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戴行有点心虚地笑了下,清清嗓子,才若无其事地回答。
“嗐,这不是之前师父立了大功,上头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所以就,就把他派去漠北那块儿摸排敌情了——”
“你说啥?漠北?宁远军啥时候开始插手漠北的事了?三哥他去了多久了?”
卫海一听就急得跳起来,跟困兽似的在院子里转了半圈,听得卫城已经动身大半个月,前几日还送信回来,显然人很平安,才松了口气。
戴行年纪最小,上次去东戎部落受了些伤,还没好全,故而,卫城这次没带他出去,顺道留他在宁州城接应妻子家人,还交代了他一个任务,尽可能瞒着云巧这事。
然而,这任务他显然失败得彻底。
见师娘脸色大变,满面担忧,他忙不迭解释:“师娘放心!师父说了,那地方他熟得很,加上最近那事,北胡投鼠忌器,这段时间多半不会轻举妄动的。更何况,那边还有安远军盯着呢,他们要敢动手,咱们这边也不是吃素的~”
戴行努力表现得轻松自若,这话云巧却只敢信一半。
要是对付北胡人真这么简单,几年前的中原大地哪里还会被北胡人的铁蹄践踏得生灵涂炭?
本以为,进了宁州城,多半就能见到卫城,再不济,送信去鹤州那边,他过来见家人也方便。可万万没想到,他如今居然已经不在辽东了!
漠北……
即便听卫城大致说过,但云巧对这块地界并没有清晰的概念,只是模模糊糊知道像宁州、鹤州、安平府之类的地名。
不过,她还记得,几个月前听卫城说过,从前对他和卫海等人有恩的那位万老将军的儿子,万小将军因在辽东立了些战功,本来要接任宁远军都指挥佥事一职,结果人都快到地方了,突然被一纸新调令支去了更西面的安远军,负责驻守漠北。
当时卫城神情有些无奈,并没向她仔细解释这两支军队的地位差别,只隐晦透露出一点,有人不愿意让万小将军在辽东扎根发展。
至于反对理由是怕辽东势力和宁远军姓了万,还是为着其他私利出发,就不得而知了。
云巧不懂军机大事,也不确定这里头是否有玄机,但,看一旁卫海格外激动的样子就知道,她恐怕没想多。
这时,卫海忽然皱着眉头问戴行。
“对了,你刚刚说的上头是哪个?是谁下令让我三哥去漠北的?最近,安远军那边可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来辽东?”
戴行脸色一懵:“这,还能是哪个上头?我们上头的人多着呢。你问的是张守备,还是羊副总兵,秦总兵啊?至于安远军,这个我真不清楚。我们一群人刚从东戎回来,没几天,师父就被张守备叫去说事,回来收拾收拾东西又走了……”
卫海恨铁不成钢地瞪这年轻后生一眼,冲云巧说:“嫂子,我先出去打听下消息,你们先在家歇着。”
戴行见状,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错过了什么重要情报,也忙不迭要跟上。
送他们出去时,云巧撑着笑脸说:“劳你来接我们,本该留你用饭的,只可惜,今儿刚来,到处都乱糟糟的,没法子,只能过几日再请你了。”
“早就听师父说了,师娘做的饭特别香。要是过个十天半个月,我能跟着师父来蹭顿饭就最好不过了。”
戴行盯着卫海嫌他磨蹭的眼神,语速极快地说完客气话,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送走他们二人,云巧脸上的笑瞬间淡下,忧虑涌上。
方才云巧和人说话时,贾氏、连翘等人自动自觉去放行李,收拾屋子。虽然卫城找人提前打扫过,添置了些起居用物,但,屋子这东西,一两天不住人就能堆不少灰尘,肯定得重新清扫一边。
贾氏端着半浑浊的水盆出来,正好见着云巧忧心忡忡的模样,想了想,笑着走过去。
“夫人先进屋歇会儿,顺道看着夏姐儿,我估摸着再有一两刻钟就该醒了,也好让我们几个躲躲懒,专心搞卫生。”
又小声说,“吉人自有天相。咱家大人之前多少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还活捉了个蛮人的大王,多好的运气啊!您也别太担心,说不定过几日,大人就提前回来了呢。”
云巧有点不好意思,总感觉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被人当成小孩子哄,忙谢过贾氏劝慰,进屋看孩子去了。
结果,刚走进去就愣住了。
只见还有些杂乱的屋内,土里土气的火炕沿上居然围着一圈矮矮的护栏,将炕上睡着香甜的小夏夏围得严严实实。
别说睡迷糊了翻身,就是她醒了,自己贪玩胡乱翻滚,也掉不下来,俨然是有娃家庭的好帮手。
而且,这护栏上还做了个可开关的“门”,大约是方便大人爬上爬下。
更妙的是,挨着炕头那侧的护栏上还多了些弧形朝内的凸起,每一个凸起都挂着一样小东西,如拨浪鼓、布老虎、小竹马等,琳琅满目,童趣非常。
显然,这不是前任屋主的杰作。
即便对方也正好有个小娃娃,但,云巧依稀还能闻到淡淡的木头香气,来自于刚做成不久、表面却打磨得很光滑的护栏。
拨浪鼓等小玩具也都是崭新的,颜色鲜亮。
一时间,云巧眼前仿佛出现了那道熟悉的人影,就在这间屋子里来回走动,将护栏和玩具都装好,而后远眺南面。
她不禁喃喃开口:“卫大哥——”
这时,南湘匆匆赶过来,见状故意笑着调侃。
“嫂子,这应该是三哥专门给夏姐儿准备的吧?三哥心可真细,我们家海子怕是投十回胎都修不来。”
云巧走近了看,果然能看出是卫城的手笔。
九月底的辽东已经很冷了,饶是宁州更靠近南面,还没开始下雪,但一路行来,早晚也能在树梢屋檐下看到附着一层霜色薄冰。
众人大都换上冬日的大棉袄,身体略差一点的,如刚大病初愈的姚连英,还有年纪最小的卫夏,都被云巧勒令裹得圆滚滚,后者也不例外,穿得跟平时在永和县腊月时一样厚。
辽东家家户户都烧炕,只是,先前戴行并不知她们何时抵达,便没提前烧起来等着,这会儿刚烧上没多久,屋里还是冷飕飕的。
尽管手和脸颊是凉的,云巧心头却很热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