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巧眼睛一亮。

　　虽说戴春燕对他们夫妇十分感激，觉得自己能这么快被放出来多亏了他们说情，但，官府也不是吃素的，放人前必然做了详尽调查，确认戴春燕一干人等确实无辜。

　　既有官府做保证，云巧便能彻底放下心底拿点猜疑，也不必担忧戴春燕是不是佛口蛇心，上辈子两人的来往究竟有没有掺杂着阴谋，只专心与其重修旧好。

　　而天机粉，本就是她投桃报李想帮戴春燕尽快研制出来赚大钱，自己说不定还能拿点分红，才故意引出的概念，如今戴春燕主动拜访并提起，她自然不会藏私。

　　正琢磨着怎么润色说辞，将那小香花祭出，不料，戴春燕先从袖里摸出一枚荷包，上头的花纹瞧着还有几分眼熟。

　　“说来也是巧了，那天我从霍大人那得了信，便赶着去打点礼物来一趟永和县，正巧见一妇人来针线铺子兜售香包，图案新鲜灵动，闻着倒也有几分清新可人，我便让掌柜的收了些——”

　　戴春燕笑着娓娓道来，云巧却只听了前头便猜到后半截。

　　在霍连宅子暂住那几天，云巧跟金大娘相处的时间不比卫城少多少。两人一块拈针走线做荷包，云巧便也将金大娘惯用的针法记住了，还分享了个蜜蜂采花的新鲜花样给她。

　　而戴春燕此刻拿出的荷包，上头绣着的正好就是这一图案，走线的风格也跟金大娘一致。

　　听了一阵，猜想被证实，戴春燕口中那妇人果然就是当初在乐州结识的金大娘！

　　“虽然不值什么钱，却还算别致。我本来还想着，把这个塞到礼物里头，略表心意。没想到，跟那妇人多说几句才晓得，教她做这香包的人居然是巧妹妹你！可见咱们这缘分果真是天注定，妹妹也算是我的福星了……”

　　戴春燕笑意更浓，深邃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眸子几乎在闪闪发亮，透着点隐隐的激动。

　　云巧见状也猜到点东西，心里同样高兴。

　　自得了小香花之后，那几日，她打着做香包的幌子，私下没少拉着卫城做试验。

　　虽说她不晓得天机粉的配方，只能跟能寻到的香花香草胡乱搭配，但，误打误撞之下，其中一种配方的香包还真跟天机粉功效有些接近。

　　同样的香包在他们夫妇二人身上佩戴，超过一个时辰后，原本相同的香味便渐渐变了，走向不同方向，只是变化远不如天机粉明显，需要嗅觉灵敏、心细如发之人才能察觉。

　　像金大娘就是个普通老百姓，自家人本就没佩戴香包的习惯，又上了年纪，嗅觉也不如年轻人灵敏，自然就察觉不出这里头的妙处，又见那香包里只是些带香味的干花干草，不怎么值钱，也没当回事，只将这香包看做挣零花钱的手段。

　　故而，云巧并不担心金大娘这边泄密，还顺手送了一麻袋给对方。

　　她会这么做，可不是晒干的小香花太多，带不回来，自家车上装不下还能找镖队那边说个情帮忙呢，真正原因其实是想借金大娘之手给戴春燕送灵感。

　　要知道，金大娘提起苏记针线铺子时满口赞誉，也透露出自家人时常做了针线活去苏记换钱。若戴春燕顺利脱身，铺子重新开张，金大娘八成会带着那些香包找上苏记。

　　如今看来，戴春燕这个行家多半在这香包上看出端倪，她也算是没白费功夫。

　　见戴春燕直接点明，这香包兴许能达到她早前所说的效果，又断定里头的小香花才是关键所在，并无藏私之意，云巧对她的人品更加信重。

　　她谦虚地说：“燕姐姐言重了。我就是听人偶然一提，又恰好从乡人手中得了不少小香花，才自己瞎琢磨做了这香包，想贴补些家用罢了。可惜近来家里杂事多，我还没来得及进城兜售呢……”

　　来之前，戴春燕已悄悄打听过云巧、卫城的基本情况，晓得她出身普通农户，自是没机会像那些大家闺秀般饱读诗书，闲暇时调香弄粉度日。

　　见她落落大方承认，自己在香方这上面着实不擅长，却也愿意帮忙牵线搭桥，将自己知道的小香花生长地一一告知，戴春燕高兴之余也感触万千。

　　她以女子之身外出经商这些年，受过的白眼不少，生意场上经历的算计更多——毕竟，天底下总有那么些男人自诩高女子一等，觉得女子做不了大事，更容易糊弄，那些个明刀暗箭也喜欢往她身上扔——见过的小人多了，遇上云巧这种坦坦****的，她难免格外重视。

　　“巧妹妹这般信我，我也不能让你吃亏！将来我若真研制出这特殊香粉，功劳定有你一份！这样，咱们先签个契书，绝不叫你白辛苦一场！”

　　云巧想了想，没拒绝。

　　她也就对那神秘制香师有点内疚，对戴春燕和其他人却是问心无愧。早几年研究出来，戴氏香粉铺就能赚更多钱。卖出去的香粉多了，需要雇佣的女工、女伙计也就多了，还能解决一些家庭的燃眉之急。

　　四舍五入，这也算是做好人好事了，最多回头认识了那位神秘制香师，再想办法弥补对方一二。

　　见她爽快答应，戴春燕更加高兴，觉得自己没看错云巧，后者果然不是那等扭捏矫情之人。

　　她来之前准备充分，马车上就备了笔墨，这会儿取来，当场刷刷刷写下一份契书。

　　云巧定睛看去，赫然发现，戴春燕竟是要许她一成利润，吓了一跳，连忙劝阻。

　　“我只是凭空出了个主意，现在还不晓得能不能做出来、成本几何。姐姐可莫要这般，不然，这契书我是绝不会签的。”

　　天机粉具体成本她虽不晓得，可，以前世那昂贵价格，即便成本再高，也能赚得盆满钵满。她只出个主意，现在琢磨出来的香方效果太微弱，恐怕连复原天机粉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人力物力这块大头都是戴春燕出，一成利润实在太多，她哪来的脸面拿？

　　两人来回拉锯了一会，将一成利改成五分利，这便是戴春燕的底线了，云巧也只得暂时应下。

　　接下来，二人便细细讨论起这新式香粉的开发思路来，连面前茶水冷了都没发觉。