一段时间识字课的先生，跟南湘、甄思苓等人也结下了真挚的友谊。

　　前者有着一定的文学素养，这方面跟她更能聊得来；但，后者的活泼热情和一天一个的烹饪新点子也给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比方说，甄思苓就曾经拉着她们帮忙琢磨一个问题，为什么腌菜咸菜菜干都会变色，不能让那漂亮的鲜绿色保持下来，这样烹饪食用时也能胃口大开。

　　后来，甄思苓在贾氏、洪嫂子等人的出谋划策下，想了个办法，就是在腌菜时加入适量石灰水，腌出的泡菜色泽果然鲜绿许多。虽然没法跟新鲜时比，但，比起普通腌菜那灰不溜秋的样子好看多了。

　　也正是因为这件不起眼的小事，让黎白柔在回归草城后，对着为草城那微薄的田赋、商税感到头疼的丈夫，灵机一动提出了青料储存这么个主意。

　　虽然牧草变青料不需要加什么石灰水，但，大致原理是相通的。

　　他们趁着春天牧草疯长那阵子，做了许多次试验，也失败了无数次，终于赶在秋天来临前获得成功，并用这个办法，将草城县一带能储存的牧草都储存了下来，准备趁着今年秋冬大干一场。

　　可惜，在云彩带来那个消息后，大赚一笔恐怕是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