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这边商量着怎么对付鲍家，一墙之隔外，后者也在做着同样的事。

　　见一对儿女空手而归，鲍父很是失望，等听完他们添油加醋的叙述，愈发恼火。

　　“这卫家是铁了心要给他们兄妹撑腰？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哼，不过是村野匹夫出身，侥幸得了个小官儿做，还朝不保夕的，就想着扯虎皮做大旗了？居然还敢开什么药铺，跟咱家打擂台？半点没把咱放在眼里！”

　　鲍母笑道：“一间铺子罢了，姚家小子从前不过给他爹跑腿，又请不到老成的管事，能打什么擂台？就是真被他做起来了，你们父子难道还没法子对付他们？”

　　“那姓卫的如今不过是个病秧子，听说先前伤了根本，养了几个月都没养好，估摸着今后是废了。文官也就罢了，他一个上不了战场的武将还有啥用？如今是上头顾不上料理他，再过些时日，可就不好说了。说不得咱家的宅子还能再扩一扩，也省得我儿总嫌园子不够大。”

　　见鲍父怒火略微平息，她又道：“无论如何，还是得想法子，早些把他们兄妹解决了。也是你当初心太软，不然，今天哪里还用伤脑筋？你念着血脉亲情，人家可念不念呢？”

　　鲍父胡子抖了抖，没吭声，俨然默认了妻子的提议。

　　当初他看在亲妹子的份上，又想着兄妹俩毫不知情，便没对二人赶尽杀绝，只想着把人远远往南边卖就算了。谁知道，他们居然还能行大运，被个“多管闲事”的“破落户”捡了回去，如今偏偏做了他们家邻居！

　　这样巧的事，显然并非偶然，多半是卫家被那对兄妹撺掇着故意为之！

　　鲍父做贼心虚，因为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下意识也觉得别人会用类似的方法算计自己，对卫家一干人等已是深恶痛绝。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再瞻前顾后了！

　　然而，还有一个顾虑。

　　鲍兰儿说：“先前不是打听到，说这卫家似乎仗着个做奴婢的妹子攀上了柳府？爹娘，这事柳府会不会管？听说，别说姐夫了，就是知府大人、卫所里的将军对柳府也要客气三分。”

　　鲍二郎嗤之以鼻，摇着扇子说：“小妹，你也忒看得起他家了。柳老夫人是什么人？那是超品国公夫人！圣上见了也不好不客气的！人家至于跟个婢女的家里人称兄道弟吗？要我说，定是卫家巴着国公夫人不放，人家才稍稍给他家二分颜面。”

　　“我儿说得有理。他家早在去年就置办了这宅子，还跟妹妹相认。要不是有心攀附，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求国公夫人把人给放出来，回自家做千金小姐，还非要让妹子继续低声下气伺候人？这得多狠的心肠啊，我可舍不得。”

　　鲍母情真意切地附和着，丝毫不觉得，自家把女儿送给人做妾的行为跟嘴里唾弃着的举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鲍兰儿想了想，觉得她娘说得挺有道理，姐姐去同知大人府上是做姨娘，穿金戴银被人伺候的，那可比做奴婢强多了。

　　“这倒也是。不过为防万一，回头还是得试探下柳家的态度才是。那老夫人月底不是要做寿么，卫家说不定也要舔着脸过去，咱们到时最好过去亲眼瞧瞧。”

　　“这是自然。寿礼我都准备好了，花了大价钱跟海商买的珊瑚盆景，虽然不大，但胜在做工精巧，花样也喜庆。卫家小门小户，就是割肉放血，也拿不出比咱家更好的寿礼！”

　　鲍母信心十足。

　　“那就等柳府寿宴后再动手。”鲍父一锤定音。

　　鲍二郎眼神一闪，把扇子收起，忽然来了灵感：“不如，就在寿宴上动手？”

　　“这是为何？”

　　“那死丫头得卫家夫人欢心，说不得寿宴那日会跟着出门。即便不出去，卫家人手也要少一半，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把她骗出来就是。她哥哥倒是有几分小聪明，只是还嫩了些。为了开那药铺，他没少四处扑腾招人，我已经安插了个钉子进去。等到开张，呵呵，咱们随便做点什么，就能让他自顾不暇……”

　　鲍二郎如此这般一说，听得鲍父鲍母连连点头。

　　殊不知，他们的小伎俩早就被姚连英发现了。

　　此时此刻，姚连英就在小声叮嘱刚来到安平府的李账房。

　　“……伙计里头有个叫陈大宝的，跟鲍家有些瓜葛，估摸着是那边故意安插进来的人手。李叔帮我多盯着点他，别叫他真坏了事。他要是想做点什么小动作，咱们正好捉贼拿赃！”

　　李账房跟姚父交情不错，算是同辈人。从前，李父曾替姚父做过多年账房，只是前几年因病去世了。李账房也继承了父亲的算账本事，本来打算守完孝再子承父业，继续为姚家做事。不料，刚好就在除孝前两个月，姚家突然惹上官司，彻底落败。

　　李账房从前没少给父亲打下手，跟姚家也时常往来走动，几乎是跟姚父一块儿长大的，自然不信姚父会干出那种昧良心的事。

　　连翘爹娘做的是药材生意，负责去跟药农或采药人收购药材，而后进行简单炮制，再批量售卖给各地过来批发的药材商人。他们赚的只是其中小头，大头都在那些药材经销商身上。

　　故而，姚家落败前也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就是小富即安、不愁吃穿那种，雇奴仆、短工都要仔细斟酌，自家儿女还得帮忙干活。

　　——姚父若是这种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的人，姚家早就该大富大贵，哪里还需要辛苦自家骨肉？

　　事发之后，李账房感觉事情有古怪，自觉没能力替姚家翻案，又怕自家给姚家做过账，也被卷进去，匆忙带着家人搬走，另谋生计，听说姚家兄妹出事后既懊悔又惭愧。

　　这一年多以来，他都过得不大快活，被姚连英找到后，忙不迭应下过来帮忙。

　　得知鲍家竟对亲外甥下毒手，又暗中派人来卧底，俨然有所图谋，李账房很是愤慨，果断拍着胸脯打包票，一定帮姚连英看好门户。

　　“对了，英哥儿，我带了早些年你家铺子的几本账簿过来。之前你爹那案子，我总觉得不大对劲，这账簿确实没问题，可到底是我爹去之前那几年的，也没法证明后来的事。反正你先收着，没准今后会有用。”

　　姚连英愣了下，对李账房自是感激不尽，兴冲冲揣着账簿回去找妹妹一块儿看，结果就听说了今日的事。

　　他怒发冲冠，好不容易才压下火气，磨着牙说：“要不是怕给大人、夫人惹麻烦，我真想冲过去打他们一顿！”

　　连翘笑着眨眨眼：“其实，夫人的意思是，让你不用忍着，过去他们大门口骂上半刻钟再回来，只别打人被他家捏住把柄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